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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这一世是福是祸,遇到了一个冤家,夏语澹模模糊糊之时,都双手环绕紧紧的箍着赵翊歆,竟是一夜好眠。只是赵翊歆那一晚,一夜无眠。
  很快到了五月十八日,这一天就是君后钦定位次的日子。
  千里挑一,这句话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水分,从几千人中,按着标尺遴选,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符合美人的要求,一层一层的删选出来,去年这个时候,一百多号人送进了钟粹宫,又经过了一年的教导和淘汰,只留下那么四十八位绣女。
  这四十八位人,容貌环肥燕瘦各有胜场,在才情上,这一年多也是各有专攻,或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甚至是骑马射箭,蹴鞠马球,总有一处值得太孙殿下一顾。
  夏语澹抱着她的小白,呆呆的缩在榻上。今天的小白特别的乖巧,安静的伏在夏语澹的身边,毛茸茸的身体在夏语澹身上一蹭一蹭,间或伸出它黑蓝色的舌头,舔一舔夏语澹的指尖。
  周围宫人的脚步也放得特别轻,陈掌事几乎是无声无息的走到夏语澹面前,躬身轻轻道:“娘娘,赏赐单子已经草拟好了,请娘娘过目。”
  夏语澹依然呆呆的摸着小白的头,垂着脸让陈掌事看不见表情。
  陈掌事等了一会儿,只能低声劝道:“这也是……娘娘的气度啊~娘娘!”
  皇太孙的后宫,太孙妃之下有四等封号,嫔,婕妤,美人,才人。陈掌事就草拟了五份赏赐礼单,还有一份是送给落选的秀女,其实四十八个人,最后一关落选的还得占大多数,只等着舒啸台上决出来,太孙妃的恩赏就赐下去。
  这算什么意思呢?夏语澹算是走了后门,而且走成功了的,在那四十八人面前,夏语澹已经是赢家,如同皇后和吴成妃一样,夏语澹在她们面前,会是一辈子的赢家,既然是赢家,就要有赢家的气度,其实这也是一种高姿态,上位者对下位者,才用一个‘赏’字,至于落选的,便当是安慰她们,一路陪跑下来。
  夏语澹无奈的推掉陈掌事递过来的单子,无精打采的道:“陈姑姑做事我一向是极放心的,便按陈姑姑拟定的预备起来吧。”
  陈掌事没有马上退下去办差,站在夏语澹侧身恭敬的道一句:“上有社稷江山,祖宗家法,下有太孙殿下对娘娘的情谊,新晋的贵人只是迎风摇摆的花儿,或许一季都熬不过就凋谢了。娘娘……娘娘为何要这般伤感呢。”
  “是呀,我为何要这般伤感。”夏语澹喃喃自语。自己已经占住了太孙妃的位置,就占住了大义,那些宫斗的事情,只是为了博人眼球,才杜撰的那么夸张,事实上妻妾分明,后宫规矩又森严,别说四十八个,就是四百八十个,也对自己的地位毫无威胁,如若某一天有了威胁,这威胁也不是来自后宫的某一个女人,而是自己,先失去了赵翊歆的感情。
  夏语澹想通了这节,竟是笑了道:“陈姑姑,日后殿下嫔妃诸事,本宫就全权交给陈姑姑打点了。”
  陈姑姑一时哑住,顿了一下才道:“娘娘,这不符合规矩,奴婢怎能打点殿下的嫔妾。”
  夏语澹烦躁的摆摆手,道:“日后也是这谁谁谁呕了气要请太医,那谁谁谁屋子里缺什么要补上,皆是一些……”夏语澹赌气的道:“皆是一些老妈子干的活儿,我这一辈子,只给殿下一人当老妈子,其他的闲事别来烦我。陈姑姑也说了,上有社稷江山,祖宗家法,下有殿下对我的情谊,日后那些人,还想怎地!”
  “退下吧!”夏语澹最后使性,翻身背对了陈掌事,搂着小白扯过一张薄毯蒙了自己一脸。夏语澹躲在薄毯下,埋在小白柔软的毛发里,只想放空了自己,熬过这段心如刀绞……不是熬过,是适应,以后得适应不是两个人的日子了。
  舒啸台在西苑最高处的景山上,景山是由挖掘太液池的泥土堆积而成,高不过十二丈。四十八个秀女着了靓丽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脸上却是统一素面,从山脚一级一级缓步向上走,这一步一步可谓走得是仪态万千,四十八位秀女,不过十四五六岁的少女,一朵朵明丽的花朵,在朝阳的洗礼下,等待殿下的采摘。皇上和皇后,皇上左手下坐着赵翊歆,他们三人坐在台首。
  刚才她们走上来的风景尽收眼底,皇后首先表态,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表态:“都是好孩子!”
  这一句可有可无,四十八人分成十二组,一组一组等待帝后的评价。
  “歆儿以为如何?”皇上平板的一次一次问。
  赵翊歆比皇后还吝啬言辞,从头到尾一字未说。
  ☆、第一百九十章 代价
  偌大的舒啸台静谧缄默,皇上倏然起身,可以清晰的听见身上的龙袍摩擦的脆响。皇上没看人一眼,包括赵翊歆,下台而去。
  皇上身后,一群内侍宫女自动自发的开始移驾,被跟了皇上几十年的大总管谢阔抬手压着,赵翊歆没有犹豫,跟在皇上身后而去。舒啸台包括四十八位秀女默默的跪送,然后所有人依然站在原来的位子。
  皇后的掌事萧氏捧了一盏成窑五彩小盖盅端给皇后,皇后的眼睛含着关切,向着皇上和赵翊歆消失的方向,一手放在萧氏的手腕上,推拒了这盏茶。只有萧氏知道,皇后放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有多用力,隔着衣袖估计把自己的手腕都掐红了。
  皇上虽然安慰过夏语澹,她不会为赵翊歆定下一个嫔妾,那是皇后知道,赵翊歆依然会有众多嫔妾,平白的人情,不卖白不卖。可是皇后私心里,是想看见赵翊歆坐拥美人无数,皇后从未得皇上专情一天,自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看见别人得到了,也是一件特别碍眼的事情。
  皇上和赵翊歆,下了舒啸台,走在树木蓊郁的景山上,树荫遮蔽让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
  “朕尤记得,歆儿是要生二十四个儿子,让爷爷含饴弄孙的。”皇上还是平板的边走边说。
  在皇上和赵翊歆之间,缺了一辈人,赵翊歆又没个兄弟,所以在赵翊歆的成长过程中,皇上承担了多重角色,然赵翊歆在皇上眼里,也不仅仅是一个孙子,赵翊歆是皇上后半生唯一的安慰,祖孙之情如此,赵翊歆小时候,也是愿意说些好听的话哄哄皇上的,二十四个儿子,就是一句哄人的话了。
  皇上也知道赵翊歆那是哄自己开心呢,所以没有接着计较,立足转身看赵翊歆道:“可是夏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翊歆看着皇上的眼睛,平淡的回答:“尔凝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夏语澹从不关注钟粹宫中的绣女,也不再赵翊歆面前谈及今天的话题,夏语澹只是从头到尾逼自己尽量做到无视了。
  “夏氏尚算可意之处,便是她这点自知自明了。”这句话几乎是把夏语澹贬得一无是处了,皇上漠然的往前走,这还是迁怒上了夏语澹:“去年的这时候,朕便是不同意你娶夏氏,而今她进门几月,虽然比我预想的好一些,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你可以宠着她,可是不应该让她占据你堂堂太孙生活的全部。”
  德阳公主调侃过皇上,说皇上是婆婆看媳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也不全是皇上任性的在挑剔,在皇上眼里,夏语澹实在配不上他的孙子。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日后她的气质,见识,教养,才华等等方方面面,虽有一二逆境中成才的出类拔萃者,可是这是极罕见的,先天的优势加上后天的栽培,才是常态。
  夏语澹十四年过着禁闭般的生活,外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其实大家都是眼睛雪亮的聪明人,乔氏是一心一意要把夏语澹养废了,夏文衍是把夏语澹当一件可以交易的玩物,乔费聚的眼光高一些,不过是把夏语澹往太孙宠妃的位置培养。夏语澹在乔家的两年,无意间被虞氏往迎合赵翊歆的方向教导,但如何驾驭下人,打理产业,迎来送往等等一大家之主母的技能,夏语澹无从学起,便是自己摸索了一点,也无处给她练手,尽管夏语澹有别人想不到的早慧,她保存了上辈子的记忆,可是环境不同经历不同,她做不到。夏语澹是早早的觉醒并在不断的挣扎了,可是夏语澹的努力在这些人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夏语澹努力的结果在皇上眼里,也是不合格的。
  你看她做了太孙妃,左右手都是赵翊歆给她的人,夏语澹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不是她甩不甩的问题,是她全盘接手,也不能比赵翊歆给她安排的做得更好了。
  所以皇上才说,夏语澹可意之处,是有自知自明。她做不到的事情,乖乖的站着不动,赵翊歆全给她安排好了。可是如此一来,赵翊歆一个人把两个人都活儿都干了,皇上怎能满意这个孙媳妇。
  皇上去年不同意赵翊歆正式迎娶夏语澹,是觉得赵翊歆硬要把一个当宠妃的人才捧成正妻,也不知道他们那根筋搭对了,或者该说是搭错了。
  赵翊歆这般看重夏语澹,说得好听一点是赵翊歆情深,可是情深对于要做帝王的人来讲,并不是一个褒奖的词语,感情牵绊的太深就和优柔寡断成了邻居,在夏乔两家那么地位卑下的一个人,自家人都看不上的夏语澹,偏偏赵翊歆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说是情深,也许是赵翊歆眼神不好。
  皇上怎么看都觉得夏语澹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孙儿,至今夏语澹也没有入得皇上的法眼。
  当然,皇上的要求本来就很高,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得入皇上眼的女子就没有几个,但有还是有的,比如说赵翊歆的祖母,赵翊歆的母亲。小能治家,大能治军,皇上也不怀疑她们辅助国政的能力,总之男人不在,她们也有能力把天撑住一时。
  想起赵翊歆真正的祖母,皇上瞬间黯然神伤,转而道:“或许是我对夏氏的要求太高了。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历朝历代外戚之祸,近乎消弭了。”
  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
  所以妃后多是平民出身,现在的皇后亦如是,开始只是江西抚州一个穷举人的女儿。
  太宗皇帝此举意在消除后宫对前朝的牵制,执行下来,确实也做到了。皇上在后宫,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宠爱女人,而不用想着谁谁是国公的女儿,谁谁是阁老的女儿,为了她的父兄明明不喜欢,还要在后宫给那些女人留个好位置,到头来皇帝的权利,通过后宫的女人到处受到朝臣的牵绊。
  而今大梁朝的宫廷根本没有这种顾忌,可以说皇上现在,就是想废了皇后,也是说废就能废了,因为后族没有牵制皇权的能力。
  但是太宗皇帝定下这样的规矩,其实对于后世子孙来说,是很不人道的。毕竟门当户对,男女有相近的生活习惯,有互相匹配的心性和见识,才能比较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达成婚姻的美满。皇子皇孙配平民的女儿,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些个平民的女儿,若没有教导过把她们放进宫里,连层层华服都不知道该怎么穿,所以每次选秀,都要耗时耗力花费几年时间,先让那些平民的女儿沾点儿贵气儿。可即是如此,放在了床上,也只有睡觉暖被窝的用处,要和她们谈点什么,真是说不上三句话,满满怯懦又自以为聪明的小家子气儿。
  太宗皇帝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皇上还当太宗皇帝孙子的时候,暗暗喜欢上了一个国公爷的嫡出幼女,可是太宗皇帝不答应,给他配了一个穷举人的女儿。自此算是造成了皇上婚姻的不幸和一生的遗憾,所以在皇上看来,赵翊歆是眼神不好偏偏要娶夏家的庶女,皇上最终忍耐了下来,娶就娶吧,但这是皇上忍耐的极限了。
  皇上深深觉得,配夏语澹算是糟蹋了孙子。
  皇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这次选秀,也算遵照祖训对祖宗有了一个交代。那些胭脂俗物你没有一个喜欢,便不纳吧,或是在仕宦之家,有一二秉性柔佳,德行温良之女……”
  “皇爷爷。”要说皇上说话有谁敢打断的话,也只有赵翊歆了,赵翊歆用一种真诚的语气和皇上道:“我和尔凝,还没有孩子!”
  皇上待要说话,赵翊歆赶紧又追了一句:“长子总要嫡出才好!”
  “这算什么理由!”皇上有些负气的道。
  在皇上的认知里,赵翊歆纳了别的女人,也不影响他和夏语澹生孩子。其实嫡出和庶出在皇上的心目中并没有差别,皇位,是有能者居之的。如果赵翊歆一定要待夏语澹先生下长子,宫中秘药无数,完全可以阻止别的嫔妃生育。
  赵翊歆也明白皇上这番心里,做了一个望天的动作,无奈道:“那我折腾一次,不是白费劲嘛!”
  皇上默默的看着赵翊歆好久,伸手拍拍赵翊歆的肩膀,有了一丝笑意道:“所以你不该让夏氏占满了你全部的生活。之前你……”此处皇上隐去很多话,之前赵翊歆发育的晚,十四岁梦见夏语澹那晚只是赵翊歆第一次朦胧的性冲动,直到今年年初,赵翊歆在那方面才算发育完整,所以新婚之夜第一次,赵翊歆才陷入了秒射的尴尬,因为他确实还不习惯使用,所以控制不好男人成熟的身体。
  赵翊歆对男女之事,都是和夏语澹磨合下领悟的。
  所以皇上是觉得赵翊歆世面见的少了,在那方面的世面,赵翊歆应该试一试不同的女人。
  怎么会是折腾?白费劲?男女欢爱,本身就是极乐之事,和不同的人欢爱,有不同的快乐。
  赵翊歆,他可以畅游在性|爱的快乐之中,为什么要去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一道菜吃一辈子呢。
  皇上看着赵翊歆,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因为成长中隐秘的事被皇上隐晦一说,赵翊歆耳根子一热,面上却因为事关男人的尊严而显出倔强来,道:“不是的,我自然知道,那是快乐之事。”
  皇上在赵翊歆面前,面容少有的严肃起来。
  赵翊歆刚刚出口的理由,都不是他拒接纳妃的真正理由。
  赵翊歆抬头,透过层层树叶的遮挡直视天空中的太阳,即使树叶遮蔽赵翊歆只看了一块,也被强烈的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赵翊歆捂住了自己微微刺痛和眩晕的眼睛,在皇上面前最终说出了他真正的理由:“女人需要启动对权力的野心,才能主持好后宫。可是野心一旦启动,往往伴随着满腹的算计,演变到最后,满腹的算计不止对准了后宫的女人,也对准了枕边之人,我想,这也是帝王的感情总是无法长保的原因。我的祖母,我觉得她最难能可贵之处,是她拥有绝对的实力,却从来没有启动过对权力的野心,才让皇爷爷……”此处赵翊歆不想勾起皇上的伤心往事,省下了一些话,转而说到自己:“我这一辈子,注定是要置身在权力顶点,坐在心机和野心之上,皇爷爷,我不想日日夜夜都坐在那上面,那样我会很累的,所以我只是想和一个单纯明了,我喜欢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这算是我,唯一的清静之地了,我不想把这块地方玷污了。若是为此失去了部分的快乐,也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战
  皇上登基的前后那几年,大梁在北方最大的劲敌还是横居在燕京上方不到两百里的辽国。
  元兴元年,辽国可汗称帝。
  元兴二年,辽国皇帝统兵四十万,压在梁辽两国的边境上,直指刚刚登基的皇上下战书。那时候,皇上还没有褪去年轻人的血气方刚,而且被几十年的宿敌指名道姓,形势退不得,皇上领了五十万兵马亲征。
  元兴二年七月,是皇上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因为他被辽国辽国三王子,四王子八万铁骑奇袭,困于兴和城整整一个月。
  八月,韩老将军从西北调过来三万西北军,合着手下原来的三万人马,凑成六万,六万分成四路,同时猛攻兴和城四门。
  八月初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艳阳高照下,肉眼可以看见的,旷野上热浪滚动。
  六万疲惫之师进攻八万以逸待劳占据有利地形的八万铁甲骑兵,是一场胜负毫无远悬的战役。
  那一天,皇上站在东城门上,四周层层护卫把皇上保护的严严实实,皇上只能通过其中的缝隙,看到那个女人,那个皇上十五岁,就喜欢了,十几年念念不忘的女人。
  她在军前奔驰,像一阵狂风卷曲烟尘滚滚。
  “为我皇陛下死战!”
  “为我大梁国,杀!”
  数万人呼喝,天地都为止颤动。
  那个女人挑上助战台鸣鼓,厚重的鼓号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沉痛而压抑,巨大的旷野上,装备较之辽国铁骑简陋许多的西北军一字排开,像潮水一样义无反顾扑向敌方的军阵。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血肉战场,西北军冲一排倒一排,战马嘶鸣,人声悲嚎,后面的人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去堵辽国铁骑的刀口。
  皇上瞪红了双眼,那个女人站立的助战台被一队辽兵冲垮,她带着千人骑兵,像一条火舌冲进了敌人的军中,义无反顾的向城门扑来。
  干涸的地面被血液染成泥浆,十丈之距,皇上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影,可是这个十丈之间,隔着千军万马,皇上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的坐骑,被十几只长矛贯穿了身体架起。
  她的那匹马,还是她从腰鼓深山驯服出来的那匹黄骠马,在半空中一声悲鸣,前蹄踩住两个辽兵的头颅,身体一个前翻,把它的主人往前甩出去,然后它自己被钉死在地上。
  皇上一直知道的,他欠那个女人良多,他也早早下定决心了,从皇孙皇子太子,到皇上,只等他打赢了这场战,建立了远追太|祖太宗的武功,到时候他成为了真正一言九鼎的君主,他会排除万难,废掉皇后,废掉太子,把她和儿子从西北接回来。
  他要从承天门把她迎进皇宫,让她成为天下最高贵,最有权力的女人,以此补偿她这十年,他犯下的过错。
  可是她从马上飞跃出去,陷在了敌人的包围里,血染了她一脸一身,鲜血汇成细线一缕缕的往下滴落,根本看不出她绝美的容颜,绝世的风华。
  她是从须弥山下来的阿修罗,为了他沐浴在血海。
  皇上知道,他坏了她的修行,一辈子都补偿不了了。
  赵翊歆说得那句话没有错,她从来没有启动过对权力的野心。
  皇上把天下捧到她的面前,她也不要。
  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因为权力算计他,只是为了躲避他,一次次的算计他,为了躲避他,名誉不要了,性命不要了,躲到了阎王殿里。
  怡人的凉风在景山上穿梭,空洞而冷寂,想起她的时候多么痛苦,不想起她的时候,天大地大又是那么寂寞!
  皇上被这一阵阵痛苦和寂寞压弯了腰,席地坐在半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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