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冯老三老半天没接上话来,哭丧着脸往地上一蹲,抱着头懊悔去了。
  “我妈摔伤了,让她去帮忙照顾几天,我妈是腰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大概就在我家过年了吧。”杨边疆顿了顿,轻叹一声,还是对冯老三说道:“叔,您回去吧。你到底是冯荞的亲爸,冯荞是个心善的姑娘,这些年她对你怎样你自己最清楚。只要你别再给她添烦添乱,别再戳她的心窝子,等您老了,她兴许还愿意照顾你。可你再这么纠缠闹腾下去,只能让冯荞心里更委屈,彻底跟你恼恨了。到时候您可就真没半点指望了。”
  这些话正中冯老三命门,冯老三懊悔了半天,眼见女婿一脸旁观平淡,大冷天的厂里也没人过来说句话,只好低着头离开了。
  杨边疆下午回家的时候,因为本家一位三婶子来串门,杨妈妈这个“伤者”尽职地靠在东堂屋床上装病,三婶子坐在床沿上跟杨妈妈聊着家常。冯荞便一个人在西屋,正坐在床沿上听收音机。
  杨边疆跟他妈和三婶子打了个招呼,转身一进西屋,便对上冯荞要笑不笑的脸色。
  “我回来啦。”杨边疆笑脸殷勤地开始装傻,走到她身边,讨好的伸手碰碰她胳膊,“冷不冷?这屋没有炉子呢,等会儿生个火炭盆烘一烘暖和。”
  冯荞撇着嘴,瞟了他一眼没作声,杨边疆笑着推推她:“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外头可冷了,不信你看看我这手,带着手套都快冻僵了。师父还说呢,看天气这几天只怕有雨雪。”
  他取下手套,当真把一只大手掌伸到冯荞眼前给她看,又作势要用凉手去冰她的脸,冯荞抬手拍开了。
  “去你的!叫你骗我。”冯荞嘟着嘴说:“啥事你都自作主张,也不跟我商量。再这样,我下回真跟你生气了。”
  “那什么……我这不是想你来吗,再说你在二伯娘家,你爸肯定要去纠缠,年都过不安生。”杨边疆笑得愉快,忽然俯下.身子,凑近她耳边轻声央求:“媳妇儿,下回不敢了。”
  冯荞一张脸顿时爆红,头靠的太近,于是她抬脚踢了过去,终究没舍得踢重,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杨边疆美滋滋挨了这一脚,看着她笑。
  “我刚才去跟二伯娘说了。”他说,“顺便把你换身的衣裳和随身用的东西也拿来了。”
  “二伯娘怎么说的?”冯荞担心。
  “我就跟她实话实说啊,我说我妈摔伤了腰,大嫂带孩子顾不上,妹妹嫁的远,只好叫你来帮忙照顾几天。”杨边疆笑,“二伯娘说,那是应该的,叫你安心在这儿照顾婆婆。”
  冯荞撇撇嘴,心里对这人也是无奈了。当初怎么会认为,这是一个老实沉稳不多话的人呢?
  并且她几乎敢肯定,二伯娘恐怕会想到这里头有诈,就算二伯娘想不到,冯亮堂哥一准也会看破的,你想啊,哪就这么巧的事儿?自家人不好说破也就是了。
  “晚上吃什么?”杨边疆问完了小声抱怨一句,“哎,三婶子咋还不走呢,聊起来没完,她走了我妈也好做饭给我们吃。”
  三婶子坐着不走,于是杨边疆决定自力更生,拉着冯荞去厨房翻看了一下,今天刚炸好的萝卜丸子、豆腐泡,锅里刚烧好的米汤,过年刚准备的小麦煎饼。于是杨边疆说,再炖个白菜粉条吃吧。
  杨边疆去刷锅,冯荞拿了一棵大白菜切菜。三婶子终于从从东屋出来了,经过厨房时往里头伸伸头,笑眯眯地说:“哎呦,看这俩孩子一起做饭呢,你妈可真是好福气,儿子孝顺,摊上个媳妇也孝顺,你妈这一摔伤没人管,这姑娘半个不字没有就来照顾了,真是没得挑。”
  “三婶子要走了?咋不多坐会儿呢。”杨边疆十分客气地送三婶出去,冯荞也跟着送到门口,转身回来时,杨妈妈已经起来了,忙着跑到厨房去切菜。
  冯荞:……您老也不怕露馅。
  杨妈妈还好,她自己不太喜欢串门,天冷,加上平日家家忙着备办过年,也很少有人来串门,于是她就借着“腰伤”的名义躲在家里,一天到晚跟冯荞忙碌着准备过年的吃食,二十七炸了丸子,二十八发面蒸馒头、包大菜包子,二十九杀鸡、炖肉,还炒了花生和豆子当过年的零嘴儿,洗萝卜切白菜,剁了猪肉馅儿,就等着大年三十包饺子啦。
  婆媳俩忙的不亦乐乎。杨爸跟老友们喝了两场酒,就喊了几个村民一起去田野拉网,打算要捉几只肥肥的野兔过大年。
  苦的反倒是杨边疆,白天照常要上班不说,晚上睡隔壁……又开始孤枕难眠了。
  第73章 喝醉
  年三十晚上, 杨边疆早早下班回来,忙里忙外贴春联贴福字,打扫庭院, 还在石磨的磨眼儿里插上“摇钱树”,满满的过年气氛。杨家大哥大嫂也带着孩子来吃年夜饭了。
  从杨妈妈声称“摔伤”已经三四天了,杨家大哥来过两回, 帮着挑水喂猪, 杨家大嫂却压根没来过。冯荞原本以为, 杨家哥嫂可能知道杨妈妈装病的实情,不然大嫂哪能不来探望呀,可他们竟然真不知道。
  “大豆妈, 我这腰伤不敢动弹,除了坐这儿包饺子啥也不能干,你可不能等着吃现成的,你去跟冯荞一起忙活呀。”杨妈妈坐在椅子上支使杨大嫂。
  杨大嫂抱着大豆没动弹, 杨大哥瞪了她一眼:“去呀!”杨大嫂终于放下大豆, 过来跟冯荞一起炒菜。
  六个大人一个孩子,冯荞根据家里准备的年货, 做了六个菜,炒公鸡, 炖鲢鱼,白菜猪肉炖粉条, 还有杨爸捉来的野兔肉, 做了麻辣兔块, 加上丸子和酸辣土豆丝,另外包了饺子,十分丰盛的一顿年夜饭。
  大嫂开始只默不吭声跟着她忙碌,等两人去厨房烧大锅煮饺子的时候,她忽然小声跟冯荞说:
  “他二姑,你倒是好心,你还真来伺候她呀。”
  “嗯……妈腰伤行动不便,大嫂和兰江不是没法照顾吗。”冯荞说,“我反正最近不忙,就来帮着照顾一下。”
  “我跟你说,他奶这个人……”大嫂瞥一眼堂屋,撇着嘴摇摇头,“他奶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么好,我刚嫁过来时,她表面也对我不错来着,慢慢的她就现出原形来了,瞧不起我,欺负我家穷,我生大豆坐月子,她也不好好照顾我。后来她见拿捏不住我,就处处挤兑我。到底是婆婆,对儿媳妇还有真心好的?他奶这个人,就是红糖嘴,胡椒心。”
  冯荞心里转悠了一圈,她跟杨家大嫂还不熟悉呢,算算也就见过两回面,话都没说几句,根本也谈不上了解。大嫂忽然跟她说婆婆的坏话,且不管大嫂和婆婆谁是谁非,基本肯定这人属于那种……嗯,没太多心机的小心眼儿。
  见冯荞只笑眯眯煮饺子不说话,大嫂撇撇嘴来一句:“他二姑,我可是为你好,他奶这个人你得防着点儿,可别跟她太好,不然将来要吃亏的。”
  “嗯,我知道了。”冯荞笑笑,然后扬声冲堂屋喊:“哥,来端饺子啦。”
  杨边疆应声过来,端起一盆热腾腾的饺子回堂屋。冯荞忙嘱咐:“回去分在盘子里,不然饺子一会儿就粘一起了。”
  “知道了。你跟大嫂也别忙了,赶紧吃饭吧。”
  冯荞又盛了些饺子汤,杨大嫂也端起剩下的一盆饺子,两人一起回堂屋吃饭。
  过年最高兴的就是小孩子了,大豆吃得欢玩得也欢,吃饱了缠着杨妈妈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地像个小话痨。看得出大豆跟奶奶感情很好,头一个孙子呢,一大家子就这么一个小孩,都很疼爱。
  吃完了年夜饭,大哥一家三口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冯荞和杨边疆陪着杨爸、杨妈妈围着小火炉守岁,吃炒花生和喷香的炒黄豆。
  年夜饭他们爷儿仨喝了酒,杨爸大约是一高兴喝高了,坐了一会儿开始打盹,干脆就跑去睡觉了,杨妈妈守岁最认真,杨边疆几次叫她去睡,杨妈妈却坚持要守一整夜。
  “老辈留下的规矩,守岁守岁,就得守到新岁天亮。”杨妈妈说,“家里有个人守着就行了,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年轻容易困,去睡觉吧。”
  杨边疆看看手表,马上都十二点了,再看冯荞,明显也有些困了,他于是拉着冯荞去收拾睡觉。
  从东堂屋出来,走到中间的屋子,原本是杨边疆的房间,如今给冯荞住着呢,杨边疆暂住西头两间空荡荡的新屋子。冯荞到了门口,杨边疆先推门进了屋,擦亮火柴,帮她把煤油灯点亮。
  “好了。”冯荞转身叫他,“那你也去睡吧。”
  “嗯。”他答应着,脚下却根本没动,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笑。
  “去呀。再不睡天都该亮了。”
  冯荞推他,却被他一抬手握住,轻轻一带,竟将她抱进怀里。
  “媳妇儿,过年好。”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又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耳鬓厮磨,带着鼻音,“过年真好,过年你十八了,就是我媳妇了。”
  浓浓的男性气息,带着些酒气。冯荞起先是慌乱的,这家伙晚饭喝了酒,喝了几杯来着?怕不会酒劲上来醉了吧?她赶紧挣扎推他,推不动,这个家伙力气大啊,他两只胳膊一用力,轻易制住她的挣扎,然后他就那么用力抱住她,怕她跑掉似的,用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哥。”冯荞尝试着轻轻推他,“哥,你喝醉了?”
  “胡说。才喝了几两酒。”他抱着她,语气懒懒的含混着,又贴着她的耳垂嘀咕,“媳妇儿,媳妇儿,我想明天就结婚。”
  “坏蛋。”冯荞用力推他,“你回你屋去睡觉。”
  “我屋里冷。”十分委屈的语气,“师哥笑话我没人捂被窝。我睡不着。”
  酒壮怂人胆,他就是想好好抱抱她。冯荞于是吓唬他:“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我什么也不做。”他赶忙保证,“我就想抱抱你。真的。我陪你守岁好不好?”
  “我要睡觉。”冯荞坚持,她可不敢收留一个喝醉的人。杨妈妈就在隔壁呢,她只好小小声说话,小小声毫无威慑力地继续威慑他:“我要生气了。我困死了,我要睡觉。你也去睡觉吧。”
  他静静抱着她,老半天,才十分不情愿地放开,然后忽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轻轻一啄,怕自己反悔似的,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于是冯荞第二天一早见到他,忍不住就脸红心跳。大年初一呢,杨边疆天刚亮就起来放鞭炮,鞭炮声没落,杨妈妈守着小火炉已经煮好了头一锅饺子。杨妈妈做的饺子是萝卜肉馅的,还有白菜豆腐的素馅,还包了几个红枣的,说谁吃到谁新年好运气。
  “我吃到了。”杨边疆得意地宣布,“我新年肯定好运气。”
  新年就要娶媳妇了呢,能不好运气吗。很快冯荞也吃到一个,心里甜滋滋的。吃了饺子,杨妈妈就拿了一个红包来,说给冯荞压岁钱。
  “妈,我可不要。我这么大人了。”
  “还没满十八呢,就算满了,你在我们跟前也是小孩。”杨妈妈硬把红包塞给冯荞。
  钱不多也不少,六块六,讨个吉祥如意的好彩头。冯荞想起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过压岁钱了,回到西屋后,十分欢喜地把红包收在自己的挎包里,又翻零钱给大豆准备红包。
  “给多少合适?”她问杨边疆。
  “给大豆,多少都行。我当兵几年,过年就没在家过,兰江自己也还小,好像她都给大豆一毛、两毛的。听说我妈都给他一块,我爸就不另给了。我们比妈给少点儿。”杨边疆想了想说,“咱们给六毛六吧,不能再多了,你是头一回,大嫂那个人最爱占便宜,整天怕自己吃亏,你要是给太多了,明年你再给少,她就觉着吃亏了。”
  这样啊,冯荞于是数了六毛六分钱,拿写春联剩下的红纸包着,等大豆来拜年给他。
  “你大嫂……跟你妈到底有啥矛盾呀?”冯荞好奇,想起昨晚大嫂挑拨的话,觉得挺有趣的。
  “还不是怕自己吃亏呗。特别爱占小便宜。你来认门的时候,她就念叨说当初她认门,我妈给的见面礼比你少多了,说她吃亏了。当时我就不高兴了,我的钱,我想给我媳妇多少都行,关她什么事?”杨边疆说着笑笑,“不过大嫂那种人,也好对付,一个甜枣就够她吃的,我谅她也没胆量欺负你,你不用担心她。”
  两人正聊着,大豆跑来拜年了,一进大门就吆喝着“新年好”,然后就笑嘻嘻来要压岁钱。这小孩到底人小,特别好玩,杨妈妈给了他一块钱,摇头不要,只认毛票和分币,杨妈妈于是给他换了一大把五分的,小家伙捧着那个高兴呀。
  见了冯荞,赶紧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拜年,嘴里嘀咕着“新年好”,冯荞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他,他打开一看,就乐呵呵地扑过来抱冯荞的腿,一个劲儿说“二姑好”。
  年初二,杨妈妈晚间专门把冯荞和杨边疆叫来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本来不是说定三月里给两人办喜事吗,具体哪天当时没定,杨妈妈说要按着习俗找人给挑个好日子。
  “你爸今天跟他那些老朋友喝酒聚会,里头有懂这方面的,你老周叔,你爸专门找他给你们挑个好日子,结果他说你们不能在三月份结婚。冯荞不是三月份的生日吗,说是过去的老讲究,不能在本命月结婚。”
  杨妈妈以前也只听说本命年不适合结婚,也是不太懂,如今听说本命月结婚也不太合适,就赶紧找两个年轻人商量。人啊总是这样,办喜事总希望人家都说好,但凡有人说哪个日子不好,心里总是介意的,本来办喜事挑日子就是图讨个好彩头。
  “就一个日子罢了。现在还讲究这些?妈,你没听说要批判封建迷信吗。”杨边疆嘀咕。
  “这哪是迷信呀,咱们农村人,都是祖辈的老讲究,讲究一下总是好的,图个吉利呗。”杨妈妈说,“老周叔帮你们算过了,说按你俩的属相生辰,你们今年结婚的话,要么选二月份,要么就等到秋天九月份。”
  再等到九月份?杨边疆立刻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九月份太远了。
  “再说了,九月份正是秋收秋种最忙的时候,哪来的空闲操办喜事?”杨边疆期待地望着冯荞,“冯荞,你说呢?要不,就改到二月份算了,横竖跟三月份也不差几天。”
  二月……冯荞想了想,痛快地点了头。早一个月晚一个月,如今对他们来说真的无所谓。只是二月份她还没满十八岁呢,怕登记不上,也不值当因为这一个月去改年龄,看来只能先办喜事,等三月份再登记领证了。反正农村这么操作的也不缺。
  杨边疆本来以为要往后推呢,这才放下心来,忙问杨妈妈,二月份定在哪天好呢?杨妈妈说,老周叔给挑了,挑的二月二十。日子倒也宽松,反正杨妈妈和二伯娘年前就把衣裳、被子的准备差不多了。
  “嗯,行。”杨边疆努力控制着没让自己笑得太欢畅,故作平静地说:“真要谢谢老周叔了,帮我们挑个好日子。等我们办喜事,一定好好敬老周叔一杯。”
  ☆☆☆☆☆☆☆☆
  春节期间农具厂说是没放假,其实是每天留两个人轮流值班,其他人就安心在家过节。年初二杨边疆去轮了一回班,而冯荞直到年初五才跟杨边疆恢复上班。她走时跟杨妈妈说,晚上就不过来了,杨妈妈却说,总得再住几天,她这还“病着”呢,并且打算初八去接兰江回门,冯荞多住几天也好跟兰江玩。
  “到时候再说吧,我一来这些天,家里二伯娘该担心了。”冯荞说,至于杨妈妈的“病”,算算都八.九天了,也该康复了吧。
  杨边疆这次竟然没拦着,还帮着冯荞说话,说上班了,家里二伯娘也担心。其实他未必没有私心,反正冯荞上班也跟他在一块儿。过完年兰江回门,按风俗会在娘家住几天,那么屋子不够,他暂住的屋子就要让给兰江住,他岂不是又得去他爸妈屋里打地铺了?
  想想都没面子。也难怪杨边疆整天盼望着结婚了。
  第74章 小胭
  冯荞回到二伯家, 头一件事跟二伯娘说了他们的婚期提前了。二伯娘一听,二月二十?那可就快了,幸好幸好, 她年前就把被子枕头啥的准备好了。
  二伯娘迫不及待地跟冯荞分享“作死后续”。
  “你爸一个人过的年,你不在,我一看见他就生气, 他也没好意思到我家来蹭饭, 反正他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总不会饿死他。寇金萍听说带着两个丫头,在她婆家村里转了一圈,人家村里直接把她赶走了, 破屋子也不许她住。”
  人家凭啥收留她?一来寇金萍改嫁前太强势刻薄,把公婆妯娌都得罪光了,二来的原因少有人知,当初因为冯小粉和王振龙的事情, 寇金萍把王家得罪得更狠, 王家气得恨得咬牙切齿啊,偏偏王振龙的爸正好是生产队长, 不赶她赶谁?
  所以说人呐,多行不义必自毙, 自己挖坑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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