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节

  “听说那耿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药老眉宇微微颦蹙着,然后低下头,“咱们谢府的大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名流勋贵不少是拿了请柬来的,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说法,那……”谢家名望虽高,但终究权势不在自己掌控;树敌太多,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只是有些话,药老到底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谢逸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浅薄的笑意,语气清浅,担着从容,“药老,你说,那个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说着,抬起头望着药老,眼神清冽,好似没有丝毫的担忧般。
  “……”药老抿着唇,摇了摇头,君心难测。
  “咱们来打个赌如何?”谢逸轻笑一声,两指间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翌日,当原本被谢逸再三嘱咐,闭门谢客的大门被打开,原本清冷的院子里骤然多出了许多来客的时候,药老似乎才如梦初醒,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如同两人博弈,如同高手对决,最后堵的不过是谁先动,谁先输罢了。
  熙熙攘攘的宾客,凉都城内的名流勋贵似乎都已经到齐了,原本诺大的谢家花园里人山人海;还有那些远远近近处,闻讯赶来的谢安儒慕者;其中真真假假,各掺一半,但那挂着白绫和挽联的主院大门却仍旧紧闭。
  “我说这谢家兄弟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谢大人死了,他们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了吗?”不久,人群里就有人暴走抓狂;他们来是为了吊唁和缅怀谢安,而不是坐在这花园里吹凉风的。
  原本之前就被拒之门外整整一日,现在又是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人不气愤。只要有人开了头,自然后面就有人会接二连三的爆发。
  整个谢府的花园好似已经成为了菜市场般,闹闹嚷嚷的不说,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摔碗叫骂。
  “原本以为谢家真的如传闻所说是书香世家,却没想到竟然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境地,真是……真是……”那很铁不成钢的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谢家的亲戚长辈呢。
  “子曾经曰过……”自然也有些那些酸儒文人,摇头晃脑;脸上尽是痛心疾首,嘴上却满是之乎者也的,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头都大了。
  纵然碍于情势,所有的人都被迎到了花园;那些酸儒文人与名流勋贵一块,可此刻他们却没有巴结谁,讨好谁,套近乎的想法,全都眼神灼灼地盯着某个地方,或发泄,或嘟哝,或喧嚣着诉说自己的不满。而那些名流勋贵,手执请柬而来的,此刻脸上也表情各异,心里的想法更是。当年谢家宣布闭门谢客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还年轻。谁人年少不轻狂,但面对彼时的谢安,彼时的帝师,他们谁不是恭恭敬敬的,要换了旁人死了也就死了,发了请柬还将人拒之门外,这样的做法,他们早就甩脸子离开了,可这个人是谢安,所以他们都留了下来,不过看到现在这情形,脸上的失望,怎么都掩饰不去。
  主院,挂满白绫挽帐的堂屋。
  “少爷。”药老坐在谢逸的下首,沉沉地叹了口气眉宇微微颦蹙着。
  “嗯?”谢逸眉梢浅扬,脸上似乎没有丁点儿的意外,反而是带起了点点凉薄的笑意,转头看着坐在对面闻讯赶来的谢玮,“这件事情大哥有什么看法?”
  谢煜三兄妹因为前儿夜里守了整夜,昨天又守了一天,谢玮接到消息之后
  到消息之后并没有通知他们,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几个孩子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外面的那些人,或许不乏真的是儒慕谢安,前来吊唁的;但定然有不少是打算趁机煽风点火的。纵然谢家闭门谢客几十载,但当初不管是自己的祖父,还是自己的爹谢安,素来都是心直口快,刚正不阿,朝里内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只是以往碍于他们的身份不敢如何,现在谢安没了,谢家的小辈又没有入仕的,都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玮闻言,同样眉头紧锁,就算隔着老远,他却依稀感觉自己能够听到花园中那些人的叫骂声,议论声,“我……那些人是谁放进来的。”
  “嗯?”谢逸转头,看着立在旁边唯二的两个下人,“怎么,没听见我哥哥在问话?”
  “回大少爷话,是……是谢管家让人放进来的。”其中那名女子瞧着是个畏畏缩缩胆小的,平时人们在唤她红妞,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流红,乃是流枫货真价实的妹妹;只是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谢明?”谢玮脸上带着点点不敢置信,他死死地咬着下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真的要说起来,谢明是谢守的儿子,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为了守护谢家而活,后来因为谢守在一次随谢安出行时,为救谢安而死,这才被赐姓谢,谢守也例外葬入了谢家的族地。而这些年,他们更是从来没有将谢明当做外人,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继承他父亲的遗志,甚至谢安原本想将他收养成自己的干儿子的。
  药老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眉宇微微颦蹙着,转头看着谢逸;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和流枫之间的默契,简直准确得让人觉得可怕。
  “怎么,好奇?”感受到药老那灼热的眼神,谢安转头看着他,脸上浅淡的笑意未退,眸底却似乎染上了几抹深沉。
  其实不止是药老,连坐在旁边的谢玮脸上都似乎挂着难以置信般,“为什么要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当年他们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后来阿守叔死了,他还伤心了好久,后来又因为苏怡失踪的事情,他离开了谢家,离开了凉都,可是为什么再回来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人心都是会变的。”谢逸眼角挂着药老,又凝着谢玮低下头,沉沉地叹气,“其实有些事情自来就有端倪,只是爹娘对阿守叔有愧疚,只是旁人不会去深想,谢明,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谢明了。”
  原本对谢明,他也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哥哥般看待;当初他双腿突然被发现断言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哭过,闹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平心静气的接受自己突然从一个能跑能跳的健康人突然变成终身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这个事实的;那段时间,是谢明一直在身边陪伴他,鼓励他;甚至后来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他都会跑到他的房间中,他是那么的温柔耐心,总是安慰自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尤其是在姐姐的身份被发现了之后。
  想到这里,谢逸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淡淡的苦涩,“如果他真的还是以前那个谢明,又怎么会任由谢煜和谢琦在蘅芜苑大闹而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他真的还是以前那个谢明,姐姐和我们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其实谢明是不希望姐姐回到我们谢家的吧,当年那个抱走姐姐的丫鬟,最后接触的一个人……是谢明。”
  “……”谢玮闻言不断的摇头,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可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不管怎样他都不敢相信,那个时候的谢明心里就已经存有了这样的心。
  谢逸闭上眼深吸口气,“六岁的孩子,是啊;当年的他只有六岁,可是就已经背叛了谢家。”说着,他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从怀中将请帖扔到谢玮的面前,“除开爹娘,能够接触到谢家暗印的人,大哥,别再自欺欺人了。”抱着以前的念想,是不能过日子的;人总要向前看的。
  “……”看着那几乎是铁证般的请柬,谢玮陷入了深深的魔障,他不断的摇头,饶是到现在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可是他依旧不愿意去相信。
  “难道大哥你要告诉我这些请柬,还有外面那些几乎是整个凉都上层的人都是你请来的?”谢逸终于忍不住开口;从开始怀疑谢明,到现在,他不心痛吗?他不难过吗?不!他比谁都要难过,替自己难过,也替谢安难过,更替阿守叔难过。
  谢玮闭上眼深吸口气,薄唇微微嚅了嚅,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气短,带着几分沙哑,透着浓浓的无力,“谢明人呢,我要亲口问问他。”
  “待他上来吧。”谢逸见状深吸口气,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
  话音刚落,红妞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站在他旁边的男子却是朝暗处使了个眼色,被五花大绑,嘴已经被封起来的谢明被两个人押着走过来;整个人不像先前看到的那般玉树临风,眼眶带着几分通红的血丝,发髻散乱,透着几分狼狈。
  谢玮在看到谢明出现的瞬间,几乎是瞬间站起来,双眸圆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为什么?”
  “哼!”谢明双眸半
  谢明双眸半眯,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
  红妞旁边的男子适时地将谢明口中的白巾解开,得到自由之后的谢明却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点点不屑,“呸!”
  “……”谢玮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看着谢明,“当年的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哈,哼谢玮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哈,哈哈。”谢明整个人陡然狂笑起来,像是听到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你们谢家的人都一样,一样的虚伪,一样的恶心!”
  谢玮被谢明喷得,只觉得一头雾水,他不断的摇头,看到这样的谢明,好似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一般,他薄唇紧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哈。”谢明瞪着双眼,昂着下巴,“你去问谢安啊,你去问问他在乙亥年的三月初八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乙亥年,谢玮和谢逸都怔住了,原因无他,那可是在近五十年前,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爹谢安彼时也不过才二十,甚至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出生,更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清楚!”谢逸有些坐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谢明的情绪有些不对,尤其是在苏怡的身份被揭穿之后。
  “哼,谢安那个伪君子自然不敢告诉你们。”谢明原本就神色几近癫狂,在说到谢安的时候更是恨不能咬牙切齿,看着谢玮和谢逸脸上的疑惑和不敢置信,“想必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爹是什么样的人吧?哈,哈哈,什么君子,什么清流,我呸!当年,他自己醉酒强奸了我娘,却让自己懂得常随顶包,哈,哈哈……我娘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的女儿。就因为当初我外公儒慕谢家,知道他路过,好心请他在家里小住,结果他却趁着酒劲侮辱了别人的女儿,这还不算完的,他酒醒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
  说到这里,谢明闭上眼,眼底有着泪光闪烁,“可是我娘已经失身,女儿贞洁已失,却又偏偏怀上了孩子,最后只能含羞嫁给你们谢家的常随!”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谢玮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这些事情是白姨亲口告诉你的?”白香莲,谢明的娘。
  谢明嘴角微勾,冷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又如何?”
  “乙亥年我爹尚没有跟我娘成亲,如果他真的对您娘做了什么,就算他不承认,以祖父的个性也不可能任由他这么胡作非为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谢玮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颦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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