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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九辰微微一笑,道:“方才,我误将野猫认作了刺客,惊扰了大统领及众位兄弟,实在抱歉。”
  独孤信听得一愣,不由蹙眉,他向来自视目力极佳,方才,明明是一道人影掠过半空,怎么可能是只野猫?
  九辰看他的样子,挑眉道:“大统领是在怀疑子沂的话么?”
  独孤信惶恐道:“属下不敢。”
  九辰满意点头,道:“夜黑风高,大统领不小心看走了眼,也属正常。若因为这点子虚乌有的小事惊动了王上王后,让整个内廷人心惶惶,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独孤信垂首抱拳,道:“属下知错,谢殿下提点。”
  他话音方落,正要挥手命众侍卫撤去,忽听一声凄厉的嗓音骤然划破沉沉暗夜,惨绝瘆人。
  九辰辨出这惨呼声起自东南方向,脸色刷得惨白,点足便飞掠而去。
  独孤信留下一队侍卫原地看守,便带领其余人迅速奔向出事方向。
  章台宫外,一群内侍宫婢挑着灯笼将周遭照得通明,巫后容华端静,风髻雾鬓,身着碧霞云丝织锦披风,正由隐梅扶着,缓缓步下石阶。
  九辰一路施展轻功赶至章台宫,见巫后无事,才长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撩袍跪于巫后跟前,道:“儿臣叩见母后。”
  巫后扫了他一眼,秀眉微微颦起,道:“宫门已经下钥,你怎么还在宫中?”
  九辰道:“儿臣方才听到此处传出惨呼声,实在放心不下母后安危,才折了回来。”
  巫后闻言,花容起怒,疾言斥道:“混账!身为世子,你难道不知百官各有职司的道理么?本宫的安危,自有内廷戍卫军来管,何须你来操心?!
  九辰垂眸,道:“儿臣知错。”
  巫后再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带人向前走去。
  片刻后,九辰默然起身,迅速跟了过去。
  出事的地方是章台宫东南处的一座名为栖霞宫的冷殿,荒芜已久。
  负责看守此宫的三个内侍,无一幸免,两个横死枯井边,一个死于殿内。
  独孤信正带人检查尸体,见到巫后凤驾亲至,忙迎了上去,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王后娘娘。”
  巫后命他起身,边走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孤信连忙紧随着,微微侧身挡住前路,道:“娘娘,这里面不干净,属下斗胆请王后娘娘回驾。”
  巫后顿住脚步,婉丽容颜上浮起一抹骄傲笑意,道:“本宫领兵征战沙场时,你不过一个黄毛小子,这点脏东西,我们风国女儿还不放在眼里。”
  独孤信讪讪挪开,引着巫后到枯井边上,命侍卫们闪开,露出那两具尸体。
  荒草丛中,那两名内侍均是双目紧闭,神色安然,丝毫没有痛苦之态,连所穿宫服都是整整齐齐,浑身上下,并无血色伤痕。
  九辰挤到前面,张目望去,才发现,那两名内侍的心口之处,均被刺入一枝绽开的青菊,青菊之上,则隐隐缀着几点妖艳红色。
  巫后看到那两枝青菊的一瞬间,蓦地踉跄了数步,容色煞白如雪。
  隐梅及时扶住了她,在她耳畔柔声道:“公主,请保重凤体。”
  此时,栖霞宫外,内侍尖声传报:“王上驾到!”
  巫后悚然一惊,脱开隐梅搀扶,迅速恢复淡伫神色。
  巫王疾步如风,已经带着晏婴并数名内侍进到里面,他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只将独孤信招到跟前,听他汇禀情况。
  独孤信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巫王淡淡听过,走至井边,黑沉无底的双目扫过那两枝青菊时,猛然一缩。
  晏婴感受到巫王宽厚的大手颤得厉害,一时也又惊又疑,吓得厉害。
  “夭黛……”
  许久,巫王从牙缝中挤出两字,说得切齿有力,似有万千不甘与恨意,眉间却隐隐含伤。
  独孤信见状禀道:“王上,属下已经检查过了,这三人均是被青菊刺穿心口而亡,其余地方并无伤痕。”
  九辰闻言,暗自沉思,不由想起《九州志》中关于夭黛的那段描述:
  「夭黛之菊,生于腐尸之上,有剧毒,花开难败,花落生刃,嗅其味者,四肢麻痹,触其身者,面目皆腐,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按照书中所记,夭黛生于汉水,扎根腐尸,应有剧毒,可这两名内侍却面色如常,根本没有中毒迹象,更没有面目皆腐的形状出现。目前看来,这两枝青菊均无香气,众人在此处呆了这么久,并无不适症状出现,四肢麻痹的说法亦是无从考证。
  九辰细细盯着那枝青菊看了许久,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沉吟片刻,便欲伸手去触摸那青色花瓣。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九辰动作止住,抬眸,是巫王铁青怒极的脸。
  火光映照下,巫王这才看清那黑袍少年模样,当即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世子为何还滞留宫中?”
  九辰跪地道:“回父王,现在是戌时三刻。儿臣离宫时,听到内廷传出惨呼声,一时担忧,才擅自折回,误了时辰。”
  巫王瞥他一眼,冷冷道:“违背宫禁,擅留内廷,该当何罪?”
  九辰道:“杖五十,罚俸一年。”
  巫王移开目光,复又凌厉的盯了那青菊片刻,转首吩咐独孤信道:“让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该留的留下,不该留的全部处理掉,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敢在内廷为乱,孤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乱贼余孽!”
  独孤信诺诺应下,便见巫王指着九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天色已晚,孤不想再动用内廷司刑,行罚之事,就由你们戍卫营代为执行。”
  独孤信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当即跪地,道:“属下不敢。”
  巫王了无表情,道:“这是孤的旨意,亦是巫国国法,与你敢不敢没有关系!”
  独孤信一时哑然,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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