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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死在她亲爹手上

  萧凤卿抱着晏凌长驱直入,径自进了浮梦园。
  绿荞几个丫鬟早就在翘首以待,看到晏凌终于平安露面,她们的眼眶不约而同一红。
  “王妃。”绿荞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晏凌掀开风帽,递给绿荞一个安抚的笑容。
  萧凤卿抬步进了内室,看了眼绿萝,淡声吩咐道:“快准备热水给你们王妃梳洗,多加一些炭,再把府医叫来。”
  绿萝应声,忙不迭去了。
  萧凤卿把晏凌轻轻放在床榻上,弯腰亲自把她的绣鞋脱了,托着她的双腿放进丝被。
  余光扫到紫苎兴味的眼神,晏凌不自在地往床榻里缩了缩,萧凤卿却好似根本没察觉她的羞宭,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裹了裹,他皱眉:“手好凉。”
  “王爷,这是手炉,刚放了炭。”紫藤适时地捧来一只精致的手炉。
  萧凤卿顺手接过,双掌熨帖一会儿,觉得温度刚刚好了便塞进晏凌手中:“暖一暖,别着凉了,等热水送来,你就沐身早点休息。”
  晏凌讷讷地点头,她对上萧凤卿盛满柔情的眼眸,莫名语塞,很多话都说不出口了。
  目睹这一幕,绿荞亦是忍俊不禁。
  晏凌更显窘迫了。
  萧凤卿却偏偏假做没发现,他挑挑眉,又抬手探上晏凌的额头,歪头,浅浅一笑:“乖,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晏凌嫌弃地躲开:“走吧走吧。”
  萧凤卿笑意更深:“哟呵,我把你救回来了,你倒是过河拆桥得挺快,罢了,我不与你计较,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我还要进一趟宫,你自己好好的。”
  说完,萧凤卿揉乱了晏凌的头发。
  晏凌拍开他的手:“收回你的猪蹄。”
  萧凤卿笑笑,转身叮嘱众人:“你们若是能将王妃服侍的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待萧凤卿走了以后,绿荞紧忙走到晏凌身侧,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王妃您受苦了。”
  就连桂嬷嬷都挣扎着从病榻起来跑了过来,看到晏凌,她疼惜地抱紧了晏凌:“好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你姨娘交代?”
  晏凌笑着安慰桂嬷嬷母女:“我真没事,你们这段日子为我提心吊胆,辛苦了。”
  “我们哪里辛苦,是你受苦了才是。”桂嬷嬷慈爱地摩挲着晏凌的面庞:“也多亏了有王爷,老奴听说王爷连夜刚回来就直奔东厂把你带了出来,那朱桓权倾朝野,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和他叫板的。王妃,老奴很欣慰,你这次嫁对了人,希望你们能长相厮守。”
  见晏凌默不作声,桂嬷嬷又感叹:“如果老夫人听闻了宁王是怎么对你的,她想必也会很开心,老夫人最怕的就是你过得不幸福。”
  经过桂嬷嬷这一提醒,晏凌便记起了孙氏在她出嫁前耳提面命的每句话,内心当即五味杂陈,孙氏所说的,竟是都成真了。
  晏凌有些魂不守舍,大概也是想到了萧凤卿方才在东厂的一幕幕,她笑了笑,柔声宽慰着桂嬷嬷,尔后劝她回去歇息。
  桂嬷嬷年纪大了,确实经不起折腾,没多久就离开了。
  屋里其余的丫鬟也去了澡房,绿荞立定,警惕地张望四周,随即轻步走到晏凌身边,从袖袋拿出一块令牌给她:“王妃,物归原主。”
  晏凌接了令牌,指尖翻转了片刻,环顾周遭,低声道:“用过吗?”
  绿荞摇头:“本来打算明天去找的,幸好王爷及时回京了,王妃,奴婢这些天真是坐立不安,既担心您在东厂会有所不测,又觉着拿这令牌不踏实,您以后再别遇到这种事了,否则奴婢早晚被你吓死。”
  晏凌失笑,拍了拍绿荞的肩膀:“下不为例。”
  绿荞长松了一口气。
  床榻边放着火炉,晏凌收手的时候,大概药性仍旧没消除,她半边身体突然一歪,拿着令牌的手一抖,令牌就不偏不倚掉进了火炉。
  晏凌想起身去捞,奈何令牌坠落的速度更快。
  “哎呀!”绿荞惊呼,慌忙拿了火钳把令牌夹上来,又拿了一盏凉水浇灭它沾上的火星。
  确定令牌不烫手,绿荞才把令牌还给晏凌。
  晏凌已躺回了软枕,她接住令牌,拇指不经意按上边缘某条花纹,只听轻微的咔擦声响起。
  那块令牌居然打开了,原来它里头是有一层暗格的!
  晏凌凝眸看去,看清里面的东西,她面上顿时浮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绿荞也看到了,吃惊:“王妃,这是什么?”
  晏凌神色微妙,意味深长:“有意思啊。”
  ……
  萧凤卿到盛乾宫的时候,盛乾宫灯火通明。
  还没靠近正殿,便听到了建文帝声嘶力竭的吼声:“你们就是这么对朕的?你们就是这么对朕的!亏得朕一直以来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对得起朕吗?”
  话落,响亮刺耳的花瓶碎裂声就传出了门外。
  萧凤卿的脚步一顿,削薄的唇微微勾起,长指解下大氅的系带,把大氅交给一侧的宫女。
  正殿门口站着的是邢公公,他最近不如单公公在建文帝跟前得用,尤其建文帝的性情比起以往更加暴躁,论投其所好,邢公公不如单公公。
  见到萧凤卿款步而来,邢公公忙道:“王爷。”
  事到如今,邢公公也瞅出了萧凤卿的门道。
  这位扮猪吃老虎十多年,在一众皇子中才是心机最深不可测的,只建文帝人老昏聩,所以看不清现实,还以为萧凤卿能任他随意拿捏。
  “宁王”的棺椁黄昏时才进了城门,活生生的宁王半夜就现身在皇宫,翌日天大亮,这消息散布出去,还不定引起多大的风浪。
  邢公公谦卑地躬着身,暗地里思索自己近年来有没有慢待萧凤卿的地方,生怕此子将来有了大造化就来秋后算账。
  萧凤卿越过邢公公走进了正殿,笑颜宛然。
  不出所料,建文帝脸色黑沉地坐在御座上。
  晏皇后低眉垂眼地跪在台阶前,朱桓也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架势,随同晏皇后跪着。
  黄真人哪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被禁军钳制着,痛哭流涕地迭声忏悔:“皇上……是贫道错了,贫道不该听皇后娘娘的命令……贫道也是被逼的,给贫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皇上啊!”
  看来是全招了,就算无需东厂出手,宫内的人逼供也自有一套。
  萧凤卿慢悠悠地接腔:“你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忌惮皇后更甚于本王的父皇?黄真人,难道在你心里,父皇他还不如母后一介女流?”
  黄真人脸色大变,扬声道:“贫道绝无这样的想法!”
  萧凤卿似笑非笑:“可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若没这么想,为何要听信皇后的唆使加害本王的父皇?”
  闻言,建文帝的面色更加难看,被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被他信任的妻子与所谓的忠臣蒙骗,这对建文帝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晏皇后冷眸扫向萧凤卿:“回来了也不懂向你父皇报平安,一出现就添油加醋来离间本宫同你父皇的关系,宁王,你长能耐了。”
  萧凤卿从善如流:“母后过奖了,儿臣的能耐还不都是日积月累磨砺锻炼的,士别三日该刮目相待,更何况,儿臣的能耐一直都不小,否则也不会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
  晏皇后的眼底寒光满溢,瞧着萧凤卿得意洋洋的笑脸,一时就好像心里被什么堵住了。
  她派了那么多杀手都没能除掉萧凤卿,萧凤卿到底还有多少招数藏着掖着?
  这一刻的晏皇后终究感到浓烈的不安,太多的事情都脱离她的掌控,她苦心谋划了一切,结果都被萧凤卿搅得一塌糊涂!
  萧凤卿径自面向面罩寒霜的建文帝,从衣襟内掏出一摞书信,稳步走到御案前呈上,随即朗声道:“父皇,儿臣自离京第一天起,在路上遭遇了大大小小的截杀,幸得儿臣有父皇的龙威庇佑才一次次逃过劫难,儿臣拷问过那些刺客,他们说,都是听了皇后的指令。”
  晏皇后大怒:“一派胡言!”
  萧凤卿冷哼,不慌不忙地指着那一叠厚厚的书信:“证据在此,母后何必狡辩?”
  “母后,儿臣自问这些年对您恭敬孝顺,可儿臣万万没想到,您在人前摆出一副贤良嫡母的嘴脸,私底下竟屡次恨不得置儿臣于死地!并且手段如此狠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儿臣倒想问问您,何故这般容不下儿臣?是谁给了您这么大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残害皇嗣?”
  萧凤卿面容冷酷,掷地有声地诘问仿若重石砸在建文帝的心头,盯着晏皇后的眼神愈加阴鸷,他手心的拳头都攥出了油。
  晏皇后冷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你指鹿为马?”
  萧凤卿的嘴角翘得更高:“谁说死无对证?应该是人赃并获,儿臣把证据提前交了一份给都察院跟御史台!”
  言罢,萧凤卿恭谨地朝建文帝一礼:“父皇,儿臣留了几个活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晏皇后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下意识看向朱桓,朱桓同样抿紧了唇。
  这一幕落在老态龙钟的建文帝眼里,他黑沉的脸有泛青的趋势,像噬人的兽。
  晋商的话再次闪现过脑海,再加上黄真人的供词,建文帝对晏皇后的信任一降再降。
  迎上晏皇后故作镇定的眸色,建文帝沉声:“传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
  白枫一直等在盛乾宫外,黎明将至,一线天光挣破黑暗顽强地倾洒人间。
  瞥到萧凤卿满脸从容地缓步踱出了殿门,白枫眼睛一亮,他跑上前问:“王爷,可是妥了?”
  一侧含羞带怯的宫女踮起脚尖试图给萧凤卿披上?大氅,萧凤卿淡淡睇过去,目光微冷,宫女一震,咬着唇低头将大氅奉上。
  以往,萧凤卿在皇宫中最喜欢同宫女打情骂俏的,如今倒是?俨然换了个人。
  萧凤卿慢条斯理地系带子,装模作样道:“人证物证俱在,父皇大发雷霆,不知道多心疼本王受了这偌大的冤屈,唉,母后也真是的,何至于这么容不下本王。”
  白枫?笑着应和:“皇上肯为王爷做主便好,得叫那起子不长眼的混账晓得王爷也不是好欺负的。”
  正说着,朱桓从内殿出来了,他的步伐略沉。
  萧凤卿好整以暇地侧过身,打量朱桓几眼,笑容满面:“督主,本王是个公道人,你动本王的珍宝,本王哪能不礼尚往来呢?大家各有各的底线,是鱼死网破还是海阔天空,督主想必知道该怎么选才是最正确的。”
  朱桓眯了眯眸,眼中冷光逼人,哂笑:“王爷又在威胁本座?”
  “本王是在同督主打商量。”萧凤卿漫不经意地挑挑眉:“我家王妃刚正不阿,绝无可能杀人,但母后就不一定了,本王手里还有些东西,督主觉得……这笔交易是赚是赔?”
  言罢,萧凤卿恣肆地朗声一笑,大步离去。
  他根本不必等朱桓妥协,因为他成竹在胸。
  白枫紧随其后:“王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萧凤卿抬头望一眼蒙蒙亮的天边,略微沉吟,开口:“去看一看母妃。”
  沈淑妃被晏皇后毁容一事,他已经知晓了,其实根本不必见到沈淑妃,他就能猜到,沈淑妃对晏皇后母女的仇恨肯定又深了一层。
  想到这里,萧凤卿的眉峰拢了拢。
  从盛乾宫前往景仁宫,需要差不多三刻钟的时间,昏昧的天色愈加明朗。
  走到景仁宫门前,萧凤卿止步,忽道:“我们王府在城北是不是买过一座酒楼?”
  白枫回忆片刻,点点头:“您当初见那酒楼是临河而建,风景也算独树一帜,是以买了下来,还自己在里头跑堂过,不过没多久,您就对酒楼失去了兴趣,那酒楼现在也不待客了,空着呢。”
  萧凤卿沉思不语,金灿灿的阳光映着他昳丽的面庞,浓密眼睫在眼睑处打下阴影。
  良久,萧凤卿示意白枫凑近他,低声道:“有件事,你务必在除夕夜前办好。”
  也不知萧凤卿交代了什么,白枫一边听一边挤眉弄眼的。
  ……
  到了景仁宫,沈淑妃刚起。
  虽然早就得知沈淑妃毁容了,可近距离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萧凤卿还是沉了眸。
  沈淑妃却似毫不介意自己的疤痕,她都这把年纪了,对皮相本就没什么执念。
  年轻时候,她那张脸都没能入萧胤的眼,而今老了,更是满不在乎。
  “晏云裳如何了?”
  萧凤卿敛眸:“萧鹤笙将她禁足在未央宫,至于朱桓,因为东厂的缘故,萧鹤笙没敢真拿他开刀,只是申饬了几句,但不着急的,萧鹤笙现在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除掉他。”
  沈淑妃讽刺一笑:“这么说,晏云裳又做了牺牲品,老东西二十多年前就舍弃了她,如今还是一样,同为女子,本宫还真是同情她,盛宠后宫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语气满是嘲弄,嘴上说着同情,眼神却是极其凉薄的。
  萧凤卿的唇畔也勾出一抹冷弧:“萧鹤笙那老东西本性难移,只要对自己有利,自然就毫不犹豫做了。他如果再纵容晏云裳,都察院和御史中丞可不是好搪塞的,况且,这事还牵扯到他自己。”
  沈淑妃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抬眸看着萧凤卿,她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把晏凌救出来了?本宫对你的所作所为并不奇怪,你在骊京经营多年,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势力,本宫也没想能真的拦阻你,只是想比一比谁更快,你就不责问本宫为何拦截了你的信?”
  萧凤卿面色如常:“儿臣理解母妃。”
  沈淑妃的笑容逐渐消失:“但本宫不理解你,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晚到一步,晏凌就会死在她亲生父亲手上,而且是受尽折磨而死,你这么三番两次地救她,有意义吗?她到最后总归是要死的。”
  许是情绪激动,沈淑妃不慎说漏了嘴,胡嬷嬷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好在萧凤卿并未深究,只以为沈淑妃说的是让晏凌揭露晏云裳与朱桓奸情一事。
  “母妃,儿臣的态度依旧没改变。”萧凤卿肃声道:“儿臣说要保她,就一定会保她,只要有儿臣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她每出现危险一次,儿臣就救她一次。”
  沈淑妃的眸底陡然转冷:“包括本宫?”
  萧凤卿直视着沈淑妃:“是。”
  “好,好,好,”沈淑妃怒极反笑:“倘若是你父王母妃要晏凌的命呢?”
  萧凤卿毫无迟疑:“冤有头债有主,纵然是父王母妃在世,他们也会希望儿臣适可而止。”
  话音落下,胡嬷嬷就冷声斥责道:“宁王爷,你这话说得就太绝情了!难道淑妃娘娘就是天性冷血之人吗?她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为北境报仇,娘娘这些年为了你殚精竭虑,连自己的身子垮了都全然不顾,您眼下为了仇人的女儿抹杀娘娘的心血,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好一个适可而止!”沈淑妃苦笑,她定定地凝视着萧凤卿,怅然一叹:“本宫总算晓得何为里外不是人了,本宫含辛茹苦养大了你,你口口声声要报答本宫,本宫从来就不贪图你的报答,只是希望你把北境的血仇放在心上,可本宫没想到,区区一个晏凌就让你动摇至此!”
  面对沈淑妃与胡嬷嬷的指责,萧凤卿的眸中闪过明显的愧疚,但很快,他的态度又重新坚定起来,他缓声道:“母妃,儿臣这么多年都仰仗于您的教导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您对儿臣有再造之恩,儿臣从来不敢向您提什么要求,为今只有一点,请母妃放过晏凌。”
  沈淑妃一言不发,神色冷漠。
  萧凤卿突然退后两步,弯身朝沈淑妃郑重一揖?:“母妃,儿臣并不欲惹您生气,您同晏凌都对儿臣有很重要的意义。”
  沈淑妃手指攥紧,倏然嗤笑:“你把本宫和晏云裳的女儿相提并论,看来这颗心是彻底偏得没边了,下去吧,本宫不想见你。你如今被晏凌迷得神魂颠倒,本宫说再多也会平白无故招你嫌。”
  萧凤卿抿了抿唇,自知今日依旧不会令沈淑妃改变主意,他轻声道:“母妃多注意身体,儿臣改天再来探您。”
  沈淑妃听若不闻。
  萧凤卿走后,沈淑妃望向胡嬷嬷。
  胡嬷嬷心领神会:“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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