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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国安十三处是个什么地方,李元和小成都没听说过。不过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后面那个头衔——初级天师,这是什么鬼!难道省公安厅派来的是个神棍吗?可证件上面的钢印又确实是国安处的。
  管一恒似乎对李元和小成怀疑的目光司空见惯,随手把证件收了起来:“十三处是专门办理超常规案件的,普通地说,就是灵异案件。”
  “灵异——”小成万万没想到管一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半天才干笑了一声,“就是神神鬼鬼的事?”
  “对。”管一恒却很认真,“就是神神鬼鬼的事。”
  “哈——”小成真不想相信他,“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鬼——不,被一条灵异的蛇吃了?凭什么啊?就凭着现场找不到蛇的痕迹?”我擦,这是要跟他玩“看不见的龙”的游戏吗?警察要是都这么想,那也甭办案子了。
  “因为雾。”管一恒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几名死者的失踪和尸骨出现,都有雾。”
  雾?李元和小成对看一眼,脑子里同时把案情前后捋了一遍,然后面面相觑——因为管一恒说得没错,只是这一点,他们都没注意到。
  第一个死者是在晨练时失踪的,当时树林里就是一片晨雾。如果说这还正常,那么第二个死者失踪于露天停车场,而当时正是中午,那么有雾就很不正常了。偏偏根据停车场工作人员的回忆,当时确实有那么一阵子是雾气濛濛的。
  还有这第三个人呢,是傍晚下班的时候开车经过一条小路,当时路口的摄像头只拍到了一团雾,雾散之后发现车翻倒在绿化带里,人却已经失踪了。不过滨海这个地方平流雾很多,因此大家都没注意到。
  “这么说……”小成不是固执到事实摆在眼前也死不认账的人,这桩连环案子里,确实从头至尾都有雾的存在,“但,但这跟蛇有关系?”
  管一恒点了点头:“是腾蛇。”
  “啥?”小成莫名其妙,“我听说过金环白花五步倒,蝮蛇蚺蛇黄金蟒,可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腾蛇!”
  “你应该还是听说过的。”管一恒微眯着眼睛望向垃圾场,“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腾蛇无翼而能飞,出入有雾,所以难窥其全貌。”
  小成嘴角抽搐了一下,迅速打开手机百度,然后连眼角都要抽搐了:“你说的是神话吧?”这是曹操的《步出夏门行》诗,文学作品里的话也能当真吗?
  “是。”管一恒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十三处管的,就是这些。”
  小成紧紧盯着管一恒的脸,自己的嘴角一直随着他的话抽搐,半天才喃喃地说:“你,你说真的?你是认真的?”尽管他再难以相信,现在也实在不能再把他当成开玩笑说瞎话了。
  管一恒肃然:“自然。这是人命,怎么能拿来玩笑?”
  小成的嘴张了合合了张,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现在怎么办?这个蛇,这个腾蛇要怎么抓?请动物园蛇馆的工作人员来有用吗?”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显然是没用的。
  果然管一恒摇了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腾蛇的踪迹。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腾蛇很有可能就在那堆碎铜片里,我们首先要找到那堆铜片的收买人。”
  第2章 铜片
  要找到铜片的收买人并不难,顺着那辆切诺基的车号一查,小成就找到了车主:华天房地产公司的法律顾问,郑彬。
  郑彬人如其名,看上去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但做律师的人,一开口就听出来了,李元盘问了他好一会儿,也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东西是替我的老板收购的。”郑彬从头到尾面含微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带着点讽刺,听他说话就好比吃米饭遇到了砂子,时不时的就要难受那么一下,“老板喜欢什么,我做下属的就要替他办到,就算是收废品——这个应该不违法吧?”
  小成冷笑一声:“郑律师既然是干这一行的,应该知道收买文物是怎么回事吧?”华天的老板他知道的,叫华刚,在本市乃至本省也算是知名企业家,口碑不错,还有点儿背景,郑彬这是拿华刚来压他们呢。
  郑彬仍旧笑着:“瞧成警官说的,我老板只是买了一堆碎铜片,哪里来的文物呢?真要是有文物,还能被当成废品扔到垃圾场去?”
  小成差点被他噎死:“那请问郑律师你去垃圾场花一万块收买不值几百块的东西,这又是为什么?”
  “这是我老板的爱好,属于有钱没处花的那种吧。”郑彬笑吟吟地回答,把小成又气了个半死。
  李元拦了拦这个爱冲动的下属:“郑律师,你应该清楚,公民是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的。”
  郑彬一摊手:“我很配合啊,但是李警官,公民也是有隐私权的,哪怕我的老板爱好怪僻一些,我只是收买了一批废品,这有错吗?”
  小成气道:“那东西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总可以吧?”
  “这个没问题。”郑彬这次答得倒很痛快,随手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十分钟后,两个小保安抬着一个麻袋进来,往地上一放,“几位请看吧。”
  粗糙的麻袋口敞开,从里头掉出几块碎片来,看起来似乎还是有花纹的,但上头生满了斑驳的铜锈,黑不黑绿不绿,跟垃圾看起来没啥两样。小成正要上前去翻,一直没说话的管一恒忽然拉住了他,自己上去拎着麻袋口提了起来。
  小成不由得愣了一下,那一麻袋铜片有一百多斤重,看管一恒单臂就给提了起来,似乎还挺轻松。他一直当这家伙是个来走过场的,虽然听他说隶属于什么国安十三处也没脱了这个观念,倒是真没料到管一恒比他的力气还大。
  “还有。”管一恒掂了掂那麻袋就放下了,抬头看着郑彬,“这不是全部。”
  郑彬微微一愕,随即笑了:“这位警官贵姓?别开玩笑,东西都在这里了。”
  管一恒面无表情:“垃圾场那边收的铜片总共是一百零三斤,他的秤上有点问题,实际重量应该是一百一十五斤上下,全部又转给了你。但是这一麻袋——”他用下巴点了点手里的东西,“只有一百一十斤。抛去误差,你还有一块重量在三斤到五斤之间的铜片没有拿出来。”
  他难得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这一番话说完,不光李元和小成瞪大了眼,就连郑彬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慌乱:“抱歉,这里就是所有的东西了,我不知道管警官是怎么推断出有这么一块子虚乌有的铜片的,我也不知道垃圾场是跟你们怎么说的——毕竟我收购的时候根本没有称过,究竟是不是一百一十五斤根本无从验证——但是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说着说着,脸上那丝慌乱就隐没了,又带上一点讥讽的神气来,“当然,我老板手里也还是有几块汉代残铜的,如果管警官是想借机会看一看,我也可以现在去问问老板的意思。”
  小成七窍生烟。郑彬这是摆明耍赖了,而且言语之中还有暗指管一恒假公济私想要弄别人的收藏品的意思。
  管一恒听完他的话,冲着李元和小成一摆手:“走吧。”
  小成悻悻。现在他们根本没奈何郑彬,毕竟是没有证据,而管一恒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郑彬居然还要否认,那就再说什么也暂时没办法了,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
  郑彬笑吟吟地站在那儿:“怎么,几位警官不再查查?”
  管一恒头也不回:“不用了。等你们这里死了人,我们少不了还要再过来一趟。”
  死人?郑彬眉梢一跳:“这位警官,话可不能乱说啊。”
  管一恒连理都懒得理他了,只对李元一点头:“派几个人注意着,等华刚死了,我们再介入就方便多了。”
  这下郑彬的脸色可真不好看了:“这位警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管一恒头也不回:“等人死了你就知道了。”
  他带头,李元和小成当然跟着就走,只剩下郑彬一个人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想了想还是转头打电话去了。
  出了华天的大门,小成就忍不住了:“华刚要死了?怎么回事?”
  李元比他冷静些:“郑彬留下的那块残片有问题吧?是跟腾蛇有关吗?”
  “对。”管一恒点头,“腾蛇就附在那块残片上。”
  “何以见得?”
  “因为这几个死者之间其实都是有联系的。”
  这桩案子的情况李元和小成都装在脑子里呢。第一个死者张成,是个无业游民,早些年还干过小偷小摸的事,后来说是继承了一笔遗产,所以衣食无忧,这么些年也一直再没干过任何工作,也没结婚,据说就是靠着吃遗产的利息过日子,而他跟第二个死者赵文斌,也就是那个玉器店老板却是时常有点来往的。张成失踪那天早晨,赵文斌还在山上跟他见过一面,而张成的尸体也是在赵文斌居住的小区出现的,以至于警方曾经一度把赵文斌列入嫌疑人,但还没等仔细调查呢,赵文斌就失踪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前两个人算是有联系的,可是这第三个人并没有啊。”小成仔细想了半天,还是没找出第三个死者与前两人有什么联系。
  管一恒看着他:“赵文斌的尸体在一处工地上被发现,那么第三个死者吕泉的车翻倒在哪里?出事的小路离工地并不远,而且我记得,你们调查过赵文斌的儿子赵林,那几天,他曾开着家里的车几次到过那个工地。”
  李元悚然一惊。没错,当时他们确实注意到了这一点。赵林没有继承父亲的玉器店,而是自己做了个包工头,那个工地就是他承包的,结果干着干着,居然发现了自己老爹的遗骨。但是吕泉出事的那条小路离着工地还有几条街道,他们确实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还有,”管一恒又说,“赵文斌是在露天停车场失踪的,他自己没有车,那天他是开着赵林的车,也就是赵林后来开到工地去的那辆车。我想这些残铜,当时一定就是放在那辆车上的。”
  “这……这有点牵强啊……”小成勉强地提出反对意见,“为什么不是跟那辆车有关呢?”
  “因为吕泉的尸体是在垃圾场发现的。”管一恒干脆利落地回答,“而垃圾场没有那辆车,只有这堆残铜。再往前说,张成这个无业游民,恐怕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遗产利息过日子,他很有可能是个土夫子,或者是专门收买赃物倒手赚钱的!”
  拜《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小说所赐,李元和小成都知道,所谓的土夫子,指的就是盗墓贼。管一恒的话,明显地指出了一条线:张成盗墓,或者是跟盗墓贼有联系,收购来了一批残铜,然后转卖给了赵文斌,在这一过程中,两人双双失踪;而赵林显然不懂这些残铜的价值,就做为废品卖了垃圾,结果吕泉的尸体就在垃圾场出现了。现在,只要确定赵林曾经开车带着这些残铜去过工地,一条完整的线就联系了起来,三名死者无论是失踪还是尸骨出现,都与这批残铜有了解不开的联系。
  “赵林这小子,肯定没跟咱们说实话!”小成捏着拳头。他们当然也是去调查过赵林的,但那家伙一个字都没提什么铜片的事儿!
  “估计他可能把这些东西当成了垃圾,当然,也可能他知道自己父亲违法收购这些东西,所以不敢说出来。”管一恒眼睛明亮地盯着前方,“去找他问一问就行了,而且,他是赵文斌的儿子,总有点门路能跟华刚搭上关系的。”
  小成还是不大明白:“那你刚才说华刚就要死了……”
  “不吓他,他也不会把东西拿出来。”
  小成瞬间就明白了,不过还有点担心:“万一东西流出去,腾蛇不就……”
  “按照进食速度,腾蛇短期内不会轻易伤人。”
  “哦——”小成刚松了口气,一想到前面三具被腐蚀得干干净净的尸骨,顿时这口气又松不下去了。只要这块残片没到他们手里,事就远远不算完呢。
  赵林比郑彬好对付多了,小成才把他隐瞒的事一提,又把脸一拉,他就怂了,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张成确实是个土夫子,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就不亲自下斗,而是做中间人倒手些东西了。赵文斌跟他有联系,从他手里也收过几件有价值的东西。这当然是违法的,赵林心里明白得很,他对古玩这一行没啥眼力,也不想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就出去当了个小包工头。
  这次赵文斌又是从张成手里收了一批东西,是十几块青铜残片。这种买卖他们做过几次,赵文斌自恃眼力,经常用低价打包买进些东西,从里头捡漏,可是这次弄了这些残铜,他好像拿不定主意了。
  本来那天,赵文斌是打算带着一些残铜去找人掌掌眼的,可是在停车场就失踪了。他用的就是赵林的车,赵林也是直到发现了他的尸骨之后好几天,才发现自己车子里还有一小袋残铜的。
  他在这方面既没有眼力,又不想再跟这些事扯上关系,正好张成也死了,他就干脆把玉器店里所有的残铜都打了个包,当成废品卖给了收垃圾的人。
  “成警官,我真不知道这事跟这些破铜片会有关系,我真不是有心要隐瞒的啊!”
  管一恒摆手止住了他:“你不知道,也就说不上有心隐瞒了。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你想办法,让我们接触到华刚。”
  赵林傻了眼:“这,这位警官,我一个小包工头,怎么可能见到华刚那样的大老板啊!”
  “华刚也喜欢收藏古董,你没有路子,但你父亲应该是有这样的人脉的。”
  赵林哭丧着脸:“这——我爸也就是个小玩家而已……我倒是听说过,滨海这边的玩家圈子里,有时候会搞地下交流拍卖什么的,那时候像华刚那样的大玩家才可能出现。但是——我爸那种级别的,也只参加过一次二流的拍卖会,那已经是他得的最好的一件东西了,手里没有好东西,那种拍卖会的大门都迈不进去的,更别说我了,我可是啥都不懂啊。”
  小成被他这腔调弄得心烦,把脸一拉:“你想办法!”
  赵林虽然是个包工头,可是胆子小,明明小成这就是不讲理了,他也不敢反驳,只是转着眼睛拼命地想,半天才嗫嚅着说:“那什么,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可是,可是我不认识的啊,我真不能去找,找也没用——”
  小成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先说是什么人吧!”
  “就是,就是我爸失踪那天想去找的那人,我也是听我爸说的。”赵林像捞到了救命稻草,松了口气赶紧巨细无遗地说起来,“那位姓叶,不是滨海本地人,不过在这儿有个店,每年夏天过来开几个月,专卖古砚古墨什么的。我也是听我爸提过几次,说他玩的不大,但眼力绝对好,尤其是人好——你们知道的,那些大玩家对我爸这样的人,那都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但叶先生不是,只要你是真心去请教他,他都会给你讲讲。我爸跟他认识两三年了,有时候拿不准的东西就去请他掌掌眼——当然了,你也不能老去找他,手里得有真东西才行。尤其是,如果你光想去套近乎的话他见了一次就没第二次了。所以我爸那天去,说不定就是真有好东西。”
  管一恒忽然问:“既然你知道你父亲真有好东西,为什么把那些铜片都卖了?”
  赵林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变化,这怎么逃得过李元和小成的眼睛,小成马上追问:“到底为什么?你还有什么隐瞒警方的?”
  赵林哭丧着脸道:“我真不是要隐瞒,我怕你们听了会说我神经病啊。本来我也想留着那东西找人看看的,可是那东西放在家里的时候,我白天晚上的就不时听见有东西在屋子里爬似的,有时候在地下,有时候在墙上,还有时候在天花板上,蹭着墙唰唰的响,可是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开始我当我耳朵出毛病了,后来有一天——有一天我发现冰箱后面的墙皮被蹭了,地板上落了一层白灰——我家的墙都贴了壁砖的,只有厨房是刷的涂料,就那儿发现了白灰,很浅一层……”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那个,你们相信吗?我觉得我屋子里好像藏了条大虫子还是什么的,可是怎么也找不着!后来,后来我简直都想把房子拆了来着,忽然想起那袋碎铜片来,好像就是我把那东西拿回家之后,家里才有这动静的。开始只是晚上偶尔能听见一声,后来就连白天都有了,我吓死了,就赶紧把家里和店里所有的铜片都打包卖了。”
  小成瞪着他:“打包卖了!你怕有东西在你家里,就卖出去害别人?”
  赵林张了张嘴,不敢再说话了。小成狠狠盯了他一眼:“把那人的地址给我们!”
  赵林哭丧着脸小声说:“具体地址我不知道,只知道在太平角一带,店名叫掬月……”
  第3章 行家
  太平角这一线的小店,个个都算得上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有不少都是只做半年生意,到了冬天就关店歇业的。
  小成开着车遛了一路,最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那家店。店门不大,厚重的木门上雕着岁寒三友的花纹,古色古香。门楣上方悬一块浅褐色的匾额,上头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掬月。
  店门前方就是碧蓝的海面,水波间露出几块黑褐色的礁石,像什么怪兽蹲踞在水面上似的。天气已经和暖,有海鸥在礁石间翻飞,倒也生机盎然。
  “地脚还真不错。”小成把车停在路边,“不过不该开这种店吧,开个咖啡馆不是更合适?”
  这一带基本上都是咖啡馆或者烧烤小店,卖笔墨的店开在这里确实不对劲儿,不过也由此可见,店主人根本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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