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卫明言应该是睡着了,那边再没有了动静,宣乐乐担心的去他们寝室楼下等着,碰到男友的舍友,却说昨晚他压根就没回来。
  因为两人一起做直播的事,宣乐乐倒不担心卫明言会没有落脚的地方,但他这个状态,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在寝室楼找不到之后,想要找人却发现根本没有方向, 宣乐乐这才发现,原来她和明言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互相透露过家庭情况。
  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一点头绪也没有。
  昨晚卫明言醉醺醺的说了半天, 基本上都是说他多么讨厌自己的母亲, 那么,明言不开心就是和他妈妈有关了。
  她忍不住又去打了一个电话, 好在这一次那边接通了, 传来了卫明言疲惫的声音,“乐乐, 我要回家一趟,这几天直播那边你能自己做吗?”
  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宣乐乐就足够心疼了,哪里还记得住想问的问题,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你去吧,照顾好自己。”
  两人简短说了几句,卫明言的情绪一直都不高,等到挂了电话,宣乐乐又为男友担心,又有些奇怪。
  明言性子一直很稳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能失落成这样。
  肯定和他妈妈有关……
  她想了想,找出昨晚的录播看了起来。
  ***
  卫明言洗漱好,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笔挺整齐的衣服,坐上了回家的车。
  卫父当初在安定下来之后买了一套大房子,卫明言从小就喜欢到处跑,卫父又每天在酒店忙,这房子居然大半时间都是空闲下来的。
  今天倒是挺热闹,卫明言用钥匙开门进去,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刻意拖长的女音,“老卫,明言怎么还不回来?”
  “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你要是等不及就直接走。”
  卫父是个挺俊秀的中年帅哥,虽然从事的是餐饮业,却也没有一般大老板都有的大肚腩,倒是因为忙里忙外,头发中掺杂了一些白发,那张脸还是那么英俊。
  他是个脾气挺好的人,现在面对着前妻这脾气也好不起来了,语气十分不耐烦,“我马上要去酒店上班,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再我家待着。”
  对这个给自己戴绿帽,还一句话不说直接跟人跑路的前妻,卫父非常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
  “你要是真的想明言了,你就给他打个电话,在我家堵着算是怎么回事。”
  明言这孩子,从小到大,心心念念想要找妈妈,性格也因为父母离异变得有些古怪,卫父虽然忍受不了前妻,但如果能让疼爱的儿子高兴一下,他还是可以再忍忍的。
  “看你说的,我们母子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有说不完的话,电话里面哪里说得清。”
  丁璐新笑的风情万种,一边笑,眼睛一边落在卫父身上,视线带了点遗憾。
  要是早知道这家伙居然可以创下这么大的酒店,当初再熬一熬又怎么了。
  别的不说,他的脸就比自己现在的老公好了千倍万倍。
  想是这么想,丁璐新也知道她和卫父不可能了,当初两个人从同一个小地方出来,青梅竹马,约好了要一起过一辈子,结果她嫌弃卫父没钱直接跟着大老板离开,虽然后来两人协商着办理了离婚手续,但她也想象得到,当时邻里会怎么说这个老好人。
  丁璐新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想要过上好日子,有的时候就是要心狠,她虽然离开了老卫,但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她想过好的生活,这有什么错?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象中的好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现在跟着的老头老了,虽然还可以床上运动,但要不了几下就直喘气,丁璐新一开始还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好继承老头遗产。
  但这么多年了,就是没能让她如愿以偿。
  没办法,她只好小心照顾着老头的儿子,对亲生儿子都没这么亲,谁让老头看重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呢。
  本来一辈子也许就这么过去了,每天打打麻将,和其他富太太一起逛街买东西,但前段时间,她居然得知了,市中心的大酒楼是前夫的产业。
  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这家酒店是新开的分店,因为和她现任丈夫的酒店离得不远,再加上刚开张大降价,很是影响了生意。
  丁璐新每天过着阔太太的生活,根本不会关注家里生意,还是她的现任丈夫,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告诉她,这家酒店的主人是她的前夫,需要她去探探底。
  不得不说,当知道这个消息后,丁璐新真的感觉到了后悔。
  她后来悄悄跟着姐妹一起去了,装修,地段,都没有她跟着的老头开的那家差,这还只是一个分店,她的前夫,现在到底发达到什么地步了!
  虽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但见到卫父的第一面起,丁璐新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再接受自己。
  毕竟被老婆戴绿帽,这种事想原谅太难了。
  不过,她还有张王牌。
  她的儿子,明言。
  那个孩子小时候就离不开自己这个妈妈,一直都想要把她找回来,母子亲情,总不能是老卫可以破坏的。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女人连忙整了整发丝,摆出最温柔端庄的表情,笑着看向门边。
  丁璐新信心满满,却没想到卫明言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爸,家里香水瓶子倒了?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味,呛死了。”
  长相继承了父母优点的青年一进来就嫌弃的开口,随即,像是没看到还摆着端庄姿势的丁璐新一般,扔下手中书包,一屁股坐在了父亲身边。
  “明言……”丁璐新能用有妇之夫的身份嫁给大老板,当然也有她的本事,几乎不用酝酿情绪,她那双画着漂亮眼妆的眼中就滚下了泪水。
  “妈妈好想你,我的明言,快来给妈妈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卫明言直接将腿翘在茶几上,一双与卫父相像的眼就这么冷漠的看着对面女人,丁璐新哭的伤心不已,他倒跟看戏一样,神情平淡无波,根本没什么反应。
  就这么干干哭了一会,丁璐新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抽泣着擦干眼泪,通红的眼可怜兮兮的看向面前这个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儿子,“明言,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没有。”
  卫明言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唇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我妈早死了,我怎么会怪她呢?”
  “阿姨,请问你来我家是?”
  丁璐新的脸色在儿子毫不掩饰的排斥下难看起来,但想到丈夫布置的任务,她还是努力的调整好了情绪,“明言,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是妈妈当初也是有苦衷的……”
  “当初妈妈生病需要钱,我也是害怕连累你爸爸……”她哽咽的说着,一边将包里的病历拿了出来。
  这个病历是她的丈夫准备好的,女人用着做了漂亮美甲的手,翻开了病历,“当初,我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我……”
  卫父皱着眉看着那个病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老好人了,根本不可能相信前妻的话,但明言还这么小,又从小向往母爱,要是信了她……
  在两人的注视下,卫明言接过了病历。
  “你真的生病了?”
  他翻看着上面的内容,日期,年份,都对的上,天衣无缝啊。
  见他这么问,丁璐新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做出哀伤的神情,“明言,天底下,哪一个当母亲的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呢……”
  卫父眼沉下,放在双膝上的手猛然抓紧,想要开口戳穿这个女人,可又害怕儿子会因为这个跟他生了芥蒂。
  他被老婆戴绿帽之后受了刺激,之后一直拼命工作,对孩子也没多少陪伴,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也算是打拼下来了一份基业,想要弥补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要什么给什么,尽量不让他在经济上难过。
  孩子天性亲近母亲,卫父又怕儿子被蛊惑,又怕自己阻止他会记恨自己,一时之间,两道眉深深地锁在一起,纠结不已。
  就在卫父担心的时候,卫明言看着病历上面的字,轻声道,“你那个时候,头很疼吧……”
  青年抬起眼,一双略微上挑的眼带上了几分怜惜,“开刀的时候,我们没有陪在你身边,很难受吧……”
  这态度就是软化了啊!
  丁璐新眼中露出喜意,果然,她生的孩子她知道,这孩子总是这么容易相信她。
  她摆出柔弱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明言,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相信妈妈。”
  卫明言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相信你。”
  卫父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妈,你真的为我付出了很多……”青年好听的声音充满了动容,卫父心里更加难受,他虽然现在也是一个大老板了,但性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现在眼睁睁看着儿子相信了那女人,憋的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妈不辛苦,只要你过的好好地,妈就知足了。”
  丁璐新眼泪哗哗的掉,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儿子的脸。
  卫明言刚刚还软化的表情瞬间冷硬下来,他身子往后面沙发上一靠,完美躲避了对面女人的手。
  眉微微上挑,翻了手中病历几下,就直接丢在了茶几上。
  病历被丢在茶几上发出的重重声响吓了丁璐新一跳,她心中冒出了不安,不知道卫明言为什么突然变脸。
  “妈……”他又叫了一声,只是这次,语气充满了嘲讽,“你是不是真的当我傻?病历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只是头痛,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刀,怎么?这个病不是挺有名的吗?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还是说你给我找的那个继父没告诉你要看清病历再来忽悠我?”
  女人瞬间白了脸,大脑飞速的旋转着,结结巴巴为自己开脱,“我,我当时同时也得了其他的病,需要开刀,明言,妈妈骗你干什么,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要图你什么吗!”
  “在你心里,妈妈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倒打一耙后,又哀哀哭了起来,样子要多么可怜有多么可怜。
  “当然不是,妈妈你在我心里,可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妈妈了。”
  “自私,无情,还狠毒。”
  卫明言看着茶几上的假病例,嗤笑一声,“你不是说开刀了吗?把衣服掀起来,给我看看伤口啊?”
  “不肯掀?那就告诉我,你当时头是哪个部位疼的。”
  “是前额,还是太阳穴,或者是后脑勺,你说啊!”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丁璐新被吓得浑身一颤,看向青年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妈啊……”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母亲,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你不走是吧,滚!!”
  卫父看着站起来开始推着女人往外走的儿子,只觉得这个心情起起落落像是过山车一样刺激。
  丁璐新还是被赶走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重重将门关上,转过头,刚才的一脸硬气,转瞬间化作了委屈。
  “爸……”
  单只是这么叫了一声,卫父的心都要化了。
  印象里,儿子上一次这么叫自己,还是他没和丁璐新离婚的时候,那个时候那女人就知道打麻将,孩子也不接,他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明言还不记事,总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咯咯笑着自己跟自己玩,要是摔倒了他也不站起来,像是知道有人疼着自己,坐在地上委屈的大哭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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