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殷舜美心中一动,便看了朱沅一眼,何庭芳正看着殷舜美神情,见状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要整治朱沅。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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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氏看了一眼谦霞县主,有心让她起个头,此时却也看出她未必喜欢,便拿了色盅道:“我便倚个老,先起头了,再从右手依次往下。”
  众人都说好。
  安氏一摇,摇了个四点,摇了个三点,加起便是个七。婢女自签筒抽了支红头七的象牙签花签出来,送到安氏面前。
  “荷香随坐卧,湖色映晨昏。是支荷花签,想是取了谐音‘和’,签上令在座同饮一杯。这个好,倒是这签子予我脸面,先就来个好彩头。都要喝,都要喝,今日不论尊卑大小,一视同仁,签主说了算,不许敷衍,发现逃酒的,按住重罚。”安氏拿着签子笑盈盈的说道。
  众位姑娘闻言,都笑着饮了一盅,就连谦霞县主,也端起酒盅来一饮而尽。
  下头戚云珠接下色盅一摇,摇出了海石榴签:“满枝犹待春风力,数朵先欺腊雪寒,签主可指定生辰月份,令座中相符者饮酒。”戚云珠娇俏可爱的吐了吐舌头:“那便先请生辰在元月的姐妹们饮一盅。”
  吕盈盈一听,抬手就要打她:“就知你这小蹄子不放过我。”原来她与戚云珠相交甚密,元月里生辰戚云珠没有不知道的。
  戚云珠笑嘻嘻的躲避:“你还是乖乖按规矩喝了,不然签主要罚酒!”
  众人看她二人笑闹,也都热闹起来,另有几个元月生的姑娘也端起了杯,一起埋怨:“我等便是那遭殃的池鱼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签子到了吕盈盈手上,便抽了个桂花签:“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签主自饮一杯,可邀上下任意一人同饮。”
  吕盈盈嗔道:“怎到了我便是这倒霉签子,还好,你这小蹄子跑不掉。”一边说一边就拉着戚云珠的手道:“来罢,咱们对饮一杯。”
  安氏笑道:“现世报,来得快!”
  戚云珠苦着脸,引得众人又是好笑。
  只消几轮下来,座中之人没有躲过了酒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彼此都熟悉起来。
  待色盅传到唐清波手上,朱沅见她飞快瞟过的目光,便知这几人要作难,却不慌不忙:左不过多饮几盅罢了,也就这点出息。
  果然唐清波便借机点了朱沅生肖,所幸在座姑娘年纪相近,同饮的不少,倒也不露痕迹。
  苏云彬与薛云碧都胆小些,做得隐蔽,虽不让朱沅落空,却也捎上了不少人同饮。
  倒是何庭芳,抽到支杏花签:“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流,签主可指定任一日生辰者饮酒。”何庭芳精神一震,瞥了朱泖一眼,朱泖的指头便在下头迅速的比了几个数字。
  朱沅见两人眉来眼去,唇边便勾起一抹冷笑。
  何庭芳道:“先前都指得宽泛,许多人一同饮酒,这签倒定得独了,指定到了某一日,依我看,真指中了人,要多饮几杯才是。”
  众人便道:“都依你。”
  朱沅也笑着道:“依我说,横竖是玩,一两盅也就算了,还当真灌酒不成?”
  何庭芳笑眯眯的看她一眼,以为她怕了,不免心中得意,忘形道:“可不能少了,说不定还指了个空呢,万一指中,那可真是时也运也,须得连饮八盅才是。”
  说完有意再看朱沅一眼,却见朱沅只是微笑,不由心中一突,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众人催促下便道:“但请八月十七日生的姐妹连饮八盅。”
  一语出,座上其余诸人都没有八月十七日生的,纷纷拍着胸口道:“这蹄子唬人,还好没被点中,连饮八盅,饶是这酒不醉人,少不得饮急了也要晕乎。”
  何庭芳几个却盯着朱沅,朱沅一点也没躲避的意思,端起酒盅来。
  众人一看是她,这才想起她仿佛方才已是饮了不少,这下摊到八盅,可怎么了得?免不得一会要失态露丑了。
  朱泖心中隐隐有丝痛快:叫你什么都比我强,今日你露了丑,倒看娘亲爹爹罚不罚你!
  殷舜美也是松快的,她其实并无欺压人的习性,上回以为朱沅棋力弱,何芳庭安排朱沅与她对手她也是不乐意,没想到自视甚高,一脚倒踏了个空,由不得有些愤恨,此时见她吃亏,倒是出了口气。
  朱沅眼中神色莫名,末语先笑:“何姑娘有心敬县主酒,倒殃及我这池鱼了,这原不打紧,却太贪多了些,万一县主不胜酒力,可如何是好?”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见谦霞县主已是手持酒盅,身边婢女婆子个个面色如霜,目如利刃一般瞪着何庭芳。
  这酒喝了怕失态,不喝吧,旁人说她一介县主,连个签令都担待不起!
  何庭芳一缩脖子,垂下头,心中叫苦。
  她也是举家搬来燕京不足一年,自然不知谦霞县主生辰。不说她,就说座中其余人等,也是不记得的。谦霞县主自初生洗三宴请过众人,后头生辰一概不曾办寿宴,多年下来,老人都不大记得她的芳诞,更别提场中的年轻姑娘们了。
  朱沅却是前世在方家后院被困,二十岁生辰之时冷冷清清,那时谦霞县主也嫁了人,二十岁整寿,夫家替她办得热闹,方夫人等都去贺过寿,回来还说起场面难得一见,两相对比,由不得朱沅记忆深刻。
  安氏脸色也不好,她原先任务就是要顾好谦霞县主,虽谦霞县主令人无法亲近,但总归坐在此处看了热闹,不想横插出一个二愣子,也不知从何处得知县主生辰,要藉机敬酒也罢,却没有这样给人生灌的,县主娇贵,万一有些不适可如何是好?
  众人不由都打量何庭芳,心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这样痴傻没眼色的姑娘来。
  殷舜美都禁不住往一旁侧了侧,似要离何庭芳远些。
  正是尴尬之时,朱沅笑道:“县主瞧着脸色发红,想来是先前已饮得多了。横竖这只要八月十七的人饮了这八盅便是,我便连县主的份也一并饮了,也不算违令,正好偏了我这贪杯的。”
  安氏连忙叫好,心道这朱家大姑娘是个识趣的,要记下她一份人情。
  县主却蹙了蹙眉,待眼睁睁看着朱沅有如喝水一般饮下这十六盅而面不改色,方才信她并非勉强自己来巴结奉承,乃是真的贪杯好酒量。
  实则这酒,当真不算什么,一则是果酒,酒味淡薄,二则是给姑娘们用,上的都是极珍巧的小酒盅,量不算大。
  朱沅前世有段时日便是以酒度日,重生过后虽末如此喝过,酒量也没练出来,但有时念起酒来,从灶上倒一杯来润润唇舌也是有的,她是天生酒量就比一般姑娘要强。
  揭过了这一茬,众人复又热闹起来,却也不敢闹得厉害了。
  何庭芳恨不得自己能挖个洞藏起来才好,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连带她们这伙子人都安份下来。
  谦霞县主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生涩笑容,微微冲朱沅颔首致谢。
  这边闹过一阵,前头寿宴就开席了,姑娘们各自散开,到前头去坐席。
  何庭芳的糗事,不消片刻就传遍了各家夫人耳中。何夫人只觉着自己身上似有霉气似的,众人都有些避着怕沾染了,不由气得将手伸到何庭芳袖中狠狠的掐了一把。何庭芳痛得两眼含泪也半声都不敢吱。
  朱夫人柳氏却明显觉着这一张大圆桌上,众人都对她客气许多,频繁给她让菜。
  女眷们吃过中午的寿宴,大多都打道回府,只有些和于家亲近的人家才会继续留下用晚上的筵席。
  朱家明显属于不太亲近的人家,于是打算告辞回家,让朱临丛晚上一人来外院喝酒好了。
  于是柳氏请小翠引路去向于老太君辞别,也没打算见着老太君的面,有个媳妇子出来交待几句也就是了。谁知小翠去请示后,直接就将柳氏等人引到了于老太君面前。
  于老太君想来也是喝了几杯的,满面红光。
  谦霞县主和高阳王世子夫人陪坐在一侧。
  于老太君先是挽留了一句:“朱夫人何必急着要走,留下来凑了人抹骨牌玩罢。”
  柳氏其实挂心沉哥儿,家中有两个小妖精呢,难得于老太君开口留人,一时便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朱沅笑着道:“我母亲可没这般好福气呢。”
  于老太君一怔:“这话怎么说?”
  朱沅便道:“几位于家伯母、婶婶都是有福的,家中有老太君这么位不老青松坐镇,到什么地方想必都心中妥当,不必牵挂家中庶务。我家祖母却远在苏江,上头没人把持,我母亲可不就心中慌慌的要回去顾看么。”
  于老太君的几个媳妇都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母亲,您福寿延绵就是媳妇的福气,有您在这头坐着,媳妇这心中就有底气了。”
  于老太君佯骂道:“为了照看你们,我岂不要成个老不死的了?”
  众人一起笑起来,于老太君的老姐妹卢夫人便笑道:“就是要当个千年老妖精才好。”
  于老太君一边笑,一边拉着朱沅道:“你这孩子,嘴倒也甜,我听人说,你酒量也是极好的,这很好,坦荡率真,既能喝,倒也不必遮遮掩掩的,舜阳大长公主当年酒量不输男儿,你要能学公主殿下一星半点,也是有福的。”
  朱沅今日喝酒是给谦霞县主解了围,但这贪杯好酒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于老太君这是特地叫了她到面前给她开脱。
  朱沅忙道:“不敢与公主殿下相比。”
  于老太君便道:“这样罢,你母亲是当家主母,一家子事耽搁不得,让她先回去,你且先留着再玩玩,用过晚膳我派人送你回去。”
  柳氏求之不得,因没说到朱泖,柳氏便领着朱泖回去了。
  谦霞县主见她留下,便使人来请朱沅过去说话,于老太君一拍她的肩:“去罢,年轻人一块才有话说。”
  众人不由暗暗称奇,心道这谦霞县主主动召人说话倒是头次见。
  朱沅走到离谦霞县主三步的距离便知机的站住,福了福身道:“县主。”
  这时一阵风变了方向,从谦霞县主吹往朱沅。
  便有一股与谦霞县主冰清玉洁的样貌不符的浓郁至极的香味拂向朱沅鼻端,这香味浓郁到几乎刺鼻。
  谦霞县主一感受到这风,便有些不自然,却见朱沅毫无异样,方才慢慢放松了神情。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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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霞县主默默的看了朱沅一阵,清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生涩的笑容。她似乎不常笑,尽管看上去不大自然,但这生涩却让人亲近喜欢,更有些怜惜。
  她轻声道:“不料我们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朱沅也笑了笑:“是朱沅的福气。”
  谦霞县主道:“这边走罢,这儿人多气闷。”
  朱沅点了点头,落后谦霞县主几步,对她被婢女团团簇拥隔阻的情形视若不见。
  她这样不以为然的样子,让谦霞县主也自在起来。
  她勉强找话题:“你喜欢读什么书?”
  朱沅想了想:“有读些史书,更喜欢读医书。”
  谦霞县主惊讶:“你不喜欢读话本么?”
  “嗯,”朱沅有些含糊道:“看着总觉着有些不实在。”
  谦霞县主便如同找到知音一般:“正是!都是些臆想,半个字也看不下。不过,你好读医书也挺少见,你懂医术?”
  朱沅道:“我身边有个妈妈,原先家中行医的,有时听她说着有趣,同一种药,用在不同的方子里,可救人,也可害人。”
  谦霞来了兴致,朱沅也就捡了几味简单常用的药材来举例。
  谦霞听得眼睛亮亮的:“我要是也懂这些就好了。”
  朱沅见她露出了天真的样子,不禁笑道:“县主不必懂,自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替县主分忧,就是我,也不过是闲来看看。”
  谦霞眼神一黯,默然不语。
  两人沿着小径走到了与外院相通的垂花门旁,往常此处常掩着门,今日因着做寿,门洞大开着,不时有仆从往来。
  有人咦了一声,唤道:“沅姐姐!”
  朱沅扭头一看,只见隔着门洞,红艳艳的贴梗海棠树下,萧源双手撑在跨上,他颇不安份的微弯着腰站着,一边用脚跟碾着地上的一朵落花,眉目间一股肆意的野性,像是随时要弹跳起来冲至面前一般。
  谦霞县主看了看朱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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