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在那惊涛骇浪之中,千百厉鬼发出磨骨般的嘶喊,厉鬼嗅到鲜活的气息,亟不可待地伸出魔爪,神情贪婪至极。
  三尺、二尺、一尺,湍急的浪潮推动厉鬼步步逼近!
  初小药面无多余表情,缓缓地抬起一手,掌心正对浪潮袭来的方向,就那样举着,掌心没有释放出任何光芒,看上去就是无谓的以卵击石。
  然而,就在海浪即将与她的掌心贴合之时,向前翻滚海浪竟然戛然而止?!再看那些包裹在海浪中的厉鬼,个个睁大鬼眼,眼中满是惊秫。
  初小药上去一步,海浪居然自动“退潮”一尺,二尺,三尺……
  “惊涛骇浪”本就是花送酒施展的法术,他听到身后传来嗡嗡作响的哀嚎,那些凡人听不懂的哀嚎声,所表达的意思是求饶,又闻一声巨响,紧接着,海浪与厉鬼烟消云散。
  见状,不止妖兽们嗔目结舌,就连花送酒也终于肯转过身。
  他打量初小药,语气相对平和地说道,“没有独立思想的鬼,只会怕比我厉害的魔,却不会怕神。所以,你是谁?”
  从走入酒窖至此,初小药的面部表情与身体仿佛完全受到另一个人的控制,她轻蔑地动动唇,道,“魔神大战即将爆发,我奉劝你一句,没必要死在这里。”
  花送酒被一股强大的气势震慑全身,他站直双腿,愠怒地质问道,“同为魔,你岂敢背叛吾大魔界?”
  初小药冷齿一笑,“你只需告知我,走还是,不走?”
  花送酒看向酒坛中七窍流血的夏神,倘若此刻,他的发丝与夏神的身体分离开来,那么之前所付出的努力与消耗的真气等同白费。
  打?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他在方才的较量中注意到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并未感应到,她在施法时所散发出来的真气,亦指光。由此证明,这女子并未真正施法,而是利用强大的气势,迫使厉鬼自行败退?
  换言之,她大有可能只是在气势上占有优势,不见得真有多厉害。
  思及此,他抬起双手,十指徒然收紧,顷刻间,整个酒窖形成一片酒海,很快,其他妖兽与初小药的下半身统统浸泡在酒海之中!
  “知晓本殿的必杀技吧?点水成酒。酒滴沾唇,大梦难醒。”他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破了本殿的结界,再来奉劝本殿也不迟。”
  听罢,斐狐提醒同伴全体撤退!然而通往出口的阶梯即刻被一道水门堵死!
  如此一来,酒窖便成为一个封闭的大水池。
  “能站多高站多高!”斐狐改变指令。
  目前除了初小药之外,其他人攀附于墙壁两侧。
  “主人!主人快飞起来啊!”肥肥扯开嗓子急喊。
  其实正如花送酒所料,初小药确实没有施法的能力,不过……“你似乎忽略了那几只妖兽,他们可是带着最上乘的法术前来降你。当然,单打独斗未必能赢,但是三个一起上呢?”
  语毕,初小药展开双手,道,“你头脑慎密,死了可惜,不如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要明白,我劝你是在帮你,不希望你待到死亡逼近,才醒悟何为愚蠢。”
  花送酒微微一怔,又笑着摇头,“你的口气倒让本殿想起一个人。”
  241、花送酒(九)
  “呵,且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吧?”初小药反问。
  “是,但是你与我想到的人,绝无可能是一个人。”他笑她的自命不凡,不屑地勾勾手指,“莫耽误时间,来战!”
  话音未落,原本只没过众人腰际的酒海急速升高!
  初小药展开羽翼飞身而起,继而发出一声颇有气势的命令,“霸翎翎、大灰,化作兽形速与我汇合!”
  “是!”
  大灰迅速幻化,为避免嘴唇沾到酒,他尽量伸长龟颈,嘴部直挺向上。霸翎翎则毫不犹豫地跃上龟背,大灰开足马力,极速向初小药靠拢。
  这是多不可思议的情形?大灰听话就罢了,霸翎翎竟也是言听计从。
  待二人近身左右,初小药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绷直身体。随后自行纵身飞起,起飞的同时,两个掌心狠狠打向他们的天灵盖!
  击打天灵盖?!
  见状,其他妖兽顿感惊诧!天灵盖是位于头部正中央的骨头,也是妖兽凝聚“人魄”之重地。倘若想要成为神体,必须拥有三大要素,一、掌管健康的体魄,二、掌管法术的法魄,三、掌管气息的人魄。
  一旦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天灵盖受到猛力攻击,轻则昏厥,重则致命。
  果不其然!霸翎翎与大灰直挺挺地跌入酒海之中。
  众人大惊!
  “初小药!你居然做出这等混账事?!”祁虎勃然大怒。
  “冷静祁虎!也许她这样做另有原因。”翔音不相信初小药会毒害同伴。
  “狗屁原因!你是瞎了还是傻了?!没看见初小药已经把霸翎翎和大灰扔进花送酒的酒海阵之中了吗?!”
  酒滴沾唇,大梦难醒,花送酒曾用这招“点水成酒”残害虾兵蟹将三万余!
  斐狐也不相信初小药会做出这等恶事,但是又完全不理解她的动机。
  身后传来刺耳的谩骂,初小药闻声侧头,冷道,“心浮气躁难成大器。你行,你来。不行,闭嘴。”
  事已至此,斐狐用眼神制止祁虎稍安勿躁。肥肥趴在斐狐肩头,所处位置刚巧看到初小药的眼睛。她的眼球从黑白分明变成纯黑的颜色?!
  肥肥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吼道,“我说我这心里怎么总感觉乱糟糟的,大事不妙!主人被邪魔附体!”
  一语再次激起千层浪,斐狐急问,“你确定?!”
  “没错,主人为了捆住十六县令,潜入冰湖险些丧命!上岸之后几次昏倒,幸好大灰及时相救。我们在屋中烤火取暖,待主人苏醒之后,她在情绪上便产生异样,时而哭时而发呆,我猜想,邪魔趁她气息薄弱之时,操控了她心智!”肥肥慌乱不已,“这该如何是好?!”
  “能怎办,她明知自己体质不行,还非要逞强跳入冰湖!此刻弄得邪魔上身,这下全完了!”祁虎等不到霸翎翎与大灰浮出水面,唯有捶墙发泄怒火。
  虽然肥肥很想替主人叫屈,但是又缺少辩驳的立场,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斐狐平静地说道,“倘若初小药有意加害吾等,便不会替我挡下花送酒的招法,我还是信她。”
  翔音附议,“我也信小药,她生性纯良,纵使受到邪魔操控,她也会想法设法摆脱邪灵。”
  与此同时——透过初小药纯黑色的眼珠,直入她的脑部,一颗米粒大小的初小药被关在牢笼之中。
  她猛力地摇晃着铁栏杆,知晓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并且可以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你谁啊,为何霸占我的身体谋害我的朋友?!你给我滚出我的身体!”她急得大哭。
  俄顷,一道空灵温婉的男性声音在她耳畔盘旋。
  “我是谁不重要,你叫我走,我肯定会走,但是而后,你自己对付列位八十六的花送酒?”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且有一点点耳熟?……怎么感觉不像坏人呢?
  “唉?!……等等!”她纠结地抓抓腮帮,“要不,那你……打完再走……不过不过!你千万别耍花样!我盯着你呢!”
  被囚禁在笼中小小的她,一脸机警。
  男子轻声一笑,“嗯。”
  “还有还有!干掉花送酒之后,马上离开我的身体!”
  “好。”
  ☆、第112章 一壹一七龙抱珠
  242、花送酒(十)
  战场转回浸满白酒的酒窖——
  占据初小药身体的男子,悬浮半空,展开双臂,掌心朝下,掌心直指的下方,便是不省人事的霸翎翎与大灰。
  转瞬之间,巨浪疯狂地翻滚起来,紧接着,清澈的酒海之中射出两道极其耀眼的光芒。紫色与蓝色两道光芒交汇冲天,炸穿足有十丈后的窖顶!碎裂的石块纷纷落入水中,同时,皎洁月光映入阴霾的酒窖。
  酒海中发出地动山摇般的震荡,震荡感极强,导致观战的妖兽来不及闪避便一个接一个坠入酒海之中!
  “好了,聒噪的妖兽都睡了。”
  “初小药”勾起唇角,翻转掌心,做出邀请的手势,道,“下面就请两位战将正式出场。”
  酒海中的一点,翻滚起蓝色的大气泡,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酒海中显身。
  大块头的四肢极其宽厚且巨大,起身之时,坚硬的护甲直接挤碎酒窖两侧的墙壁!
  花送酒仰头望去,原来是那只小乌龟,乌龟好似还在被无限放大,此刻的身型已是原先的十个以上?!
  大灰幻化龟的雏形,眼中杀气腾腾,像一座山峰般屹立水中。
  “初小药”悠闲地坐在大灰的龟背之上,道,“别忙着吃惊,还有一位未登场。”
  伴随紫光的上升,化作梅花鹿的霸翎翎,在一朵紫色翔云的托浮中缓缓现身。
  她抬起高傲的鹿头,前肢捶云,只见鹿身两侧,生成两条由水形成的巨蟒。刻不容缓地,两条巨蟒同时张开宽阔的蛇口,口中喷出极强的水流,直逼花送酒而去!
  花送酒产生危机感,急忙飞身闪躲,无奈攻击面积过大,硬生生地斩断他的长发?!
  他看向浸泡在酒坛中的夏神,发丝这一断开,夏神从而脱离他的控制,他不由愤恨攥拳,该死!前功尽弃了!
  “其实我该谢你,人在清醒之时,容易受到心理上的约束,从而误以为自己不够强大。一旦失去自主意识,潜能反而容易激发。何况,这些妖兽从他们的师父那里借来一成法力,加之我的引导,发挥到三成毫无难度。杀你,绰绰有余。”
  花送酒微眯双眼,这女子究竟是谁?她自身分明不具备强大的法术,却可以引导别人发挥潜能,然后利用别人的能力替她效力?
  “三成法术就想要我的命?好大的口气。”
  “初小药”无谓地扯了下唇角,道,“他们的师父是印天池。我最后一次问你,退,还是不退?”
  听罢,花送酒再也摆不出镇定的神态,不过惊诧只有一瞬,即刻恢复一派泰然。倏地,运足真气,双臂向上回旋,旋转之间,几百个由水幻化而成的“血滴子”漫天飞舞!
  血滴子是一种被赋予神秘色彩的武器,形状如铁制的鸟笼,“鸟笼”的侧面与一条铁链相连,鸟笼底部装置可伸缩的獠牙,使用者只需抛出“鸟笼”,便可以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贪生怕死还当什么魔?本殿,誓死不退!”他面无惧色,笃定自若。
  “初小药”无奈地吐口气,惊见无数血滴子飞旋袭来,她眸中闪过一道锐光,继而腾空而起,身躯被橙色光芒所笼罩!
  “龙之唱杀!——”
  没错,她从印天池那里获得的法术,便是足以在同一时间拧断三万兵器的顶级法术——龙之唱杀!
  刹那间,上百个血滴子卡在一条由七彩气体拧成的纽带之间。氤氲的气体弥漫着七彩的冰霜,霜雾牢牢地桎梏住血滴子。
  花送酒望向天空,完全失去对血滴子的控制权,他不自知地半张开嘴。
  “这是创始天龙之独门秘笈,果然是威力与华丽并存的法术呢。”
  “初小药”缓慢地舔了下嘴唇,一手五指弯曲,由此控制七彩纽带,另一手则是滑过纽带,姿态宛若弹奏一把桁架于空的七彩古琴。
  只听“咔、咔、咔”接二连三发出断裂声,霎时,血滴子碎成齑粉,随风飘逝。
  与此同时,被禁锢在自己头脑中的初小药,彻底看傻眼。
  天啊!居然从师父那借来的她垂涎三尺很久很久的龙之唱杀,帅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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