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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250节

  ……
  夜色幽暗,很多事不方便做,也有很多事方便,无人查觉的角落,那些藏在暗里的东西,很容易被追踪翻检。
  仇疑青修长身影在黑暗里腾转纵跃,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疲倦,追着线索的方向,追着危险之源,身先士卒,从不会退却。
  城北官署,今年罪恩科考卷正在最后,最紧张刺激的阅卷判定中,时不时有考官泪叹好文,或怒斥这写的什么东西,甚至各持己见,嘴架打出了花,为自己觉得应该打高分的考生据理力争:“此等状元之才,怎可被埋没!”
  “言语如此偏激,不懂温厚礼让,锋芒太露,此考生欠的不是追捧,是沉淀,是磨砺,我等不可做那揠苗助长之人!”
  皇宫深处,宇安帝批完一天的奏章,终于能离开龙案,走到窗前,看一看夜空晚星。
  “今夜天沉,星子寂寥啊。”
  “星少也亮,沉云再暗,总也有被风吹走的时候,星子耀眼,永世不灭,”老太监高苍执着茶,递给天子,“皇上有良将在侧,贤臣相辅,人心所向,切莫忧思过度啊。”
  宇安帝接了茶,眸底暗色浮沉:“朕倒是不怕,只是……有些对不住长公主。你说姑姑在天之灵,会不会怪朕?”
  高苍想起那位长公主的容貌脾气,忍不住笑了:“怎会?长公主她……自来只盼着陛下好。”
  北镇抚司小院,烛火久久未熄,叶白汀整理完所有的案件资料,方才揉了揉眼睛,就寝入睡,不知夜深何时,被子被踢开很远时,身边多了一个人。
  来人手脚很轻,将他拥入怀中,盖好被子,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第183章 少年乖巧可亲
  叶白汀醒来的时候,看到仇疑青就在身边。
  彼时光线灿烂,清晨的阳光一缕一缕,顺着窗槅照进小屋,跳跃在仇疑青侧脸,给他整个人加了层朦胧的金边,颜值刷刷上升了好几层。
  这男人松弛安静的状态很难得,叶白汀第一次看到,总觉得有了种说不出的……像小孩子睡颜才有的纯真干净,看起来更帅了。
  可睡美人警惕性非常高,他还没怎么欣赏,动都没动一下,对方就醒了。
  “醒了?”仇疑青抱住叶白汀,嗓音里带着清晨初醒的微哑,亲吻他眉心。
  叶白汀摸着仇疑青眼角,微微有些心疼:“什么时候回来的?”
  仇疑青:“一个时辰之前。”
  “那再睡一会儿?”
  “不了,起来吧。”
  仇疑青好像根本不需要醒神,他一醒就是彻底清醒了,短时间内难再睡着。
  叶白汀想着,还是得努力搞追踪贺一鸣,搞三皇子,姐夫不是说了,仇疑青非常需要的那味‘天缕兰心’,很可能和贺一鸣有关?
  他拍了拍脸,也坐了起来:“我们今天去找耿元忠问供?”
  “嗯,”仇疑青给叶白汀把衣服拿过来,自己也下床穿衣,“不过得晚一会,我有些其它的事要办,两个时辰后,过来接你。”
  叶白汀见仇疑青的腰带就在自己腿边,顺手给他递了过去:“两个时辰后……岂不是中午了?”
  “所以你要乖,好好吃早饭,今日午饭会有些晚。”
  “你故意挑的时间?”
  锦衣卫动作这么大,别人不可能不知道,有可能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们过去问呢,所以没必要给对方送便利……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好,他们心越乱,越急,不就越容易出错?
  这男人真的有点坏。
  叶白汀笑着低头,系腰间袢扣。
  以往的工作里,仇疑青给了他很多展示的空间,他反倒有些忘了,其实这个人,才是最善攻心的人。
  “手放开。”
  仇疑青见他几下都没扣好扣子,干脆蹲下身,帮他系上袢扣,将腰带整理平顺,系好发现他还没穿鞋,袜子也没穿好,就把他抱到炕边坐好,握住他小腿,给他穿好袜子,再穿鞋。
  情侣之间,帮对方做这种事好像没什么不妥,可这是早上,床铺尚未整理,杂乱的有些暧昧,房间内都是彼此的气息和味道……
  而且对方的手太暖,落在自己小腿的力道很轻,有些痒痒的。
  叶白汀轻轻踢了下他:“不是要出去忙?我自己可以。”
  “不差这一会儿。”仇疑青捉住他不老实的脚,低头亲了口。
  叶白汀吓的赶紧往回收:“这可是脚!”
  不嫌脏的吗!
  仇疑青握的更紧,粗糙指腹摩挲小仵作柔软脚背:“记着我的话,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再像昨日那般,忙得连饭都忘了吃……我可就要罚你了。”
  叶白汀收不回自己的脚,有些恼了:“不就是刑房,我可是北镇抚司第一仵作,会怕这个?”
  “倒也不必麻烦刑房,”仇疑青面色淡定极了,“本使的人,本使会亲自教训,叶小先生可懂?”
  叶白汀本来不懂,看到他装模作样的脸,越来越深的眸色,懂了,这狗男人在搞黄色!你想怎么亲自教训,你行吗你,你教训得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走!”他瞪着仇疑青,用穿好鞋子的脚踢了下他大腿。
  仇疑青勾唇,似乎把别人惹急了,自己很愉悦,慢条斯理的给小仵作穿上另一只袜子和鞋,起来倾身亲了他一口,才道:“我走了。”
  叶白汀:……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会了!
  不行,自己还得多努力,各种方面。
  指挥使出门办事,他也没闲着,这个时间点,申姜那边得到的新线索会陆陆续续传了回来,正好去整理一番,捋一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嗯,还有吃早饭,能不罚……还是不罚的好。
  日上中天,阳光越来越灿烂。
  两个时辰后,仇疑青回来了,相当准时:“可准备好了?”
  “嗯!”叶白汀放下书卷,从窗外阳光下走来。
  ……
  耿元忠作为本次恩科主考官,这几日非常忙碌,阅卷工作进行到尾声,越是临近放榜,考官内部意见越容易冲突,大家嘴架都打了好几轮了,甚至不会轻易离席,出去一会儿,让别人登了先怎么办?
  考卷上糊了名,他们并不知道考生本人是谁,是不是自家人,也没有要偏袒维护,就是面子不能丢,自己的眼光就得是最好的,这是水平认知的问题,别说吃饭,他们连上厕所都得瞅空子,成群结队,要去一起去,谁也别想占便宜,谁也别吃亏。
  这个时候,上官的存在就非常关键了。不管合适佬还是和稀泥,管别人是不是真心尊重,这个时候都得给他面子,都得抬着说话,你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试试,不怕他偏袒了对家?
  耿元忠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大事小情,别人都得看他眼色,每天装逼装的很满足。
  但今天不行,装不了了,锦衣卫指挥使过来,把他给带走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倒是想阴阳怪气几句,把人刺回去,可一看指挥使出行气派,身后那一水的锦衣卫,绣春刀,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只能跟人走。
  姓仇的损的很,来就来了,竟然十分险恶的放了饭,让所有阅卷官员都有的吃,吃的好,偏他这个主考官什么都没有,还得饿着肚子配合锦衣卫工作!
  被请到外面茶楼,空间包厢,耿元忠沉着脸:“指挥使这是何意?”
  仇疑青没怎么搭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耿大人稍安勿躁,我们再等一个人。”
  等谁呢,等来等去,是自己的手下,副官高峻,耿元忠差点呛出一口老血,他一个上官,等一个低几级的手下,有必要么!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也没必要这么自降身价吧!
  叶白汀坐在一边,低头喝茶,遮掩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甭管多大的官,多厉害的人,肚子饿时,心情都美丽不到哪里去,偏这时候还要被折腾,又是掉面子又是不被重视,稍后还得面对锦衣卫各种麻烦问题,能高兴得了?
  高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的工作内容和主考官不一样,刚刚一直在别处,被叫过来还有点怔,不过眼前这境况……他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心里有了章程。
  仇疑青放下茶盏:“今日请二位前来,想必二位心里有数,知本使要问什么。”
  耿元忠面色浅淡:“指挥使何必这般客气?何事在官署不能言?”
  “耿大人想在官署说这些?“仇疑青做势站起来,“也无不可。”
  耿元忠脸色立刻变了:“来都来了,在这里便好。”
  官署正在进行的是什么事?判卷子,锦衣卫要问的是什么事?命案,可能有关科举的问题,让锦衣卫去官署问这种事,走漏了风声,是想让人心大乱,场面更无法控制么?
  耿元忠本来刺仇疑青一下,标榜自己大气,无事不可对人言,顺便损一把对方太小气,结果被怼了回来,顿时感觉今天这一场,怕是不太好过。
  仇疑青:“两位在一个月前,去了百佛寺,当日都做了什么?”
  耿元忠低头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本官一个月前,去了百佛寺?”
  这话当然不是反问仇疑青,问的是房间另一个人,副官高峻。高峻闻弦知雅意,反应的那叫一个快:“大人事务繁忙,每日行程颇多,哪里记得住这么多,一个月前,大人的确去过百佛寺,乃是听闻百佛寺香火鼎盛,常有学子过去许愿祈福,大人心系学子,便过去看了看,当日下官正好空闲,便讨了这个差事,全程陪同。”
  耿元忠:“哦?本官那日都做了什么事,见了哪些人?”
  竟然不需要仇疑青问话,自己就能往下进行了,可真是坦坦荡荡。
  高峻:“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体察一下学子心情,见有过于焦虑难安的,便驻足安慰几声,说几句鼓励的话,科举功在千秋,大人非常重视,言自己辛苦些也没什么,只要大家考试顺利,便心安了,走到最后,时间没什么空余,只能在那里用顿斋饭。”
  耿元忠:“其它的呢?”
  高峻:“没了。”
  “没了?”耿元忠微微皱眉,很是疑惑,“若只如此,锦衣卫为何会找上门来?”
  这装的,竟然随着慢悠悠的说话过程,脾气平顺下来,越来越稳的住了。
  “下官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当日有个待考学子摔死了?”高峻转过头,看着仇疑青,“听闻锦衣卫已经把那人的坟都给刨了,将尸体挖出来验了。”
  “是么?”耿元忠挑了眉,也看向仇疑青,“这么大的动作,锦衣卫可是掌握到什么关键疑点和证据了?”
  不等仇疑青回答,他又自己答了:“我猜是没有的,不然若怀疑我等,早就将我们押上了北镇抚司大堂,怎会这么客客气气的问话?”
  高峻:“大人说的是。”
  耿元忠就叹了口气,看着仇疑青,语重心长:“既然这件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指挥使何故这般吓人,连饭都不让人吃?咱们同朝为官,该要记得做人留一线,以和为贵,您说是不是?”
  这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挺会说话,直接把场面反转过来,好像锦衣卫行事多没道理似的,多大点事,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真是可笑,你们有搭档,能一唱一和,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负指挥使不成?
  叶白汀放下茶盏:“东市珍玩字画,西市珠翠香料,耿大人家,似乎颇擅长做生意。”
  耿元忠提防的不动声色:“不过族人南来北往,挣个跑腿的辛苦钱罢了。”
  “跑腿和跑腿可不一样,普通人跑腿,不过是接单生意,照主顾要求上货交货,挣个差价运费,聪明人跑腿,能看清脚下的路,也能看清头顶的天,知道什么时候下雨,知道什么时候刮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捎带卖个伞,知道什么时候停一停快一快,货价会升会降,耿大人低调谦逊,不知外面人对您赞誉有加,心向往之,天天盼着哪日能有缘分,得您指点一二呢。”
  叶白汀微微笑着,相貌清俊,眉目疏朗,乖乖巧巧,见之可亲。他非常懂得自己气质上的特点,只要说话稍稍慢一点,辅以安静微笑,就会非常没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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