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第96章 真假商人（六）
本朝有动用私刑屈打成招的案例，李羽札心中一突，民不与官斗，他怎么就忘了这个皇帝派过来当过土匪奸细的官儿，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呢？
这种人够狠，不能以常理揣度，很多旁人不敢做的事，他都能够做出来。
然而与李羽札设想的不同，王傲隽轻轻松松的跟他谈天说地，就像老友一样聊天，看上去还真把他当成了没有嫌疑的普通人。
他的问话是随心随意的，没有规矩可循，李羽札却回答的小心翼翼，他猜测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审问，他们想要趁他松懈的时候来探求实情。
心思电转，李羽札绞尽脑汁完善他的谎言，像讲述事实一样讲故事，他的脑洞比较大，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他是无辜的。
王傲隽突然就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李羽札就在心中揣度对方的阴谋，哪知道王傲隽给他霹了一道雷:“我来此地两年，是受人之托，为调查一个机密而来。到如今肯定了，你是定国公的嫡子。”
“也许你不知道，定国公世子没有子嗣就战死沙场，老定国公就这么个独苗，悲痛欲绝。府中没有了继承人，欲从家族之中过继一个侄儿，但也没有挑到一个好的。之后，定国公的老管家就给了他一个震惊的消息。”
接下来王傲隽给李羽札讲了一个跌宕起伏却又老套的故事。
老定国公年轻的时候是个帅气有多情的男人，他能征善战，许多女孩儿都芳心暗许。他与爱慕者中一个容貌才情都出色的女子互生情愫，私下里定了终身。
只是天下有情人总要经历各种磨难，还不一定能修得正果。
老定国公与那女孩儿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因为他家里早就有了未婚妻，他死活要毁去原有的婚约，却没熬的过两家的长辈。
可惜那女孩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等他这边婚事办完了，女孩那边隆起了肚子要寻死。
那可是他的心肝儿，就算放弃一切，他也不能再让她受到委屈。
闹得满城风雨后，老定国公在新婚不久就抬了贵妾，还是带球的美艳女子，就算她出身不高，公婆不喜，那女子还是在定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这等做派，彼时的老定国公是得了个痴情的美名，他与心上人的爱情被待字闺中的女孩儿羡慕向往着。只是他的正妻，另一个女子，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甚至被某些人恶意的描述为插足真爱的第三者。
所以从一开始，老定国公的后宅，就注定了不得安宁。
各种无声的战斗撕逼，撒泼打滚玩了个遍之后，后宅终于安静了几日。
老定国公以为自己能享齐人之福了，可他低估了女人的战斗力，正妻与贵妾抹黑抹臭对方的名声，不要太努力！
短暂的沉静让老定国公疏忽了防范，之后有一天，挺着大肚子的贵妾早产了，一胞生两个，都是男孩，把老定国公乐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只是没两天，那贵妾产后虚弱的身体就垮了，一命呜呼。她在临死前抓着老定国公的手，苦苦的哀求照顾好她的孩子，不要让孩子像她一样，被他的正妻害死。
她没斗的过他的正妻，死了当然要坑对方一把。
老定国公血气上涌，把正妻臭骂了一顿，从他家兄弟姐妹骂到他家爹娘，嗓门之大，震惊方圆三里。他的正妻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一直默不作声的让他责骂，老定国公他爹拄着拐杖把他抽了一顿，一边揍一边骂他是猪油蒙了心，狐狸精迷了眼。
那一阵子，圈子里的头条总是老定国公，他们家的鸡飞狗跳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就连天子也有耳闻，甚至还为此敲打过他。
但彼时年轻的老定国公还是一意孤行，他亲自养着两个孩儿，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
不得已的情况下，想要正妻和爹娘帮手，可是孩子稍微哭了一句，他就会不给好脸色，一家人都被他膈应透顶，再也不帮忙。他的正妻甚至说不敢朋孩子，就怕一不小心碰出毛病了不得清白。
他气得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住了，小院落里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于是有一天，老定国公睡得很死，信得过的十几号人手也睡得很沉的夜晚，两个孩子失踪了。老定国公发动了很多人去寻找，甚至用了正妻娘家的势力，却没有找到。
一晃眼几十年，老定国公一直在寻找没有放弃，而他和正妻的孩子，他始终没有多看一眼，北方战乱，他毫不犹豫的就把那孩子放到了军营去历练。
仅仅三年那个孩子就战死在沙场，那时候还不满十八岁，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
等孩子下葬之后，老定国公的正妻在深夜悬梁自尽了，她沉默了一辈子，也用沉默在抗议老定国公的自私绝情。
如今老定国公没了后，上头的爹娘也没了，孤家寡人住在大大的院落，就分外想念曾经心上人的孩子。
他想把那一对可爱的双生子接回家，让他们来接替他的位置，让他流落在外头的孩子来享受荣华富贵。
王傲隽给李羽札讲的故事是经过了修饰的，重点是老定国公对他的真爱，对他的孩子的思念。然后告诉李羽札，他就是老定国公亲生的孩子。
“你知道吗？庭审时就坐在县太爷附近的那个老人家，就是你的亲爹，他来看你是要确认是否真是他的孩子，然而你的表现让他寒心了。”
“他不相信你的话，他更偏向于郝蕴莱，那个女子如此爱你，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他不想承认你，你的作为，给定国公丢了脸。”
三日后再审，李羽札的话锋就转了，很男人气概的把郝蕴莱已经默认的过错，揽了一半到自己身上。
只是他这么一开头，就在县令的追问下，把所有的真相一点点挖了出来，县令旁边可坐着一个特派人员呢！
郝蕴莱也在一旁，听得他又给自己分担罪过，特别感动，一边哭一边轻声喊:“羽哥……羽哥……”
李羽札瞟了一眼王傲隽前面端坐着的男人，很深情的回复她:“蕴莱，我永远是你的依靠，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好一对共赴生死的苦命鸳鸯。
县令还没说话，李羽札就看见他关注的男人站起来，大笑了三声:“好好好！好儿郎！”
案子不了了之，老定国公带着他的亲儿子回了京城。县太爷客客气气地送他们走，把李羽札的案底都抹平了，如今他的履历上，都是好话连篇，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
而郝蕴莱还是没能免得牢狱之灾，毕竟这一系列的案件需要一个替死鬼来顶着。
李羽札暗地里对她说了:“再等一等，最多不过两个月，等我在定国公府站稳了脚跟，我一定八抬大轿来娶你。”
老定国公曾经给他心爱的人说过的话，在他儿子口中重述了一遍。
李羽札喜气洋洋地跟着他爹去了京城，万贯家财，娇妻美妾都在等着他，谁还会记得大明湖畔的某人呢。
李羽札并没有受到处罚，与王傲隽设计好的不同，葵花就好奇地问:“你是准备放过他吗？”
王傲隽摇头，惊讶地说:“他把你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定国公府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在等着他呢？”葵花猜道。
“那当然，”王傲隽笑的像只老狐狸，“我大张旗鼓准备的，可不是白费力气的事！”
郝蕴莱在狱中等啊等，等啊等，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半点消息。她有一点心焦，她以为她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会成全有情人。
可是直到她被监狱里的女老大欺负致死，也没等到他的消息。郝蕴莱就想不通，她那么爱他，为他抛弃了一切，他怎么就不能真心回报她呢？
也许她舅舅说的对，不是亲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把她吃干抹净了，还要拿去她一条命。
骨瘦如柴的她早就没了曾经的美艳，木讷又孤僻，她最终是郁卒的。郝蕴莱死之前才觉得自己想通了，她这一生全部都被李羽札毁了，如果不是他，她不可能过得这么凄惨。郝蕴莱好恨，让她期待又让她绝望的人，她诅咒他不得好死，那样的人就应该尝一遍她所受的苦。
也许因为郝蕴莱是原剧情中的女主角，她的心愿被老天收到了，她对李羽札的诅咒不久就生效。
他刚到定国公府，确实过了一段好日子，美酒佳肴，逍遥享乐。李羽札就觉得当初在山村里的苦日子简直是糟糕透了，而之后那一段，为了钱财计算他人，流离颠沛，更是让他厌恶当年。
李羽札在心底里感激王傲隽，若不是有他，他也许不能入老定国公的眼，这一切梦幻般的好日子，就根本不属于他。
其实他多虑了，老定国公好不容易找到他，当然是要把他带回去的。
王傲隽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顺便让老定国公也难过一下，虽然他找到了李羽札，但他另一个亲儿子却被这一个给弄死了。
其实老定国公也查看了一下李宥致带两个孩子，但那两个孩子就亲娘，对陌生的他，并没有太多好感。老定国公就想着，孙子毕竟隔了一辈，不如亲生的儿子，他得先把亲儿子给养熟了，再让他生几个小孙儿。
老定国公就在李羽札的房里塞了好几个美艳的通房丫头，让他逍遥快活。
然而好几个月过去了，几个好生养的女子都没有身孕。老定国公就着急了，他想抱孙子，可毕竟儿子年纪大了，要快速的找个上得了台面的正妻并不容易。
他就想着，先等儿子有了庶子，再让他去找他的真爱当正妻。
老定国公一直对当年没有让他的真爱成为正妻，耿耿于怀。
几个月过去，好几个丫头都没有身子，让老定国公感觉蹊跷。他偷偷的请太医，帮李羽札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他的宝贝儿子李羽札，没有生育能力。
☆、第97章 真假商人（七）
老定国公听到太医的话，顿时就晕倒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一双眼睛都没有了神采。他把儿子带回来，是想要他传宗接代，让他与真爱的孩子继承他的所有。
不然老定国公也不会让他与正妻的孩子去边远的地方受苦受难，可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遭到了报应。
老定国公领回来的竟然是一个不能够留后的残废，而这个残废的人，亲手把他的兄长给杀掉了。
那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孩子，在当地声望很高，是老定国公心中理想的儿子。
他一颗火热的心都冷了。
李羽札是一个敏感的人，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旁敲侧击了许久，终于从定国公那里得到了真相，李羽札头脑一片空白，觉得天都塌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一个不可以生育的人，他的同胞兄长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李羽札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这是一个男人的耻辱！一生的耻辱！
所有美好的一切唾手可得，却被他自身的原因给毁了，李羽札不能接受，他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如果可以，他要尽一切可能，保留现状。
能够保持一切的关键是孩子，李羽札立即就想到了自己哥哥的两个儿子，他立即就跟定国公建议，把那大娃和二娃过继过来给他。
李羽札非常欣喜，天无绝人之路，每次当他境遇尴尬的时候，老天总会给他一个美妙的机会让他去解决困境。
他不知道老定国公已经去找过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大娃二娃不像他这般追求着荣华富贵，早就拒绝了老定国公。
而老定国公也想着，亲孙子总比从旁支过继孩子过来要好，就由着李羽札去办这件事。
理所当然地办不成，大娃和二娃早就对李羽札恨之入骨，对把他的罪证去掉的老定国公并没有好感。除此之外，葵花也不让两个孩子被带走，那里不是金窝银窝，而是龙潭虎穴。老定国公是想要留着子孙继承家业，但如果他过世了，葵花能肯定两个孩子讨不到好。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李羽札够狠够黑，定会除去肉中刺眼中钉。
王傲隽倒是很支持葵花，他是皇帝老子的发小，就连老定国公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上一次两个娃儿没被强制带走，也是靠他的面子。这一回，李羽札想要抢夺大娃二娃时，王傲隽仍然在小县城滞留，他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李羽札打回去了，毕竟隐藏boss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老定国公如今气色很不好，除了后继无人之外，还有在朝堂上遭到弹劾。他不知道，他一点儿家务事怎么就牵扯到数不清的破事儿。就连他的妻舅，也毫不留情的递了参他的折子。
所有人都不理解，年过不惑的定国公怎么就脑筋不清楚得如同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是有多抽风才会把一个遗失了多年的庶子接回来，给他请封世子！更何况，那个庶子槽点多的吐不完。
吹雪般的弹劾奏章，让皇帝不得不敲打了几句老定国公，罚他抄写一部有关爵位传承的本朝律法。
老定国公沉寂多年后，再次上了圈子里的头条。
李羽札的袭爵之路，断了。然而这不是最惨的。
不久，当今圣上亲自审了一件案子，牵涉之广，席卷了本朝的小半官员。甚至有一些站在顶端的大官儿也被挖了出来，定国公就是其中的一个。
定国公原本是武将出身，年纪大了之后并没有继续戍守边疆，而是在朝廷之中经营的一些势力，确保他不上战场也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他虽然在感情之上脑子不清楚，但在权力上还是非常善于钻研的。
这些年来，老定国公确实不用再上战场，反而因为曾经是带兵的名将，从皇帝那里得到了一些特权。
他手下就有个人管着士兵的粮草。
远在边疆的年轻将军一封折子凝聚力全部士兵的血泪，他的折子简单粗暴，就直接的表明最尖锐的意思。
“苦战胶着，士兵不是战死的，是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