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姜瑜把东西买回来的时候, 梁毅不但洗干净了脸,还把自己的脏衣服和姜瑜昨天换来的棉袄一起洗干净了, 晾在太阳底下。
真是看不出来啊。姜瑜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梁毅不以为意,军营里哪个男人不是自己洗衣服, 自己搞内务, 这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他擦了擦头上的水, 走到姜瑜面前, 接过她手里装米的袋子,搁到了厨房里:“下次买这些让我去!”
就十来斤米而已, 没什么好争的, 姜瑜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把菜拿进了厨房。
梁毅放下米, 回头看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姜瑜笑盈盈地指了指菜:“做饭?”
这可真难住了梁毅,他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一顿饭:“有没有别的?”
他准备明天就归队, 所以恨不得今天把家里的什么都安排好,让姜瑜在家里过得舒舒服服的。
不过这可难倒了姜瑜。她也是头一回关起门来独自过日子,哪知道还缺什么。不过嘛, 姜瑜眼睛一亮,指了指院子说:“我想在墙角种点小菜,可以吗?”
梁毅家的院子这么大, 空在那儿也是浪费,种点菜自己吃就不用去买了,当然更要紧的是,她种出来的菜吃了对身体好。
这是小事,梁毅当然依她:“成,正好三轮车没还,我去挖些土回来。”
他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大步出了门,骑上三轮车又不知去哪里借了一把锄头,没过多久,就挖了满满一车肥沃的泥土回来。不过一车显然不够,他把泥土倒在院角又骑着三轮车出去了。
来来回回好几趟,非常打眼,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很多年没搬过了,彼此都很熟悉,骤然看见这么个面生的小伙子来来回回地跑这么多趟都有些好奇。等人一走,大家就议论开了。
“这小伙子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我刚才看见他进的门是老包家隔壁那个院子。”一个青衣老太太指着梁毅家的方向说。
她这一提醒,老邻居们都想起来了:“原来是梁家的那小子啊,听说在部队里干,都去了十几年了吧,几乎不怎么回来,他家那房子就一直空着。对了,他说亲了没有啊?”
老年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喜欢做媒。梁毅长得相貌堂堂,家里又有那么大个房子,职业也受人尊敬,在附近这条件可算是不错了。旁的不说,光他家那独门独院的房子就足以让很多一家七八口挤在四五十平米过日子,做饭都只能挤在走道里的人家艳羡不已。
“没听说,应该没有吧……”青衣老太太不确定地说。
这话说得时常做媒的那个老太婆眼睛顿时一亮。但另一个穿花衣服的大婶马上打破了她的希望:“这事你们就别想了,今天中午我在家摘菜的时候看到他带着个小姑娘回来。那小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两只眼睛又圆又亮,皮肤白白的,比冬天的雪还白,樱桃小嘴红通通的,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连我见了都喜欢,就更别提梁家那小子了。他买了大包小包都自己拎着,连个盆子都舍不得让那姑娘拿,生怕累着了那姑娘,可宝贝呢。”
这么一说,顿时打破了做媒的老太太的希望。
青衣老太太笑了笑说:“这就说得通了,梁家小子一年到头都住在部队里,今天又是买蜂窝煤,又是运土的,肯定是给小姑娘准备的。就算现在还没结婚,估计也快了吧。”
这么说也是,大家的兴致又纷纷从梁毅转到了姜瑜的身上,讨论这姑娘是什么来历,完全没留意到拎着饭盒站在人群外围卢主任漆黑的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家那老头子还犟,说没事,是她想多了,可这才一天就引起了流言蜚语。
卢主任叹了口气,拎着一饭盒,匆匆往梁毅家而去。因为在运土,梁毅家的大门半敞着,并没有关,卢主任直接就进去了。
她走进去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辆装满湿润泥土的三轮车放在那里,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跑哪儿去了。卢主任摇了摇头,准备先把饺子放到厨房。她穿过院子,走到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里凑在蜂窝煤炉子前的姜瑜和梁毅,两个人凑得极近,脑袋都快贴在一块儿了。
卢主任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声音又尖又利:“你们在干什么?”
骇得姜瑜和梁毅齐刷刷地回头看她。因为厨房里没有点灯,光线不是很足,卢主任又是背对着光站着,两人也没看到她脸上难看的脸色。
梁毅瞧见是她,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指着炉子说:“姑姑,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生一下火。”
不是都说蜂窝煤炉子最好烧吗?结果,他那一盒火柴都快擦完了,蜂窝煤还是没点燃。梁毅觉得烧火这件事比他出任务都还艰难。
卢主任走近,把饭盒放在了架子上,低头就看见姜瑜被烟雾熏得像花猫一样的脸,再看地上那几十根快燃尽的火柴棍,卢主任真是哭笑不得。她还真是误会这两个孩子了,不过这两个孩子也太亲近了点。
“行了,你们起来,让我来!”卢主任把姜瑜和梁毅赶到一边,低头看了看塞在炉子里的蜂窝煤,摇了摇头。
她把蜂窝煤都夹了出来,转了一圈,找了根拇指粗的根子,掰成巴掌长的几段,又找了两张废报纸,卷成筒,再擦燃了火柴。她先将报纸点燃,轻轻塞进炉子下方,等火燃起来之后,再将小木棍丢进去,等小木棍也噼里啪啦地旺盛地燃烧起来,最后,她才把蜂窝煤放了进去。
“引火要用小木块、小木棍。烧这种炉子起火不方便,做完饭后,添个新煤,再放一壶水在上面,最后把底下这个换气的地方盖上,这样火就不会熄了。”卢主任跟两人讲解了一番烧蜂窝煤的技巧。
姜瑜和梁毅本来就不笨,只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炉子,不得技巧,她一说,两人就明白了。
“知道了,我待会儿去劈点小木块放家里引火。”梁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姑姑,你怎么来了?”
卢主任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把架子上的饭盒拿了过来,递给梁毅:“我包的鸡蛋韭菜馅的饺子,给你们带了一饭盒过来。”
她的这个铝皮饭盒很大,里面足足塞了好几十个皮薄馅多的大饺子,够姜瑜和梁毅吃一顿了。
“谢谢姑姑。”梁毅把饭盒放到了架子上,转过身招呼卢主任,“姑姑吃了吗?没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卢主任摆手:“在家里吃了饺子才过来的。”
她边说话边观察房子,发现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非常敞亮,完全不像她前几回来时的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就说嘛,一个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否则家就不像家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卢主任看了一眼天色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把饺子热一热就吃吧,我先回去了。对了,我回头跟李主任商量好,咱们就约这个周末见面吧,地点在我家,到时候你早点领着小瑜过来吃午饭。”
就知道她不会死心,梁毅跟着梁主任出门,一脸为难的样子:“姑姑,这个恐怕不行,我明天就要归队了,这周肯定没空回来。这事就算了吧!”
没空,陪小姑娘逛街买东西,生煤炉子,挖土就有时间,相个亲吃顿饭就没空!卢主任气得拧了他的耳朵一记:“你这小兔崽子,又给我找借口,不行,你必须得去!”
梁毅摊手:“不是借口,我养伤这两个月,队里可都是靠陆进一个人撑着,队里有很多事,真的忙不过来。你看我这么忙,成天不着家的,就别拖累人家姑娘了,姑姑,你说是不是?就这么算了吧。”
说来说去,扯这么多,就是不想去相亲嘛。卢主任眼睛一飘,瞄到堆在院子里的那堆土,问道:“你弄这么多土回来干什么?”
梁毅理所当然地说:“种点菜,院子太大,太空了。”
不是没空回来吗?还种什么菜。卢主任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送我出去。”
她刻意把梁毅叫到了门口,略去了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对小瑜是个什么意思?”
梁毅一愣,摸了摸头,万分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卢主任剜了他一眼,敢情这小子还没开窍啊。那她究竟是说呢,还是不说呢?说吧,万一梁毅没这意思,多尴尬,两个孩子以后还怎么相处?不说吧,这两个孩子关系也太亲近了一点,连街坊四邻都误会了,这么下去,可是会影响他们的名声。
思忖半晌,卢主任索性挑明了,放了个大招:“你想不想娶小瑜?”
啊,梁毅的嘴大张着,手握紧了又松开,耳朵腾的烧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把卢主任往路上推:“姑姑,你胡说什么呢,小瑜是我战友的女儿,她叫我叔叔。”
卢主任偏头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的样子不似说谎。遂即摇摇头:“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既然你没这想法,小瑜也是个大姑娘了,你以后跟她得保持点距离,这样对她好,对你也好……你还没结婚,她住在你这里也不方便。不如让她去住我们那儿,你时常不在家,我们也有个照应。”
她前面说了些什么,心里乱糟糟的梁毅完全没听进去,倒是最后一句听明白了。想起下午他回来时,姜瑜笑盈盈地迎接他,屋子里似乎到处都飘荡着她身上的那股梅香,梁毅心里头就很不情愿。他家好不容易有点人气。
“没什么不方便的,姑姑,我又不经常在。至于她的安全,你就别担心了,她会照顾好自己。”对此梁毅是真的放心,毕竟这姑娘力气大得超乎想象。
见他满脸的不情愿,卢主任刚消下去的怀疑又浮上了心头,真的没什么吗?一说让姜瑜去住她家,这小子就这幅极其不情愿的德行,真是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不过就像这小子所说,他马上就要归队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就是有什么,几个月都不露个面的,也是没戏,这简直就是打光棍的命。
卢主任不耐烦地按住了他的肩:“不用送了,看着你就糟心,出去执行任务小心点。”
见她终于放弃,梁毅也松了口气,笑道:“好,知道了,姑姑放心吧。对了,小瑜这边,麻烦你多照顾她一点。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这还用你说啊。”卢主任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毅目送着她走出了巷子,这才返身回去。
家里,姜瑜已经做好了菜,她炒了一个腊肉花菜,还有一个醋熘白菜,主食是卢主任带来的饺子。
见他回来,姜瑜把饭菜摆好,招呼他:“洗个手,过来吃饭了。”
梁毅听话地去洗了手回来,坐到姜瑜对面,刚拿起筷子,就听姜瑜问道:“刚才姑姑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哐当一声,梁毅手里的筷子掉到了碗上。他手忙脚乱地把筷子捡了起来,耳尖可疑地红了,他低下了头,夹了颗饺子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见他不愿意说,姜瑜也没有多问,两人头一回非常安静地吃完了饭。因为姜瑜说什么,梁毅都只是“嗯,对”这样的单音节词,姜瑜说了两句就发现,这天完全没法聊了。
他是去见了卢主任回来才这样的,莫非是因为相亲的事?逼婚这个事确实令人头痛,姜瑜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索性不打扰他了。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透,梁毅去把院子里的土推平了,然后把车还了,又点着油灯劈柴。
姜瑜看他一直在忙活,也没打扰他,先烧了一壶开水,倒进桶里,混着冷水,拎到浴室去好好地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时,梁毅还在院子里劈柴,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柴,姜瑜走过去说:“梁叔叔,这些就够烧很久了。你也去洗澡吧,炉子上给你留着热水。”
梁毅今天干了一天的重活,出了不少汗,确实该去洗一洗。他抬起头,正要答应姜瑜,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就卡壳了,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
银白的月光下,纤细的少女只穿了一件纯白的的确良衬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她的脚上因为洗澡只穿了一双凉拖鞋,露出如玉般圆润小巧的脚趾头,一只挨着一只,脚尖粉粉的,像含苞待放的初荷,让人心悸。
尤其是刚洗过澡,她浑身上下还带着淡淡的水汽,那水汽混着她身上的香味,经温柔的夜风一吹,窜入梁毅的鼻端,他猛地按住了鼻子,然后扔下了斧头,匆匆往浴室的方向而去:“我这就去!”
姜瑜看着他逃难一般的身影,不解地眨了眨眼,等看着他把一桶冷水拎进了浴室,姜瑜不由皱眉,跟了过去,站在浴室外面的院子里,提醒他:“梁叔叔,炉子上还有热水,我给你拎过来吧。”
里面很快传来梁毅闷闷的声音:“不用,冷水就行了。夜晚天气比较冷,你回房休息吧。”
你也知道晚上凉啊,还偏偏要用冷水洗澡。姜瑜是发现了,自从卢主任来了一趟后,他今天就很不对劲儿。
这是人家姑侄的事,梁毅不愿讲,她也不好多问。姜瑜给他倒了一搪瓷缸子的开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听到院子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梁毅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他摸了摸鼻孔里冒出来的热乎乎的血,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低斥了一声:“梁毅,你在想什么,她是你的侄女!”
都怪姑姑,胡说八道什么啊!
洗个冷水澡并没有让梁毅舒服很多,因为浴室里还萦绕着姜瑜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无孔不入,让梁毅浑身都不自在。他匆匆冲了个澡,套上衣服,打开了浴室的门,等冷风一吹,他才觉得浑身的燥热冷却了下来。
不过梁毅今晚却不敢再去姜瑜房里跟她道晚安了,他匆匆吹灭了灯,独自回了房,躺到了床上。
但邪门的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入目的就是那十个白皙圆润的脚趾头,鼻端似乎也充斥着那若有似无的清香,扰得他心神不宁的。
这一晚,翻来覆去,梁毅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他又看到了那片引人遐想的白,还有白色的确良下微微鼓起的胸口以及那一声声娇滴滴,让人浑身酥麻的“梁叔叔”。
梁毅陡然清醒,浑身滚烫,他的手往下一伸,摸到了一片湿润。
“梁毅,你可真是个禽兽!”梁毅闭眼低咒了一声。
姑姑真是害人不浅,她的话似乎打开了他关押在心底的魔鬼。梁毅觉得他不能再跟姜瑜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于是第二天,天亮之后,姜瑜起床后就发现,梁毅竟然不在。他屋子里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已经冷了,桌上放着一张纸,只写非常简单的一行字“我回队里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纸条旁边还放着一叠票据和纸币。
难道有紧急任务?姜瑜挠了挠头,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挂在绳子上还在滴水的床单。
这人发什么神经,前天才换的床单,才睡了两个晚上,怎么又洗啊!
第93章
梁毅走后, 姜瑜也没闲下来。她要在院子里种上各种蔬菜和有益身体的观赏性植物, 然后还想找个东西在梁家布个聚灵养生阵, 这种大阵,庄师伯的黄表纸压根儿撑不了几天。姜瑜可不想三天两头就要去修补阵法, 没完没了。
而且她还想弄一件法器, 虽然现在法器还不能正大光明地亮出来,但也只有一年了, 她得早做准备。否则等政策松动后,这些现在不起眼, 不值钱的东西都会成为抢手货, 好东西早被人抢光了, 哪还轮得到她啊。
可不管是买法器还是布阵的材料都需要钱, 姜瑜把自己身上的钱掏出来数了一遍,满打满算也就两百来块, 除了在荷花村时从姜家老两口手里扣出来的那一百来块, 剩下的都是梁毅塞给她的。
梁毅已经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了, 姜瑜可不好意思这么一直花他的钱。她把梁毅离开时留下的那部分钱拿了出来,放进了一个铁质的像是装过糖果的小盒子里, 藏了起来,准备找个机会再把这笔钱还给他。
扣除掉梁毅留下的那部分钱,姜瑜身上就只有一百多块了, 这点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淘到法器。姜瑜想了想,觉得还是多做点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