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不是让红烛先回去,而是让红烛在亭子里干等?
像是看出了柯清怡的疑惑,江泊铭解释道:“若先让红烛回去,只怕他人会起疑,把事情报给皇上,那臣和娘娘独处在花林之中就说不清楚了。”
柯清怡恍然,赞许地看向他:“还是丞相大人想的周到。那大人便在这里跟本宫说吧,楚妃那儿有何动静?”
“楚妃娘娘安好,一切顺利,娘娘勿挂。”
柯清怡有些惊讶:“你就只是想跟本宫说这个?”
她还以为是有什么计谋要与她商量呢。
既然无事,那江泊铭为什么冒着惹嫌的危险来跑一趟?
江泊铭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他轻声道:“外面天冷,娘娘身体还未好全,不宜久留,还是由臣还送娘娘出林子吧。送到亭前,臣就告退。”
柯清怡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有跟在江泊铭身后往外走。
说实话,她作为作者,对江泊铭这个角色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很有谋略。
当时写宫斗文,想写女主角开金手指,一路贵人相助,所以才有了江泊铭这个人物的诞生,作为叶绮遥最大的贵人与军师。
她很少写江泊铭除政治之外的生活,就算有,也顶多是出现在叶绮遥的回忆里,回忆两人的结拜兄妹情谊。
谁叫柯清怡一心一意去虐女配,虐完就跑了坑了呢?
自从穿到自己的小说里以来,柯清怡愈发觉得书中的人物已经不仅停滞在她的原设定了,而是在他们所在的世界里自己发展了自己的性格与形象。
举个例,红烛在她的文里,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描写少得可怜,根本难以使人拼凑出其形象,然而现在给她的感觉却是,红烛是那么鲜活饱满的存在,完全是独立的个体,思想性格完整度上不输给主角叶绮遥半分。
很多事物,柯清怡只能把握大体方向,却再难事事皆知晓。
所以当她发现林哲洋天然黑的一面时无比惊讶,对江泊铭今日的举动猜不透心思。
这些人已经不是用她的文字拼凑出来的模糊概念了。
许是这边少有人来,扫雪的也偷懒,不走心,所以往外走的路上雪积得厚实多了,只是还不至于阻碍行走。
柯清怡正在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掩藏在积雪下的石块,冷不防地便绊了一跤,差点把手炉都给甩出去。
“啊。”柯清怡被石头绊住,身体不住前倾,头一下子撞到了江泊铭的肩头。
江泊铭转身扶住她,看到柯清怡揉着发红的额头,忍俊不禁,“娘娘小心。”
柯清怡本想说谢谢,但看他竟然笑了,于是瞪道:“本宫有那么好笑吗?”
江泊铭笑道:“臣没笑,只是生来长了张笑脸,讨喜。”
“……”骗三岁小孩儿呢!
雪已经停了。
柯清怡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气哼哼地径自走到江泊铭前头,不打算理他了。
可是——
“皇后娘娘,该往右拐。”
“娘娘,要往左了。”
“皇后娘娘,这边不转弯,直走便可。”
身后传来一声声好心的提醒,语气温润,却是难掩笑意。
“娘娘,别走那么快,这里该转弯了。”
柯清怡气冲冲地回头,看向身后笑得一脸斯文谦和的江泊铭,道:“你竟敢戏耍本宫?!”
什么往左往右直走呀!
那么小一片腊梅林!她怎么在他的指引下半天都没走出去!
“臣不敢。”
柯清怡气得来咬牙切齿:“你这还叫不敢?!那你要敢了,岂不是要让本宫去跳火圈!”
“噗。”
江泊铭被柯清怡的话逗得来笑出了声,然而笑过了后,他看向柯清怡,问道:“娘娘可还记得与臣是什么时候初次见面吗?”
柯清怡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宋怀颜的记忆里也没有。
宋怀颜与江泊铭的初次相见……应该是在宫里?江泊铭封为丞相那天?
江泊铭见她不答,便猜到对方不记得了,于是自问自答道:“是八年前的盛夏。”
柯清怡顿感惊愕。
八年前……也就是说……宋怀颜在认识赵晟伦之前就遇见江泊铭了?江泊铭结拜叶绮遥之前就认识宋怀颜了?
什么情况!
“八年前,臣在赏荷宴上迷路,是娘娘给臣指的路。”江泊铭的语气轻柔如雪花,近乎呢喃,却格外清晰,“宋家千金名动京城,传闻宋尚书府邸的门槛被求亲者都给踏破了,而臣当时也是那踏破门槛的提亲者之一。”
柯清怡完全傻在那里了,她能感受到她体内宋怀颜的灵魂也同样震惊。
江泊铭看着她,柔情之下是隐忍:“娘娘写的字,臣时刻带在身上。”
柯清怡这才想起往日与叶绮遥的一次对话。
——姐姐将这张赠给臣妾可好?
——臣妾听说江丞相最擅写草书,姐姐想学,何不向他讨教讨教?
——你若打扰他,他肯定很是欣喜。
原来叶绮遥是转手给了他。
胸有愤懑不平的伤心之人,写下的草书,才最是叫人赞叹。
而江泊铭最擅草书。
☆、第25章 旧爱女配萌萌哒(十三)
或许是听说了柯清怡的身体有所好转的消息,过年之前,赵晟伦还专门派身边的李公公来朝城,说是要接她回宫过年。
柯清怡知道,赵晟伦是想念宋怀颜了。
在的时候觉得寡然无味,平平淡淡,不在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相伴已是习惯,早已融为生活中的一部分,现下身边没了那人的点点滴滴,心里既怅然又空虚,像是身处白雾重重的莽原,总感觉有着什么,伸出手去,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空抓得一手的迷烟,满眼的回忆。
好不容易才从那宫墙里头出来,柯清怡当然是不会回去的,于是当天又卧床装病,和红烛一起打发了远道而来的李总管。估计赵晟伦也没想到柯清怡拒绝回宫,所以也并没下旨,只是口谕,李总管吃了个闭门羹,为难再三,还是只好打道回府。
这次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柯清怡是装病,就是不想回宫。
李恒德自先皇那代就在皇帝跟前当差,那么多年,眼力自然是好的,不至于被柯清怡这次明显不走心的演技给蒙混过去,回去后也只有如实禀报了。
出人意料的是,赵晟伦没有龙颜大怒,反而是长久地沉默,随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要过年了,皇宫里一如往年地热闹着,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他坐在华丽的高台,看着精彩的歌舞杂耍,享着丰盛的美味佳肴,品着千金难买的佳酿,搂着倾国倾城的美人。
但他心里依然空旷,冬日的寒风像是灌进了他的胸腔,无时无刻不冷冽地刮着。
有时候看着叶绮遥明艳绝伦的脸庞,他眼前会不由地浮现出宋怀颜的脸。
清秀的,恬淡的,端庄的,素雅的。
七年如一日,这张面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
虽然每天只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会想起宋怀颜,但牵扯而出的却是一整日的惆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宋怀颜走后,他经常梦见两人过去的事情。
虽然如今貌合神离,但昔日也曾是缠绵甜蜜,一同赏花,互相喂食,俩人常常睡前床头留灯,宋怀颜依靠着他,听他讲一些名人轶事、宫中趣闻。
她爱在王府里荡秋千,他一有空便陪着她,听少女笑里低低语。
他有段时间酷爱下围棋,她便整日研究棋谱来当他的对手,两人一下就是一下午。
他们……
他们本是相爱的夫妻,可是后来,他渐渐把她当做一个臣,忘了当初的情。
都说岁月不堪回首,但他却想回头。
然而时间之潮不可逆流而上,他唯有抱着回忆溺在愧疚之中,难以呼吸。
到了开春的时候,宋怀颜又收到消息,说赵晟伦打算之后亲自来朝城行宫住上几日,想要看望她。
这个她倒真的无法回绝,不过不用她回绝,赵晟伦最终也没有如愿。
华北春旱,东北春涝,琅国南方又闹出官民纠纷,异常的凶。
政务繁忙,赵晟伦自是抽不出身来看她,最后只有让江泊铭代他跑一趟。
派江泊铭出马,一是丞相身份高,代表的关怀与重视程度自然不一般,二是放眼朝野,他最最信赖的臣子就是江泊铭。
赵晟伦的人生与江山,关键败在不会识人。
这次再见江泊铭,柯清怡没有了第一次的局促与惊讶,表现得自然得多。
只见江泊铭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袍面绣着清风明月、松柏石岩,玉带束发,文质彬彬,一点都不像位高权重的人,反倒是像写诗作对的文人隐士。
他将手里的一袋东西交给红烛,然后对柯清怡道:“臣从京城带了些娘娘爱吃的蜜饯,闲暇时候娘娘可以吃一吃,但不宜食用太多,怕甜腻过头了,又易成瘾。”
柯清怡一听,笑了:“看着又不能吃,那本宫得多馋啊,总会忍不住吃的。”
江泊铭的笑容浅浅的,却不让人感到疏远:“所以臣才会交给红烛,而非直接给娘娘。”
不仅知道宋怀颜喜欢吃的东西,还如此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些琐事。
好一个体贴的江泊铭,倒是与宋怀颜很是般配。
柯清怡个人很是欣赏江泊铭,只是不知道宋怀颜在她体内看得这一切,又是作何感想。
她的心愿与想法,能不能因此而发生改变呢?
那么久以来,柯清怡一直都尝试着与藏在体内的宋怀颜的灵魂互动,就像是当初与许若秋那样沟通,起码有心灵上的波动反应。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宋怀颜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