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9)
我的意思是,不止在路上。娜提雅维达在加文身后传来,而是请您,在到达白岛之后,留下,帮她。
让我留在白岛加文有些讶异,不过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您吩咐的事,我自然会答应。不过我想知道,您要我怎样帮她?您又是为何选择我?
您懂得该如何管理一快领地,也知道该如何获得那些半人半兽的信任,而且您长于多方斡旋。娜提雅维达说,现下只是第一批半人半兽,之后还会有许多同样的生灵来到白岛。骑士小姐无法分心照看白岛,而如果白岛的那些半人半兽们出了乱子,圣殿的那帮人必定会第一个拿她开刀。除了拜托您为她照看好白岛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您不必这样担心。那孩子心细如尘,对于许多事她都早有考虑。加文道,不大可能出乱子。
娜提雅维达道:可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加文不说话了。
在娜提雅维达离开之后,加文站了好一会儿,才又上了马。
见习骑士的兴奋劲总算过了,发现教官和身后的马车都没有跟上来,于是开始灰溜溜地往回赶。加文教官看起来像是个老好人,但是发起火来比谁都可怕。他们都担心,在看到他们差点丢了任务对象之后,通常时候很亲切的骑士教官会露出严厉的一面。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在见习骑士们和加文重逢的时候,后者脸上却丝毫没有怒意,甚至有几分反常的愉悦。
离开斯莱帕特草原,到白岛上去。放弃这儿的教职,然后他会成为一个(目前还无人居住的)大海岛上的官员。这份新活计不算危险,但也不乏挑战。
对于骑士学院的教官一职,加文确实一直很满意,并且他在这一行也算是有口皆碑。不过他骨子里冒险者的血液还没有冷却,原本就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于已然是风烛残年的他发出邀请,给予信任,这让他在错愕之余,也颇为兴奋。
他在出发前其实就已经向骑士学院请辞了,只是没有特意将这事告诉别人罢了。加文原本准备在结束这次任务之后,就停下手头的活,然后他大概会找一个地方安度晚年,恐怕这些见习骑士们在得知他离职之后,也是以为他找了个地方养老去了。在骑士学院期间,看着一批批年轻的见习骑士来了又走,奔赴未知的前程,恐怕没有人想到他这个当年因为懦弱而放弃圣殿骑士身份的老教官还会选择换一个职业。加文有些期待他们在得知他居然要在一个无人岛落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即便是他并不想要结束在骑士学院的工作,加文还是有必须答应娜提雅维达的理由。
王都监狱。
艾德文悠悠地睁开眼睛,扭动了一下脖子,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嘶声。他昏迷了四日,又在车上颠簸了三日,身上的骨架像是被拆开一遍又重新拼起来一样难受。
在被关进囚牢之后,身上的绳索便被解开了,只有一条铁链拴着脚踝,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上。
囚牢内十分昏暗,只在墙壁上部,一个成人垫起脚来也够不着的位置,开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周围也有同样的囚室,但是里头都是空的。
他肚中空空,多日没有进食。之前看管他们的人,只是为了防止他们丧命,才每天给他们强灌一点水而已。
艾德文趴在地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水壶和面包,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了点面包,又喝了半壶水,脑子才清醒过来。艾德文记得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是在一片施了障眼法的草场上,他才刚将突然闯入的魔术师糊弄过去,接着就看到那些怪物正和那些孩子联合起来闹事,他正要冲上去帮斯坦利堂兄,谁知突然就人事不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艾德文的一向不大灵光的脑袋一时难以对此刻的处境下一个结论。
头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他不是被打昏的。
回想了那一天吃的食物,除了那些难吃的青草制品之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些青草制品上。那些怪物的叛乱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不然也不会准备迷药。不过那群对他们深信不疑的怪物,还有那些毛毛躁躁的半大孩子,是怎么能勾结在一起的,又是怎么有能耐将他们弄来这里的?艾德文怎么也想不通。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成了阶下囚。
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佩皮斯。
嘶。艾德文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拿了半片面包,扶着墙壁朝角落中的人走去。
斯坦利的身上和脸上都有许多伤口,尤其是脸上,虽然消了肿,但还是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在艾德文靠近并推搡了他几下之后,斯坦利这才醒了过来。
接过艾德文手中的面包咬下一口,斯坦利咀嚼了一会儿,然后神情古怪地停下了来,将口中的面包呕出。被唾液浸湿的面包上染上了黑红的血块,此外还嵌了一颗带血的牙齿。斯坦利停顿了一会儿,将一只手伸进口腔,将里头松动的两颗牙生生地掰了下来,接着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艾德文蹲在一旁,面露讨好,轻声唤道:堂堂哥。
斯坦利环顾四周,很快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捉了那些贵族孩子,现在定是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份高贵的家人手中了。斯坦利在组织里也算是一个头目,比艾德文和佩皮斯要高上一级,虽然在层级分明的组织中,他不过算是基层的一个干部而已,但是多数时候,他所到之处总是能受到恭敬的对待,丰盛的佳肴,美丽的姑娘还有装饰精美的住所任凭他挑选,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则任他牛马一般地驱使,现在居然沦落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斯坦利心有不满,看着艾德文随遇而安的样子,更舔了一把无名火。
蠢货。斯坦利松开手,面包掉到了地上,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因为缺了许多牙,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老人。
吃一点吧,都多久没吃东西了艾德文也不知道他们饿了多久,他想了想,又给斯坦利将水壶拿来。
这回斯坦利倒是没有拒绝,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水。手握住脚踝处的铁链,用力地拉扯了几下。在进入组织之后,他们便服了一种能增强力量的药,不过这条铁链是加粗过的,他没能弄断。
我早就试过了,不成的。艾德文揉着肚子摊在地上。
斯坦利松开抓住铁链的手。艾德文的语气仿佛是在笑他做了无用功,本就恼怒的斯坦利甚至从中听出了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空了几天的肠胃突然放进一些冰凉的脏兮兮的食物,艾德文肚子绞痛,侧过身子半躺在地上,手掌用力压着腹部,仰着头看向斯坦利,缓了一会儿,道:也不知道卡拉米叔叔怎么样了。
你还敢提他?斯坦利放下水壶,重重了咳嗽了几下,要不是你多事,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我早就说过了,那个柜子不应该给他。
这和卡拉米叔叔又有什么关系?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艾德文道。
狱卒得到过在这两个人醒来之后要及时通知的命令。几个狱卒巡逻到这附近,艾德文听到脚步声立马便住了嘴。狱卒们见两个人靠在墙边没有动静,很快便向外走去。
艾德文这才接着说:我们加入组织,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快活日子。卡拉米叔叔当年救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帮帮他?
听着,艾德文,斯坦利无意与艾德文争吵。既然他们已经被人捉住了,他们的上级对于安全和保密措施过于自负,以至于从来没有考虑过组织中有人被捕之后的补救措施或许有,但至少斯坦利没有听说过能够逃脱的机会万中无一,按照他们的罪行,之后的下场也是毫无疑问的,除了等死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在这种时候他连嘴皮子都不想动了,但是艾德文还是能有本事让他气得胸口发闷,如果那些孩子不是由那个老头,而是由我们的人来抓,就不可能放危险分子进来。我们的人会懂得及时收手,更不会自己钻进柜子里去。
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当年被那些恶毒的小鬼捉弄,捆在野外的一颗树上,如果不是卡拉米叔叔正好经过,我们早就给那群恶狼吃了。艾德文烦躁地咬着手指,但是他现在说不定也被逮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要给我们陪葬,你是知道那些贵族从来不讲道理的,既然知道了卡拉米叔叔和我们有关,他们就不会饶过他的。
那只能算他倒霉。斯坦利叹了一口气,脑袋重重地往墙壁上靠去,救了你这么一个人,随便一报答就能让他送命。
囚牢内沉默了一会儿。
不对,不对。和卡拉米叔叔没关系。艾德文说,我想起来了
该死的,别再提这个名字了。斯坦利怒道,消停点。
我是说那个柜子,是柜子出了问题。艾德文缩缩脖子,那个柜子本身就是有特殊设计的,总之除非是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年纪再大或者再小一点的人进去,都不会起效果。这就是为了避免万一有别的派不上用场的人进入预备军团的训练场地而设置的阻碍。我们一开始不是自己进去柜子里试过了吗?就连我们都不成,卡拉米叔叔怎么就成了?如果没有这一点,你当初也不会被我说服。
这说明是柜子出了故障,还能是别的?可不要说是组织高层,某个委员或者顾问要制作柜子的人特意留下一个漏洞吧?斯坦利挪动着身子,向放面包的位置攀爬而去。他没有佩皮斯那般决绝,后者对于组织的目标打从心底里认同,是一个狂热分子。斯坦利没有见到佩皮斯出现,便立刻猜到,佩皮斯恐怕为了保守组织的秘密而死了。但是他不同,即便知道死到临头,却也没法什么都不做真的等死。
斯坦利抓着面包,用无牙的嘴吞咽着,眼睛亮得惊人,面包放了一天一夜,又干又硬,一捏就开始掉碎屑。
可是我真的没有记错,那个柜子明明艾德文喃喃自语。
狱卒们这时候才想起关押着艾德文和斯坦利的那间囚牢中有了一些变化,食物少了一些,水壶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应该是醒来过。于是连忙派人去通知莱芙,接着向那间囚牢走去。
而与此同时,莱芙正在欣赏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回礼。
第159章
娜提雅维达给的回礼是放在她肩膀上的。
莱芙仔仔细细地将肩膀拍了一遍, 将收集起来的灰尘、织物毛屑以及一根韧性十足的浅亚麻色头发收拢起来,放在掌心里,仔细检查哪一样看起来像是礼物。
最后她拿起了那根头发, 对着阳光看了看。
全身都是宝,这句常被用于某些珍贵药材的形容用在魔龙身上十分恰当。魔龙的皮甲、肉、甚至唾液都有神奇的用途, 头发自然也不一般。不过羊小姐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魔龙的头发剪去了大半, 还试图用来织衣服之后这些头发又被娜提雅维达要回去了这说明魔龙的头发和人类的头发在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同样能被剪断, 拥有着类似的柔韧度。龙头发比起龙甲和龙唾液确实有些普通,不过也许有着神奇的功效也说不定。
魔龙很喜欢从自己身上拆东西下来送给她,送过用龙骨瓶子装的唾液,送过龙革做的刀鞘和衣服。既然如此,魔龙拔一根头发用来给她当作礼物, 就很好理解了。
然而,仅仅是送了一根头发而已,那她刚才看到的重影, 还有一些黑黝黝的幻像,又是怎么回事?那一瞬间有种灵魂出鞘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生生地嵌入了她体内一样。一根头发而已, 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根头发看起来只是一根普通的龙头发, 但说不定实际上是一根大有来头的龙头发。
莱芙想了想, 接着珍重地将头发收了起来,往住处走。
莱芙你真的变了。麦德拉安静了好几日,这时候突然在她耳边出声,让莱芙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莱芙道, 被魔龙禁言了呢。
你并不是才发现我能说话,而是才发现我在这里, 是吧?麦德拉爬上了莱芙的脸,趴在鼻子上,仰头凝望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很小的小人,如果不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看不出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眼泪,不过莱芙以这个角度看麦德拉,坚持不了多久,两个黑眼珠对在一起实在很不舒服。
莱芙回了使女给她安排的住处,立刻关上了门。虽然外头的人并不多,但是被人看到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到底不太好。
明明这根头发就是昨天晚上意外掉到你衣服上的,你都要收起来。能发现这么细小的东西,却发现不了在你肩膀上呆了那么久的我。麦德拉也不知道是和谁学来的语气,此刻仿佛在控诉一个见异思迁的负心人,你就这么喜欢那条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