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这是一个奇怪的大家族。
  但是,不讨厌。
  ☆、29|24.1|4.27|
  到了贺家,钟凡琳很快的就被人迎进了贺家。贺家大厅不同于钟家的故作低调,相反的,它处处彰显着属于贺家的权势和地位,却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踏上贺家房门的人,只会觉得,原来这就是贺家,也也应该是贺家。
  钟凡琳看到了贺家的大厅里,除了贺老,还出现了一个意外之客——钟熙。
  当钟熙看到钟凡琳时,就想起了孙正阳的那番话。虽然她最终打动了孙正阳,打消了他心底对自己的怀疑,可从那以后,她却是再也不敢在孙正阳面前提起钟凡琳了。想起孙正阳对钟凡琳的痴迷,钟熙眼底嫉妒一闪而逝,接着,想起了钟凡琳的处境,她脸上就带出了几分志得意满。高傲的昂起头,她对着钟凡琳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多话了。
  钟凡琳挑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
  钟熙瞥了贺老一眼,没有从贺老的脸色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她狠了狠心,当机立断的看着钟熙,做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道:“现在,你已经不是钟家的人了。”
  钟凡琳恍然,无辜的看着钟熙问道:“然后呢?”
  钟熙恨极了钟凡琳这副无辜的样子,她什么都是无辜的,却处处占尽了先机!这一次,她一定要把钟凡琳打落到尘埃里去!
  “你……难道欺骗了贺老?”钟熙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口气却是很笃定,“你已经不是钟家的人了,难道还想借着钟家的名义攀着贺老么?贺老的病,决不允许让一个身世不明的女人医治!钟家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说完,钟熙看起来似乎很伤心于自己伤人的话,对着钟凡琳抱歉的笑了笑:“姐姐,我一时失礼了。可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要是贺老知道你骗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钟熙点了点头:“我不介意,你失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不顾钟熙涨红的脸,钟凡琳看着贺老抱歉的笑了笑:“给您老添麻烦了。”
  贺老看着钟凡琳诚恳的脸色,眼底笑意一闪而逝,面上却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是给我添麻烦了。”
  钟凡琳听了,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看着贺老耍起了赖皮:“既然我已经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也不差这一点了。贺老,你就替我解决了这麻烦吧。”
  钟熙越听心底越虚。事情似乎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今天来贺家的活,是她费尽心机从老爷子手里抢来的。她知道,贺老的身体没有什么毛病,那么及时自己医术不精,对于贺老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给贺老留下一个好印象,抱住贺老这个粗大腿。
  可是,凡是遇上了钟凡琳的事情,似乎都会失去掌控。明明钟凡琳已经是钟家的弃子,只要让贺老明白了钟凡琳身世的不堪,再讨了贺老的欢心,那么钟家,说不定就稳稳的是她的掌中之物了!
  看着贺老的神色,钟熙心底越发的慌张。她匆匆忙忙的看向了钟凡琳指责道:“姐姐,你已经不是钟家的人了!钟家决不允许你借着钟家的名头来做一些损伤家族名声的事情!”
  家族名声?
  钟凡琳笑了起来:“钟家现在哪来的名声?是药宴毒死人的名声么?”笑着笑着,钟凡琳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下来:“告诉你,钟家这样的家族,也就你和钟老爷子当宝!”
  贺老拍了拍钟凡琳的肩膀,对着钟熙沉声说道:“钟小姐倒是好心,特意来说明钟凡琳和钟家划清了关系。毕竟贺某是有求于钟凡琳小姐,钟家这番作为,倒是深明大义,绝不邀功呢。”
  钟熙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贺老知道了钟凡琳的身世之后竟然毫不嫌弃,还说出了这样一番看似赞赏实则讽刺的话语来。她连忙解释道:“不,钟家只是心中有愧,想要替贺老您安排一个身世清白的药膳师。毕竟身家清白的人,我们才敢用啊。”
  话里挑拨离间的意味浓重,竟然是半点不加掩饰了。
  “贺家的事,倒不用钟熙小姐费心了。”贺老听着钟熙一口一个“我们”的,很是反感,贺老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喜怒不露的,可听着钟熙口口声声说着身家清白不清白的,心底对钟家更是厌恶了几分。明明是那么多年的姐妹,不过一朝一夕,就能这样恶意相向,更是为了这丁点的利益,一词一句的都往钟凡琳的伤口上捅,这样的人,不堪大用。
  钟熙脸色大变,听出了贺老的不喜,当场就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挽救在贺老心中的形象才好,一时间,脸上竟然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来。
  钟凡琳讽刺的看着钟熙狗急跳墙的模样,心中知道,钟熙这人,要是让她去勾引个男人,倒是个人才,可要是让她做什么实事,恐怕不拖后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今天这事,若是她拿出一星半点勾搭男人的能力,也就不会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如果钟老爷子知道,原本贺老并不准备和钟家完全的撕破脸,却被钟熙这一番作态恶心地说出了那样划清界限的话,恐怕钟熙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钟凡琳笑了笑,也不理财钟熙那副焦急的样子,对着贺老说道:“人呢?”
  贺老意会,对着佣人说道:“我和钟凡琳小姐还有事,你们送钟熙小姐出去。”
  钟熙脸色大变,死死的看着钟凡琳的脸,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嘲讽的意味来。可惜的是,钟凡琳的脸上淡然无波,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钟熙。
  钟熙即使再不甘,贺老都发话了,她也只能乖乖的跟着那些佣人出了贺家的门。想起自己出门前的志得意满,想起自己那时幻想的取代钟凡琳成为贺老青眼有加的人的情景,钟熙脸色铁青,几乎能把自己懊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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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的是钟家的小儿子贺水。
  贺家的三兄弟名字很有趣,分别叫金木水,如果不是贺老只生了这三个儿子,恐怕接下来的孩子,名字就叫火土了。没有生足五行,贺老一直很是遗憾。
  贺家的三兄弟也是争气。老大性格尖锐,不适合在官场,倒是在文坛里混的风生水起,一杆笔杆子,不知道骂的多少人哭爹喊娘,只求贺金能够手下留情。而贺家老二满肚肠的弯弯绕绕,脸却长得一副老实人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不知情的人,被贺家老二骗了还替他高高兴兴数钱的人不在少数,天生的官场中人。而贺家老三年纪最小,生意经却是练的最好,可以说,贺家大半的钱,靠的就是贺家的老三。
  而老三却病倒了。
  或者说,被人毒倒了。
  钟凡琳看着贺家老三铁青的脸色和发紫的唇色,甚至不用诊脉,就已经知道,这是中毒了。
  想了想上辈子,贺家老三似乎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后来,贺老病逝没有多久,自己对钟家就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自己就这么被钟熙不明不白的害死了。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贺家老三是不是无碍。
  不再去想,钟凡琳上前把了脉,看了看面色,心底一沉。
  难怪贺老会出现在钟家的药宴上。钟老爷子说过,贺老这样的人物,轻易不会出场那样的场合,而这一次,贺老出人意料的出现在钟家的药宴,恐怕就是打着试探钟家能力的目的。只是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差点被钟家毒死……
  毒死……
  钟凡琳垂下了眼。
  钟家的药宴一向严谨,即使钟安轻狂,钟老爷子放宽了管制,也没有道理让这毒菌菇这么轻易的上了餐桌。之前她只以为钟安蠢,可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总是让她心底有着许多的不确定。
  看了一眼贺水,钟凡琳把钟家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她皱着眉毛看着贺老:“中毒。”
  贺水虚弱的张开了眼睛,看向了钟凡琳微微一笑:“是,我中毒了。”
  贺水大概四十岁的样子,因为中了毒,身体瘦削了不少,可大约是贺家的基因好,看起来还是一副病美男大叔的样子,并不惹人讨厌。
  钟凡琳见贺水这样一副乐观的样子,倒是舒了一口气。
  治病,最忌讳的就是病人心态不好。要是病人整天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那即使是灵丹妙药,也救不了。
  贺老看到贺水清醒,也很激动,他苍老的手紧紧的拽着贺水干枯的手,颤抖着,害怕太用力伤了他,又怕太轻了,抓不住自己的儿子。“你终于醒了。”
  贺水勉强对着贺老露出一抹笑来:“爸,别担心。”
  一瞬间,贺老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擦了擦眼底的泪,脸上是强装的镇定和不满:“你小子,三个儿子里就你最不省心!你快给我好起来,贺家还等着你赚钱呢!”
  贺水笑起来,虚弱的点了点头:“恩,赚钱给爸你买好吃的。”
  贺老看着贺水,这个儿子即使依旧大到了当爹的年纪,可在他心底,依旧是那个骑着自己的肩膀,对着自己发下豪言壮语的小儿子。那时候,儿子小,总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给他买好吃的,所以那个时候,贺水总是说,爸,要是我长大了,我就赚钱给你买好吃的。
  摸了摸贺水的头,因为中毒,贺水的头发已经掉落了大半,剩下的稀稀拉拉的一些头发枯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一大片来。
  贺老笑了起来:“恩,爸等你好起来。”
  钟凡琳看着贺老父子,心底叹了口气。
  好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贺水的毒,是被人精心下的,这种毒钟凡琳曾经在书里见过,是少见的□□之一,要是医术发达的古代,倒是有救人的法子,可这么多年下来,医术早就断了传承,这个□□的解药方子,也早就失传了。
  沉默着,钟凡琳心底很是愧疚。人生自古伤离别,若是生离死别,就更是痛彻心扉。
  如果自己没有法子救贺水,贺老一定承受不起失去小儿子的痛苦。
  深深的叹了口气,钟凡琳看向了贺水。
  贺水脸上笑着,看到钟凡琳的目光,眼底全是了然。他并不显得沮丧和绝望,反而对着钟凡琳安慰的一笑,仿佛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惧怕和悲伤的事情一样。
  ☆、30|24.1|4.27|
  贺水的毒,对于现在的钟凡琳来说,是相当棘手的重病。当钟凡琳对贺老说明了情况之后,贺老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落,反而笑着安慰了钟凡琳:“我知道的。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
  贺水的毒,明显是被人蓄意下的。这样的毒,又怎么回事轻易能被人解掉的?贺老请来钟凡琳,也不过是为了尝试那千分之一的意外而已。
  虽然贺老这么说,钟凡琳的心底依旧并不好过。她见过太多的病人,他们或歇斯底里的求着钟凡琳救自己,为了自己的命,他们放下一切尊严,只为了苟延残喘。他们或心如死灰,即使钟凡琳说他们的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他们也是一心求死,害怕着病痛带来的折磨。
  而贺水的坚强和淡然,给钟凡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钟凡琳想,如果自己救不了这个人,恐怕,自己也忘不了这么特殊的病人了。
  离开的时候钟凡琳很愧疚。对于一个药膳师来说,最让她无奈的,就是面对着病人的病情却束手无策了。这样的感受,钟凡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坐上回林家的车,钟凡琳回头看了一眼贺家的大宅。贺老还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眼底是深深的木然。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即将面对失去一个小儿子的事实,是一个太大的打击。
  叹了口气,钟凡琳现在能做的,只是给贺水留下一个药方,让他的毒能够延缓发作而已。钟凡琳只希望,能在毒深入骨髓之前,找到医治贺水的方法。
  林家和贺家相聚并不远,一会,林家就到了。
  进了门,钟凡琳的兴致并不高,看到了几天没见的吴诗晨也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吴诗晨并不介意钟凡琳的冷淡,她只是向钟凡琳传达了一个消息:“钟家在被其他三个家族排挤,现在,钟老爷子恐怕快撑不住了。”
  钟家的没落是钟凡琳能预见的。不管钟老爷子做了怎么样的补救措施,众人在钟家的药宴上中毒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即使钟老爷子用药膳方子打消了众人报复的心思,可钟家在上流社会中的名声已经毁于一旦。这样的好时机,如果其他三个药膳世家不出手,才是怪事。
  更何况……
  贺老发话说了,钟凡琳才是他唯一关注的小辈。
  凡是有点心思的人,恐怕都读懂了贺老的话。贺老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他只罩着钟凡琳,而把钟凡琳赶出钟家的钟家人,他贺老管他们去死。
  有了贺老的发话,那些原本顾忌着贺家三分的人也放开了手脚准备去钟家分一杯羹。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年年都有,趁他病要他命的技能,却是人人都会的。
  上辈子,有钟凡琳力挽狂澜,这辈子,钟家又有谁能救呢?
  钟凡琳冷冷笑了笑,便不再去理睬钟家的事情了。
  吴诗晨见钟凡琳竟然连这样的大事都不关心了,心底有几分怪异。她连忙对着自己的大侄子使了使眼色。
  林风逸皱了皱眉,对着吴诗晨摇了摇头。
  林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贺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身为世家顶端的几个家族总是有他们的方法来得到这个消息。而贺老瞒着这个消息,为的也不是瞒着林家这样的大家族,而是为了瞒住下面那些附庸的家族,防止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林风逸对贺家的几个长辈都挺有好感,看着钟凡琳的神色,心知贺家老三,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林风逸走到了钟凡琳的身边:“凡琳,你要是想要药膳方子,我就帮你找些来。”
  钟凡琳眼睛一亮:“可以么?!”
  钟凡琳知道,贺水的毒不是那么容易医治的,即使自己开了方子吊着贺水的命,那也只是吊着而已。而且,这样和病痛挣扎斗争的痛苦,若是一般人,恐怕随时随地都有轻生的趋势了。
  林风逸双手按住钟凡琳的肩膀,好让她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这不像你了。我们慢慢来,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就好。”
  钟凡琳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心底很乱。她很想救贺水,无由来的。
  这时,钟凡琳的手机响了。
  林风逸眼底一丝遗憾闪过,便顺从的松开了双手将钟凡琳的肩膀放开,而后直起身来看着钟凡琳。钟凡琳则是看着手机厌恶的皱了皱眉。
  能让钟凡琳厌恶的人不多,而恰巧,那几个人都是钟家的。
  不出林风逸所料,钟凡琳接了电话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钟熙。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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