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节

  “哥哥——”褚浔阳定了定神,走过去,心中飞快的略一思忖,开口的时候却没有犹豫道:“我和褚琪炎动手了!”
  “嗯!”褚琪枫的面上也无任何触动的表情,只就略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转身过去,又将右边立在墙根底下另一盏宫灯点燃,然后才回头朝褚浔阳看过来,道:“父亲那边的情况暂时不明,本来也就等不到他回来,就算你不和他动手,我也准备动作了,早一天迟一天的都没有关系,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不必有所顾虑。”
  他会这样说,也在褚浔阳的预料之内。
  其实从很早以前,从方氏暗杀了褚琪晖之后——
  今时今日的局面就已经说是注定不可避免的了。
  不管褚琪枫的真实出身是怎样的,只要他们不想东宫一门被褚琪炎蚕食摧毁——
  最终,他就只能是坐上那个位置。
  之前他们兄妹两个一再的迟疑退让,都是因为顾虑褚易安。
  可是现在,这根导火索全面引燃,已经由不得任何人退缩了。
  “他和南华方面有勾结,我不确定目前为止他的后招到底留了多少,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人——和南河王府一门,都是不能留的了。”褚浔阳道。
  这件事,褚琪枫虽是头次听到,却也并无多少意外,兀自沉默了一阵,忽而唇边牵起一个冷酷的弧度道:“我的人已经派出去了,南下刺杀郑铎!”
  当初灭了长顺藩之后,郑铎因为立了战功,回京复命之后,直接又被皇帝打发回去,处理整顿那边留下的残局。
  当时唯恐苏家还有残余党鹏会图谋不轨,皇帝就留了部分兵权在他手上。
  之前的郑家一直保持中立,可是在怎么时候那也是南河王妃的母家。
  褚琪炎那人,还真保不准他就一定不能说动了对方为其所用。
  “有把握成事吗?”褚浔阳问道。
  褚琪枫长出一口气,闭眼缓了会儿,最后却是模棱两可的一声轻笑。
  褚浔阳皱眉,下一刻脑中忽而略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道:“哥哥你是想——”
  “只要是可能存在的隐患,就绝对不能留。”褚琪枫道,眼中有一种隐隐幽冷的光芒浮沉不定,语气凉薄道:“不仅仅是平国公府,这一次正好是借着褚琪炎的手——”
  他说着,顿了一下,目光略深沉的看向了褚浔阳。
  褚浔阳碰触到他眼中那种完全陌生而冷然的光彩,也是忍不住的心头一抖。
  “我们的皇朝天下,就必须得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褚琪枫这才又继续说道:“可以不在乎这天下到底是要被冠以谁的姓氏,但是真正握在手里的东西却必须都是自己的。”
  像方氏说的那样,恢复大荣的统治,这并不现实。
  而显然是到了这个时候,褚琪枫也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想法。
  哪怕他是已经定了要登临帝位的心,那目的——
  也不过就是单纯的为了占据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罢了。
  而为今之计,褚浔阳也很赞同他的说法——
  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要组哦的干脆利落,不能多留任何的隐患。
  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没什么好争议的,褚浔阳随后就岔开了话题,有些歉疚道:“可是这两天我想要出京一趟。”
  她得要送李瑞祥和适容的尸骨回浔阳城安葬。
  关于李瑞祥的身份,她无法对褚琪枫言明,褚琪枫闻言一愣,随后也马上明白了过来,此事必定是和李瑞祥有关。
  同样,他不追究有关李瑞祥的任何事,也是因为不想捅破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你去吧!”褚琪枫道,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多问的,“多带点儿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处处小心,高调防范了。”
  “嗯!”褚浔阳点头答应了,眼见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就先告辞离开。
  褚琪枫也没挽留。
  “哥哥!”褚浔阳的手指压在门上,刚刚将那房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就又迟疑着缓缓从新将门推上。
  褚琪枫站在案后,正埋首去取一份文书,闻言就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褚浔阳没有回头,落在眼里的就只有一个背影。
  褚琪枫看不到她的表情,灯影晃动中就只是彼此沉默的站着。
  “这一生,你和我,我们都亏欠父亲的太多。”许久之后,褚浔阳才字字清晰的慢慢开口道:“即使之前有过一百种借口,可是现在,我们在联手篡夺他的家与国,只都是不争的事实。”
  褚琪枫的手指压在一封信函上,抿着唇角,许久未动。
  半晌,褚浔阳终究还是再次回头看去,苦涩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并没有打算这样做的是吧?现在你会下了这样的决心,就只是为了迁就我!”
  褚琪枫隔着灯火看着她。
  其实从前夜得知褚浔阳要离京远走的时候他的心情便就十分的复杂,平心而论,是舍不得的,可是出于私心——
  那时候他竟也是在近乎迷失了心智的疼痛中希望哪怕她是那样走了也好。
  她走了,再也不见,他就不用时时都处于那种唯恐哪一天就要戳穿彼此这重假兄妹关系的矛盾中。
  所以,褚浔阳走的时候,他强迫自己避开了。
  但是世事难料,一个回旋之后,她却又回归到他的生命里来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之间,他经历的——
  那是一个痛彻心扉的轮回。
  在忍痛割舍之后,再失而复得,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和勇气再去考虑得失因果,满心满脑的就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是不是还有一天终要离开,可是在他能看见她的时候,但凡是她想做的,他都能替她去做。
  “浔阳!”深吸一口气,将心里所有复杂涌动的情绪统统压下去,褚琪枫只站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看着褚浔阳,平静的开口问道:“在你心里,我和延陵君,谁更重要?”
  他问的语气十分冷静,看似不掺情绪,简短的几句话,却带着一种叫人无法忽视也无法拒绝的力度。
  诚然,在褚浔阳心里,他是亲人的这种念头根深蒂固。
  褚琪枫会这样问,她虽是意外,却未曾多想,同样回望他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脱口道:“哥哥和父亲都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要不是有一天你们主动放弃了我,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就永远的无可替代。”
  “永远都是这样?”褚琪枫确认道。
  “是!”褚浔阳点头,语气坚定,“永远!”
  “那就是了!”褚琪枫的唇角忽而弯起一抹笑,脸上紧绷着的表情就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悄然全面的舒展开来。
  他依旧没有从那案后移步出来,只就远远的看着她,道:“浔阳你记着,这一生,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你是我褚琪枫妹妹,这注定了会是一辈子的事,我和你,不分彼此,我做任何事,你都不用觉得会有负担。既然你已经选定了他,将来他会成为你转身之后的归宿,那么现在——我就来做你身前为你开路开路的钢刀!浔阳,你我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是吗?”
  刚刚走失了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舅舅,现在又有自己的兄长这样不问情由又不计后果的表示要永远不遗余力的支持她做任何事。
  她这前后两世,看似是承载了一个叫人感到最为沉重的身世,但是老天待她却依旧是宽厚无比了,一样给了她万千宠爱,和这是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亲人。
  因为李瑞祥的逝去而沉痛封冻的心情,这一刻忽而便有了几分将要化开的迹象。
  褚浔阳的眼眶一热,她赶忙收摄心神将眼泪压下,只对褚琪枫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是!我也一样,无论哥哥要做什么事,我也永远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兄妹两个互相对望了一眼,褚浔阳就转身推门走了出去,直接去了境象楼。
  彼时那边有朱远山带人在外围把守,守护的严严实实。
  “郡主!”见到她来,朱远山就迎上了来几步。
  “嗯!青萝呢?在里面?”褚浔阳脚下步子不停的往里走。
  正在说话间,里头青萝也刚好是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道:“郡主,天都晚了,您这是——”
  “你现在马上给我去办一件事。”褚浔阳打断她的话,直接走了进去。
  “是!郡主须要奴婢做什么?”青萝见她如此慎重,不由的屏息敛气。
  褚浔阳站在院子里,往点着长明灯的室内看过去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口的声音亦是冷肃道:“褚沛手里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手的,舅舅的心思缜密,不可能大意到会将那毒引子落到淳于兰幽手里。适容的死——似乎不是必然!”
  因为事出突然,虽然一早就察觉了此事蹊跷,但是因为急着送李瑞祥离开这个是非之所,当时她并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些。
  既然现在走不了了,有些事——
  她自然是不会轻纵,非得要查一个清楚明白不可。
  “想办法我给我查清楚了,那天事发前后,太和殿附近都有什么可疑人等出现过,事无巨细,我要一个清楚明白。”褚浔阳道,她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冷,眼中更是幽幽泛起一层冷光,“看看到底是谁有机会拿到那瓶毒药。”
  “是,奴婢这就去办!”青萝是感念着李瑞祥和适容的救命之恩的,和两人的生死有关,她就分毫也不怠慢,答应着就转身奔进了苍茫夜色中。
  延陵君那边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一去就足到了三更天也不见回转。
  褚浔阳命人在境象楼设了灵堂,自己整晚都呆在那里给李瑞祥守灵。
  而褚琪枫为了不去碰触彼此身世的这条禁忌,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褚浔阳一个人在灵堂里跪到了下半夜,外头朱远山就神色凝重的走进来。
  “什么事?”褚浔阳头也不回的问。
  “桔红和浅绿回城了,不过先被延陵大人有事叫过去了,传信回来,说晚点再回来,见郡主。”朱远山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城外那里,后来有附近虎威大营的人赶了过去,双方各有损伤,南河王世子已经回京了。”
  当时在城外的那些人,本来就是褚浔阳人多势众,褚浔阳也没想过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是以闻言也没多少反应。
  朱远山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就是刚才二郡主那边盯梢的人来报,说是二郡主换了衣裳出门去了,去的——好像是睿王府的方向。”
  褚月歆?褚昕芮?
  现在睿王府能找的人也就只有褚昕芮了,这两个人怎么会搅和在了一起?
  褚浔阳略一沉吟,心中掠过一丝困惑的情绪,想了想道:“不必惊动她,盯着就好,等她要回来了,以前过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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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我们一起杀了她?
  褚浔阳说完,就又面无表情的重新移开了目光。
  朱远山看着她冷酷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顺从的应声退了下去,走到门口,回头。
  那厅中灯影摇曳,少女跪在那里的背影笔直,如是一座冰冷的丰碑一般。
  不过就是一夜之间,郡主,似乎就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无关乎样貌长相,只是由内而外展露出来的那种气质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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