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不取笑!”邢兴拍他的肩膀,“我们都老了,以后都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周恒:“老当益壮!何况大人还是盛年?”
“不如你们了!这胳膊腿坐得久就僵了……”
陆陆续续有东西拉过来,所有的材料也都是商家便宜了售出的,邢兴认为他们也都算出力的人。
正值年关,无农事无杂事,百姓都在家里猫冬,新县县城的人都已知道此番大力赈济灾民的事,壮力也都无偿地过去帮忙。
邢兴很是高兴,举全县之力,合众之心,无声无息的解决了难题,这可是他的大功绩一件啊!
——
京郊南营。
黄土如沙,枯木零落,营帐座座排列整齐。白冽晴空下,人群繁密遮天,黑甲苍沉红缨耀眼。高台上一人黑衣负手而立,黑眸尖隼,沉面压云,浑身展开的戾气萧萧,化作此漫黄寂寥、轨度严明之地的烈旗飒飒,铺卷盖天。
“起!”其声势远洪亮,直冲云霄。
辕门外的守兵浑身一震,熊然而起的满腔激烈,一时双目凝重,人如坚木样直立。
声波穿越人群远远贯开,忽有迷人眼的黄雾腾起,踏地军靴铿锵砸耳,低沉人声漫漫拥塞。将士的脚踏黄土扬尘漫天,声势浩大震人肺腑,一回排兵列阵,苍辽天际竟再无白日,南营之顶落了沉沉黄土。
中楚将军张文隼继父之后成为该朝一代名将,征战四方无人能及。一身黑衣冷寂,铁硬面庞威武凛凛,人称黑鹰傲。
沉重军靴踏地厚重,狮吼般气势迫人。然此时一道愈近的马蹄铮铮冲破低压,撕裂一道口子疾驰进黄沙漫漫,连程一身劳碌风霜冠面而来,浓眉染了尘土,执缰之手竟不能展。
“将军,末将有报!”
疾驰中人翻马而下,双手僵直合掌。
连程?!
张文隼一见来人心中骤紧,黑目箭一样射出,那女人出事了?!
副将守兵继续训练,张文隼大步回营,连程紧跟其后。
自临安镇回京,张文隼未在府中待一日。数月起早贪黑,全身投入到练兵中,企图用将士之气、沙场影踪湮灭心中错乱的情愫。
可是今日一见连程,他心中高筑的台宇瞬间崩塌,里面掩埋的是光芒浅浅毫不蒙尘的少女微笑,有一个低沉沉的声音告诉他——
你输了!
“梁城太守徐栋在位十年间敛财不计其数,其子冒名顶替,私建地牢,两年劫掳数十人关押猥亵施以暴行,死者十有六七。望将军将此事上报朝廷,罢官擒人!”
暴行伤亡?张文隼忽地转身,眸间闪烁的光不知几何。
“她可有事?”
连程微愣。
他?周恒?阿正?还是谁?
“无事!”反正不管是谁都没事。
张文隼稍静,黑衣冷硬下俊颜凝固,目光却是悠远,似在沉思。
连程疑惑,将军不想管此事?他们那些人可还等着自己带人回去呢!
梁城太守?
张文隼无事便是在营中练兵,思及此人,需得梳理许多人物才能理顺关系。
营帐里沉默如无人,远处练兵声遥遥如梦,一战尸骨白,青发成苍颜。
张文隼自问了那句话后便再无出声,连程心中紧缩绷直,他日夜兼程赶来,若是将军无心朝事,这事又该怎么办?
“你随我入宫。”男人起身,黑袍锦纹常年不变,像一只沙漠里的苍鹰,锐眸尖利,翅羽蔽日。
连程倏地回神,眸中闪过亮光,步子轻快跟着出了营帐。
张文隼紧绷的唇却看起来并不算心情好。他至京中多日,紧紧束缚自己要将人忘掉,疯狂的在营中习武练兵,结果一人的到来就将他多日的努力化为灰烬,入天无影!
初次的男女之情本该让人喜悦,却因那人已有家室恬淡幸福,成为了张文隼心中挥之不去的暗影。男人不甘的心比将士的黑沉铠甲还重。他就连为什么会喜欢都不知道,却干脆利落的被成双男女的低吻击落,将他一颗堪堪懂情的心击入谷底。
他来的时候甚至不敢多想这感情的始终。不见就不念,他在快马上只暗暗告诫自己,能管束好将士就能约束好心思,趁着初起,掐掉苗头!
如今身边人带来消息,他虽一心扑在战事练兵上,对贪官污吏荼毒百姓之人却是痛恨至深。此事为一方百姓,为虐死亡灵,他不能不管!
但插手此事,让张文隼觉得自己仿佛在冥冥中,与千里外的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携手作战,让敌人丢盔卸甲。
可他的心情并不好,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恼恨了——
为什么遇见时不是云英未嫁?不是年华正好?不是遥不可及?
将士扬起的风尘浩瀚如幕,两人急急而去,男人步间的风寒凉,携了些寂寥,带了些薄恨。
“周正习武可好?”
“好,日进千里。”
“他们家的生意?”
“唔,应该还好,每日吃食衣用都好。”
问过话张文隼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问那家人的事了,男人不禁低低嘲笑自己,眉宇中多了抹不散的愁绪。
现在还问那么多,有那女人稀奇古怪的心思,他们家能过不好?
不仅能过好,现在还搅和进去一堆事儿……
——
周家村的生活却是如常,安静又恬淡。
快过年了,女工却是没有放假,村里的男人便开始了备年货。以前舍不得吃的东西也买上一点儿,给娃们都换上新棉花的袄子,买上几块糖甜甜嘴。有人还将孩子一起带到镇上玩,看个稀罕玩意儿。
秦玥的店开始清货为下年的新款腾地方,玥恒一打出减价的牌子,在家中无事的女人们都跑来买,以前觉得贵的款式现在降价了,再加上临过年人们心情愉悦,销量简直爆棚。王玉兰和两个丫头都累坏了,如墨嚷着一定要让主子发红包。
徐峥近些日子却是不太好,每日都是睡在地牢里,且前夜的事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很奇怪,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情况。
男人开始思考,是不是哪里不对?自那日第一次与李秋欢好,他就整夜昏睡,醒来出了地牢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这样的情况貌似不太好,且持续了数日,徐峥心思也不差,直觉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该日,他忍住心里的邪火没往地牢去。李秋乐得自在,自个儿在地牢里晃悠着,搬了不少好东西藏起来,安安静静睡了一夜。
徐峥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看天色,是以往他正常的起床时间。小厮却是因为这几日他起得晚以为今日也一样,而没有及时过来。
徐峥踱了步子到院中。西屋里的小厮是已经收拾好了,等着时间到才过去的,此时正在闲聊。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一人问:“不定少爷已经醒了呢?”
“诶,不会!进去也是等在这儿也是等,不如在咱们自己的地方舒坦。”
“我觉得咱还是过去吧!上次不知咋回事仨人一块儿瘫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起来都吓死我了!幸好那天主子也起得晚心情还好,不然有我们受的!”
三人一起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他也起得晚?
徐峥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思及自己近来的异常,面上忽起阴鸷。
李秋?!
男人无声转身,黑戾的眼眸像夜叉勾魂,磨牙咯响,嗤地一下咬破了口腔,腥味散开,徐峥长舌一扫,尽数咽肚。暗紫银纹的长袍摇曳生风刮出一阵阴冷,僻静的院中阴瑟寒凉。
徐峥阴恻邪气的面孔像夜里墓地游逛的小鬼,长袍垂地缓缓入了地下。更寂静的地道中,男人腰间佩环伶响,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两块玉环,手一拽将之扔到地上,玉碎声脆,其声荡漾。
再往前,男人真如鬼魅一样无声飘过。
李秋还没睡醒,舒服地枕着破枕头,嘴边还有浅笑,手腕间也没有锁环。
徐峥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目光毒蝎样勾着竖尾。
徐峥虽没来,但昨夜李秋还是惯例烧了迷药。李君业身子弱,吸入后渐渐昏迷,现在如遇梦魇般身子一颤,忽感阴寒阵阵,李君业乍然睁了眼。
睁眼便看见徐峥嘴边挂着狠戾的阴笑,直勾勾盯着睡觉的李秋,而李秋竟是舒服的没被绑着!
“李秋小……”
“啪!”
李君业话还没喊完,徐峥手中的长鞭已是骤然飞起,棉絮四溅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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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破而后立
李秋痛呼乍醒,劈头盖脸落下的鞭子火辣灼人,他挣扎着要起身,鞭条却道道夺人命,直扑脸皮,慌忙中李秋只能护住头。身上的棉袍已裂成几道挂着,皮肉绽开的血染红棉絮,瞧着似浴血逃离地狱的鬼,但李秋现在却连鬼不如,他逃不出!
“住手住手!李秋快跑啊!”李君业挣着铁索朝两人怒吼。
刺耳的鞭打声和鸣响的铁索声在地牢中晃晃如天崩。
“啪!”一道鞭子直甩李君业面庞。
眼前一片血红,皮肉撕裂尖锐的痛刺骨生寒,李君业腿软倒地,掩面呜咽,身子颤抖如筛。
“徐峥你大爷的!”李秋弓身腾起,提脚踹上徐峥,身上掉落的棉絮撒了一地苍白血红。
男人嘭地撞上后墙,嘴里咯咯尖笑,阴戾的眼若毒箭,直直射向因为用力过猛再次倒地的人身上。
浑身的鞭痕撕裂,血如泉涌,李秋咬牙吐出一口血腥。身下地面阴潮寒凉,身上裂伤火辣磨人心神,这样的冰火两重天让李秋脑疼欲炸。
被发现了!他心中的声音颤颤带着滚烫的疼痛。
徐峥微笑起身,手扬鞭落,声响动彻深长地牢。
“啊……”李秋颤巍巍抽气,哀吟的声音厮磨着李君业的神经。
“李秋,李秋……”他抖着唇喊着李秋的名字,这时他再想不清李秋为何手无绑缚就成傻子了。他说过两人要活着出去看太阳,不能,不能就这样被人打死!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李秋失去意识,他的双眼已是模糊不清,匍匐在地上弓身不敢动,动一下就疼十分。
“小子竟然暗算我?!”徐峥捞起李秋破烂的衣服将人提到自己眼前,红唇似血,刺目难看。
“暗算你?你算个,屁!”
李秋一口血腥喷出,淡红的星点落在男人狰狞的面上,火光飘摇映照似厉鬼。
“滋啦”一声衣裂,徐峥手一扬撕掉李秋半搭的衣袍。
布料棉絮碰到伤口的恣裂疼入骨髓,李秋只觉两腿已不是自己的,但尖锐的痛却是从未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