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节
豆腐张惧怕表外甥的势力本不敢声张,加上得了二十两银子,也就认了此事。
谁知道昨儿傍晚,有人找上门三言两语挑唆着女儿悬梁自尽,又鼓动豆腐张到顺天府告表外甥。
至于第三条,文定伯爱招揽文人士子,朝中大臣没有不知道的。文人多爱呈口舌之利,两三杯白酒下肚,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自己都不记得。
就这样被人抓了把柄。
杨青话音刚落,又有人站出来,是兵部侍郎邱盛。
邱盛是青州人,说话一口山东腔,“说到文定伯,俺想说件事,昨天在慈宁宫,听说信义伯夫人因文定伯家姑娘送的裙子有毒而动了胎气,险些一尸两命。”
有人打断他的话,“慈宁宫发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邱盛大大咧咧地说:“你管俺怎么知道的,人在做,天在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俺就是心里不服,信义伯带着兵戍守边关,他老婆孩子在京都被人欺负,这事要是没有个说法,俺绝对不服。大伙都说说,没有这样的事儿,俺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要是俺家娘们被人欺负了,俺铁定回来给她仗腰子。”
朝臣顿时议论纷纷,有的说邱盛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有的说平凉侯御下也不严厉,前阵子还强买别人店铺。
两拨人马唇枪舌剑,骂得不亦乐乎。
而其中的武将虽大多保持沉默,可脸色都不太好。以人度己,他们肯定也不愿意自己出征在外,家宅却不安宁。
嘉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将底下情势以及众人眼色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件事明摆着平凉侯是背后推手。
杨青身为监察御史,自诩身直影正不畏权贵,老早就看飞扬跋扈的文定伯不顺眼了,被人一挑唆,肯定冲在前面。而邱盛早在军营未发迹前跟随过平凉侯,是平凉侯一手提拔上来的,素来以平凉侯马首是瞻。
平凉侯眼下只是个闲散侯爷,没有差事自然就没有资格上朝,于是便安排了这两人向文定伯发难。
嘉德帝对文定伯也心存不满,可他刚登基不到一年,不能给人过河拆桥的印象,如此一来,谁还愿意为他所用?
况平凉侯搅在其中也不是出于忧国爱民之心,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
最好的方法就是各打二十大板,两方都惩戒一番以观后效。
想到此,嘉德帝冷声道:“是非曲直朕自会查问清楚,该罚的决不轻饶,退朝!”起身下了龙椅,沉着脸阔步走出。
走至乾清宫门口,眼角扫见旁边跟随的吴峰,嘉德帝脚步顿一顿,“宣杜仲进宫见朕……不用你,让别人去,你打听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信义伯府有什么动静。”
吴峰应着,一一吩咐给军士。
约莫小半个时辰,杜仲风尘仆仆地进来,一把摘下头上盔帽,跪在案前,“臣来请罪。”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嘉德帝冷笑,抓起面前茶盅劈头朝杜仲扔了过去,“为个内宅女子连军规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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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茶盅就要打上杜仲的脑门,吴峰不由为杜仲捏了把汗。
杜仲微微挪动一下,茶盅落在面前的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上甲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皇上扔的杯子,他竟然敢躲?
吴峰的心又抽了抽。
杜仲却仍是一脸平静,“臣求娶时曾与拙荆有过约定,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臣听闻拙荆命在旦夕,特地回来践诺。”
“放屁,你听谁说的快死了?”嘉德帝一时语塞,恨恨地盯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的命能跟边关重镇比?杜子溪,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杜仲唇角弯一弯,“宣府山高水远,臣看不到皇上……臣的心里有皇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呈上去。
纸上画着宣府辖区的布防,旁边还有备注,标记着负责各个布防点的官员。
“臣出发之前将宣府诸事均交托给张诚参将代管,钱铭参将足智多谋善于排兵布阵,高峻参将英勇善战敢于冲锋,有他们三人坐镇,定能护得京都安宁。”
嘉德帝盯着杜仲看了几眼,猛地站起身,“朕要看看你怎么个心里有朕。”撩起袍摆大步往外走。
杜仲紧跟着站起来,胡乱摸去甲胄上的水珠,朝吴峰使个眼色,两人一道跟了上去。
少顷,几人来到较武场,嘉德帝让人取来两张弓,一张递给杜仲,自己留了一张。有军士极有眼色地在百步开外竖起两支箭靶。
吴峰恍然,敢情嘉德帝是要比箭术。
嘉德帝先手,挺胸收腹张工搭箭,五支箭一支连着一支,支支命中红心。
军士恭维着欢呼,“皇上全中了,全中了。”
嘉德帝得意地笑笑。
杜仲拿起长箭,对着箭尖吹了口气,将五支箭顺次搭在弦上,一张弓,尽数射了出去。
军士小跑着上前,只看到草扎的箭靶上一个大洞,张大了嘴没有出声。
吴峰眼尖,已瞧出五支箭虽是同时发出,射到靶上时却先后有序,箭头连着箭尾自同一孔隙射出。
无论从准头还是力度上,都是杜仲赢了。
嘉德帝也看出这一点,喝道:“你就这样把朕放在心上?”冷着脸又取来三支箭,对准杜仲,“嗖”地拉开了弓,“朕给你三天时间回家,初八亥正前必须赶回宣府……还不快滚!”
杜仲一个箭步窜出老远,“臣谢皇上恩典。”
箭远远地落在他身后。
嘉德帝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将手里的弓一扔,对吴峰道:“走,回去。”
吴峰舒口气,小心地问:“那,杜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