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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傅宣看出来了,昨天饭桌上周氏对她还有防备,现在却是真心要把对牌交给她。
  等吴老侯爷又劝了一遍,傅宣不再推拒,笑着应下,“那好,既然祖父二婶都信任我,我就先试试。”
  吴老侯爷点点头,见孙子眼睛就差飞到孙媳妇身上了,他咳了咳,“好了,你们各自回去吃饭吧,别饿着。”
  两房人一同出了厅堂,又在半路分开。
  傅宣脸上的浅笑终于收了起来,冷声对吴白起道:“日后你再在外面那样看我,就别指望我同你说半句话。”
  吴白起委屈,跟在她旁边小声嘀咕:“谁让你在我面前冷冰冰的?你不对我笑,那我陡然看到你笑得那么好看,我能不看吗?你要是在咱们屋里也对我笑,我看习惯了,在外面当然不会失态。”
  他不听话还满嘴歪理,傅宣懒得再理他。
  吴白起怕了,走到她身前,倒退着跟她赔罪,“好好好,我不那样看你了,宣宣别生气,吃饭前生气不好。”
  傅宣听到前面面色稍霁,听到最后那句,嘴角又抿紧了。
  吴白起嘿嘿笑,“宣宣生气时也挺好看的。”
  他没正经,傅宣皱眉斥他:“你好好走路。”
  吴白起见好就收,马上转正了,跟她肩并肩,“我都听宣宣的。”话里是浓浓的满足。
  傅宣不懂他为何被骂了还这么高兴,索性不理。
  回到上房,青竹吩咐厨房摆饭。
  吴白起高兴地坐了傅宣对面。
  傅宣明白他此举的意图,但眼睛长在他身上,他非要看她,她也没办法,只是见饭桌上摆了一道补身子用的枸杞鸡汤,傅宣怔了怔,跟着暗暗庆幸。
  新婚第二天都要检查元帕的,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婆母,府里也没有老太太,昨晚新房里根本没有准备元帕,看来老侯爷并不太讲究那些俗礼。
  “怎么一大早就喝鸡汤啊?”吴白起见傅宣盯着鸡汤,他后知后觉,好奇地问旁边的丫鬟。
  青竹红了脸,这是夫人叮嘱她今早准备的,说是补元气,世子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
  吴白起见她脸红了,忽的就明白过来了,再看看已经一脸平静地用饭的妻子,不由心酸。他连妻子里面啥样都没见着,哪里用喝鸡汤?
  不过想到昨晚她嘴唇的味道,吴白起尴尬地并拢腿,不敢再看傅宣,怕越看越想。
  用完饭,傅宣问吴白起有什么安排。
  吴白起反问她:“你做什么?”
  “世子没事的话,我就看书。”傅宣淡淡地道。
  吴白起放了三日婚嫁,并没有事情做,便道:“那我也看书。”
  傅宣倒是好奇了,“世子平时也看书?”
  吴白起疑惑地“啊”了声,因她的主动询问受宠若惊,随即意识到这是套近乎的机会,本能地扯谎,“是啊,去年二哥劝我上进,我就开始看书了,只是进宫当差后太忙了,看得不多,跟你肯定没法比的。”
  傅宣爱书,也相信每个人的书房都可能藏有别人没有的藏书,特别是吴家,也是有些底蕴的,便由衷地问道:“世子可否带我去你的书房看看?”
  吴白起傻了眼。
  傅宣见他迟迟不说话,当他不愿意,或是书房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书,也就没心思去了,“算了,我随口说说,世子不必当真。”
  言罢要去自己的书房。
  她难得有求于他,吴白起哪舍得拒绝,咬咬牙,拦住她道:“好,我带你去,就是我那里有点乱,宣宣你等会儿,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来接你啊!”
  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傅宣狐疑地望着他背影,越发肯定他书房必是藏了不堪入目的书了。
  那边吴白起冲到前院,急着吩咐阿振:“快把黑白无常搬到,搬到西厢房,书房收拾干净了,别让夫人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宣宣是大.宝贝,黑白无常是小.宝贝,哪个他都舍不得丢啊!
  ☆、第2833章 傅宣番四
  傅宣随吴白起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很宽敞很明亮,就是书架太少,只有东侧两排,显得里面空荡荡的。
  吴白起尴尬地摸脑袋,“我以前不爱读书……”
  傅宣看出来了,打量一眼里面,去了书架前。
  第一排摆的都是志怪游记、百兽圈养等杂书,间或夹杂两本兵书战法,傅宣一本本看过,很快就转到了第二排,这里都是科举用的四书五经,本本崭新如初,仿佛从未被人翻阅过。
  跟她预料的差不多,猜测这里应该没她喜欢的,傅宣加快了脚步。
  走到中间,脚步一顿。
  顶端那排摆了个紫檀木匣子,一尺来长,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那里装的是什么?”傅宣仰头问。
  吴白起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僵了一下,顿了顿才道:“我娘留给我的画,宣宣要看吗?”
  他仰着头,侧脸落寞,不是他故意装委屈时露出来的神情,而是一个人对亲人的怀念。
  傅宣无意勾起吴白起的伤心事,但她明白,他愿意给她看,此时她拒绝,伤吴白起只会更深,所以她轻轻点头,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些,“嗯。”
  吴白起取下匣子,两人去了书桌前。
  吴白起让傅宣先坐,他将对面的椅子挪过来,挨着她落座,再打开没有上锁的匣子。
  里面是一张张画纸。
  傅宣伸手取了出来。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家三口,画上的夫妻还很年轻,被他们牵在中间的孩子瞧着才三四岁。
  “这 是我娘画的。”吴白起很是自豪地道,眼睛看着画上的女子,“我四岁时她病逝了,我对娘没什么印象,嬷嬷说我娘是才女,最擅长字画……这一匣子是她画的我们 一家,也有父亲跟她的,我挑了几张,其余的都在库房藏着,包括娘的那些藏书,宣宣想看的话,改日我收拾收拾搬过来给你。”
  傅宣彻底震惊了。
  她爱字画,当然也会赏字画,单看第一张画上服饰的纤毫毕现,一家三口细微生动的神情,以及旁边如青竹隽秀的题字,便知那位无缘得见的婆母确实是个才女。
  她听到吴白起说话了,又好像没听到,如得了世人不知的宝作,一张张细细赏了起来。
  神情专注,眉眼宁静。
  吴白起的目光,渐渐落到了妻子脸上。
  他的母亲,是不是也跟宣宣一样不爱说话?
  那母亲与父亲是如何相处的?
  他看着她,也为她自豪,母亲在天有灵,得知他娶了这样好的媳妇,定会欣慰吧?
  有了好媳妇的喜悦,冲淡了怀念父母的伤感,瞄一眼妻子手里的画,吴白起笑着道:“他们都说我像父亲,宣宣觉得呢?”
  傅宣看画上的男娃,确实看得出吴白起的影子,再看看旁边的高大男人秀丽女子,傅宣仔细端详片刻才道:“乍一看挺像父亲的,但嘴唇像婆母,你看婆母也知道这一点,在这里特意用了心思,画出来的多像。”
  葱白似的手指点在了画中吴白起的嘴唇上。
  吴白起却歪着脑袋看她好看的红唇,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低哑,“宣宣像岳母还是岳父?”
  傅宣抬眼,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唇,明白他又起了花花心思,只当不知,继续看画。
  吴白起嫌累,索性趴在桌上看她。
  也就是傅宣,沉浸在婆母的才华里,换成旁的姑娘,被男人如此盯着,不恼也得羞几分的。
  吴白起脑海里也并非在捉摸用不着的,他就是喜欢跟傅宣在一起,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哪想看着看着,腿上传来熟悉的痒。
  吴白起心头一跳,怕惊动傅宣,他慢慢坐正了,整个人转向另一侧,低头,果然看见一条小黑蛇正沿着他腿往上爬。吴白起魂飞天外,尽量不惹傅宣注意,悄悄将小黑蛇抓了起来,蛇太小,被他揉绳子般握在手心,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门口那里,阿振手里提着一个笼子,满脸哀求地朝他比划,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
  吴白起现在哪有心思管他,一手攥着小黑蛇,一边低头寻找小白蛇的身影,地上找了一圈没看见,心中正奇怪,就见傅宣椅子腿上小白蛇正悠哉地往上爬。记起这条流.氓蛇曾经做过的好事,现在竟然还惦记着他媳妇,吴白起气极了,弯腰就将它也抓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后背被他脑袋撞了一下,傅宣扭头看他。
  吴白起连忙将手藏到背后,朝门口扬了扬下巴,“阿振找我,宣宣你先自己看,我出去一下。”
  说着就跑了。
  傅宣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吴白起两手握着蛇,出门后阿振体贴地将书房门带上了,吴白起先将两条小蛇放到笼子里,走远了才低声斥道:“怎么放出来了?”
  阿 振见笼子里两条小蛇看到亲娘似的朝世子摇头摆尾求宠幸,真是又气又冤枉,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将笼子挪到厢房后,过一会儿再看,它们一动不动,用筷子戳 也不动,我怕它们出事,赶紧掏了出来,它们还是不动,我不敢惊动世子,想去请李老头来看,走到院门口无意回头,它们已经爬到书房门口了……”
  这两根好像永远不会长大的小蛇都被世子养得有灵性了,旁人家哪有这么狡猾的东西?
  吴白起却与有荣焉,举着笼子进了厢房,对着两条宝贝叹气,“我也不想冷落你们,可宣宣害怕,那你们只能待在这儿了,放心,我一有空就会过来看你们,每天至少看两次。以后不许再乱跑,再吓到宣宣,我就真把你们扔到庄子上去,一个月才去看你们一次。”
  黑白无常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各自用细细的尾巴尖儿探出笼子,碰主人的手。
  吴白起是真舍不得这两条养了多年的宝贝,可再舍不得,那边还有更重要的宝贝,最后看一眼笼子,叮嘱阿振别再闯祸,吴白起快步走了出去,先在正房洗了手才去书房找媳妇。
  傅宣听到推门声,看了他一眼。
  吴白起体贴地问她:“热不热,我让人端冰过来?”
  傅宣摇摇头,转瞬想到他可能热了,便道:“世子觉得热就吩咐他们吧。”
  书房其实还算凉快,吴白起没让人费事,重新坐回傅宣身边,继续趴着看她,却意外发现她眼圈有点红。
  “你哭了?”吴白起急了,首先想到的是刚刚傅宣瞧见他藏蛇了,刚要认错,瞥到画上的母子俩,再看看傅宣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难以置信地道:“宣宣,宣宣心疼我?”
  她心疼他早早没了娘,所以哭了?
  傅宣蹙眉,收起画纸放到匣子里,平静地解释道:“世子多想了,我只是为婆母难过。”
  她 还没有孩子,但她有外甥女有外甥,她也给媛媛瑧哥儿画过像,因此很明白婆母落笔时心里的温柔情怀,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不一样的。上面画了一对儿男女,男的 不是公爹,模样有公爹的影子,有吴白起的嘴唇,凭这两点,再看落款时间乃婆母病逝那年,傅宣便明白了,婆母画的是她想象里的儿子儿媳妇……
  那种生离死别的不甘哀伤,透过这些画这些字,传到了她心里。
  傅宣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落泪,她同情不能亲手照看孩子长大的母亲,也同情早早没了父母的孩子,正因自家父母恩爱手足情深,知道一家团聚的满足幸福,她反而更能理解与之相反的悲苦。
  吴白起不信,认定她是心疼他了。
  知她脸皮薄,吴白起不再逼她说实话,热络地问她:“现在咱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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