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徐莺走后,小桃就在刘淑女的面前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自作主张让娘娘将才人请了进来,请娘娘责罚。”
刘淑女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这些事就算让徐才人知道了,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多事来管她的事,就算她帮了她,以她的能力,以后怕也还不上这个人情,何必如此呢。
而另一边徐莺回了自己的院子,则吩咐杏香道:“你明天去跟府里的管事说一声,以后将我的份例分一些出来给刘淑女送去。”
现在是柳嫔管家,她不好直接过问刘淑女的事,免得柳嫔以为她是故意拿这件事来意指她管家不力,让下人怠慢了主子。让人去跟管事说将她的份例分一些给刘淑女,管事们知道她这个东宫宠妾想要护着刘淑女,以后多少会有所顾忌,不会将她的份例克扣得这么厉害。
杏香有些不赞同的道:“娘娘,刘淑女不为殿下所喜,您何必多这一事呢。”
徐莺叹道:“我不是为了刘淑女,只不过是有些兔死狐悲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谁能保证她能一辈子得太子的喜欢。倘若有一天她不得太子喜欢了,若是落到这种境地,她也希望有个人能出手帮一帮她。
杏香听了也是叹一口气,她自小长在皇宫,那些得宠后又失宠的事见得比徐莺只会更多。那些失宠的妃嫔因为在得宠时得罪了不少人,等失宠后日子过得甚至不如那些从来没有得宠的,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就是她,也不敢保证说太子能一辈子宠爱徐才人。罢了,帮刘淑女只当是结一份善缘吧。
想通了之后,杏香也不再劝徐莺,开口道:“那奴婢去找大管事说一说。”
徐莺点了点头,又抱着雪球坐在小榻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雪球的毛,心里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杏香见了,又小心的开口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歇下吧?”
徐莺却有些不想睡,摇了摇头道:“我再坐一会。”
杏香看得不由担忧起来。
过了一会,梨香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坐在小榻上神情有些失落的徐莺,用眼神问杏香为何还不伺候娘娘睡下。
杏香却是用眼神往东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梨香也是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走到徐莺旁边道:“娘娘,殿下已经在……”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然后才又接着道:“殿下已经歇下了,奴婢伺候您也歇了吧。”
徐莺听到梨香提到太子,心里突然一动,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心情失落的源头。太子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她的院子歇下,她仿佛已经习惯了他来的日子,今天他没来,她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自己不想睡,或许潜意思里是在等他。
但今天他当然是不会来的了,今天是赵婳的好日子,他会歇在赵婳的院子里。
徐莺的心情突然觉得有些混沌起来,一直以来,比起将太子当成自己的丈夫,她更多的是将他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不得不依靠的大树。可是今天,她第一次发现太子原来是可以牵动她这么大的情绪的。
徐莺以为自己可以很容易接受他身边还会再有其他女人的事,但等赵婳真的进门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的。
她有些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好是坏。
徐莺叹了一口气,最终从小榻上站起来,对梨香和杏香道:“备水给我洗漱吧。”
等洗漱完毕上了床,反正太子不在,徐莺干脆将雪球也抱到了床上来。
她将它放到了床上,雪球蹲在床上摇着尾巴,抬起头来对她喵了一声。徐莺摸了摸它的脑袋,道:“殿下去跟别的女人睡去了,今晚你陪我睡吧。”说着又捏了捏它的耳朵,道:“可惜你是只母的,要不然,我也能给他戴顶绿帽子。”
说完叹息一声,然后抱着它躺床上睡了。
☆、第三十三章
新人进门,与东宫的其他妻妾总是需要互相拜见的。
当初徐莺和江婉玉进府的时候都是没有名份,身份低下,自然是她们拜见别人的份。但赵婳进门就是太子嫔,现在东宫没有太子妃,她进府就是老大,自然没有她去拜见别人的份。
第二天早上,徐莺和江婉玉等人便是去了东院,在柳嫔的引见下一一和赵婳见礼。
徐莺第一次清楚的看清了赵婳的模样,之前虽然在太子妃的丧礼上见过她,但也只是远远的见了几面,传说这位赵四小姐有多漂亮,也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
但此时见到,徐莺真的要叹一句,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眉目如画,绝世无双,说得便是这种人吧。
徐莺想,难怪宣国公舍了亲生的女儿选了一个侄女送进东宫来,这样的容貌,只怕轻易便能入得男人的眼来。而赵婳能得宠,无论于二皇孙还是宣国公府,都是只有好处的。
而徐莺不知道的是,徐莺在悄悄打量赵婳的时候,赵婳也在打量她。
上辈子的赵婳跟这位徐才人接触得不多,只知道她和江淑女是太子从江南带回来的,出身不显。她的容貌不及江淑女,但却更得太子的心,一进东宫封的也是才人。后来赵婳才知道,太子之所以对这位徐才人青睐有加,皆因当初在江南时,徐才人救过太子的命。
不过赵婳知道这件事时,那都是这位徐才人死后许多年的事情了。上辈子的徐才人是死于难产,在赵婳上辈子的记忆里,上辈子徐才人死后,太子在东宫很是大动干戈了一番,令人很是清查了一番,后面杖杀了不少下人。
只是可惜,那时候赵婳刚刚进府不久,又一心扑在照顾身体病弱的二皇孙李昹身上,对太子彻查东宫的事虽然打听了一番,但到底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又怕太子不喜便不敢再下力气去打听,连太子最终是否有查出什么来也不清楚。
那时东宫虽死了不少下人,但所有妻妾却是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太子没有查出什么来,还是太子查出了什么,但因有所顾虑而没有动那个人,或者徐才人只是运气不好单纯的难产而亡,总之这已无法探知。
想到这里,赵婳又不由嫌弃起上辈子的赵婳真是窝囊,对东宫里的事竟然没有几件事是知道的,糊糊涂涂的就过了一辈子。若是她记忆里有上辈子这些事情的真相,如今的她不知能剩下多少的力气来。
赵婳又想到,徐才人生下的那个女儿倒是活了下来,后被太子亲手交给了继太子妃沈章豫照顾长大,后来封了宁安公主,嫁给了先帝的嫡公主当今的异母妹宁国长公主的嫡孙子,直到她去世的时候,都还听闻她和驸马十分恩爱,平安富足。
想到这里,赵婳又不由忘了一眼徐莺的肚子,算算日子,这个时候的徐才人已经怀上了吧。只是因为月份小,连徐才人自己都还不知晓。上辈子,徐才人是在新年进宫领宴的时候才被发现有孕的,算算日子,还得是二十多天的时候。
徐莺自然也发现了赵婳一直在打量她,此时更是一直往她的肚子瞧,徐莺不由有些疑惑,只是不好出言询问,便也装作了不知道。
而赵婳也只是打量了徐莺一会,然后便移开了眼睛。
在她看来,徐才人不过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命,最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个公主,便是现在得了太子的几份宠爱,与自己也是无碍,她实在不值得自己多费心思。
赵婳又将目光转到了江婉玉身上,她如今已是差不多七个月的肚子,圆鼓鼓的在身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突然起了故意要作弄她的心思,装出天真的模样来,笑眯眯的跟她道:“淑女的宝宝有六个多月大了吧?我能摸一摸他吗?”说完不等江婉玉回答,将手伸到了她的肚子上。
江婉玉小惊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肚子微微避开她的手,只是避到一半时想到了什么,又强令自己停了下来。
赵婳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江婉玉却是整个身体都紧绷着的,真怕她一用力就按了下来。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她生怕他出一点点的事。
赵婳见了却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瞧她这紧张的样,倒像是她真的会将她的肚子怎么样一样。先不说她这一胎不过是个女儿,根本不值得她费什么心思,就说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难道她还真会动什么手脚不成,也太小看了她赵婳。
赵婳摸了一会,收回手,然后笑着道:“淑女的骨子鼓鼓的,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一次摸怀着宝宝的妇人的肚子呢。”
柳嫔笑着道:“怀孕的女人的肚子都是这样的,等以后妹妹怀了孩子就知道。”
赵婳羞涩的笑了笑,心里却在哼道,这个在跟我炫耀自己生过孩子吗?就算生了太子的长子又如何,后面还不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赵婳知她此时和江婉玉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只是可惜,后面江婉玉却舍了她投靠道了沈章豫身边去了。
江婉玉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但第二胎却生下了儿子。沈章豫生了一双女儿却没能生下个儿子,后面和江婉玉达成了联盟,将江婉玉的儿子记在了自己的名下,辅佐江婉玉的儿子竞争储位。
而柳嫔生下的大皇孙李晅占长,后面柳嫔的父亲在太子登基时立下功劳,被擢升兵部尚书,其娘家势力大大提升,所以柳嫔后面也将目光瞄准了储君之位,只是可惜最后没有成功。
无论是江婉玉还是柳嫔,都是上辈子跟赵婳打过交道比较多的,她们二人最后都生有儿子,是自己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赵婳又将目光转向杨选侍和刘淑女,这两人上辈子都是无子无宠,刘淑女是真的老实本分,可惜红颜薄命,最后病死了。这个人或可以在以后救她一命,对她施恩一二,这种人欠下了恩情便一定会想办法报答的,结下这份善缘,以后或许有用。
而杨选侍则是最会上蹿下跳,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上辈子不知道弄了多少花样出来,无论是对赵婳还是柳嫔等人,都暗地里使过不少的算计,虽说上辈子她的算计都没能成功,但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也实在烦人得很。
她的父兄是支持郭后和四皇子的,而她也狠心,后面将她从父兄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后面她父兄跟着郭后和四皇子逼宫谋反,最终惨死,而她则踩着父兄亲人的血高高兴兴的做了皇妃。不过后来却因犯了事,最终还是被打入了冷宫。
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个人的命却硬得很,在上辈子赵婳死的时候,她在冷宫里也只是被折磨得疯了却没死。
而就在赵婳想着杨选侍的上辈子的时候,杨选侍也在打量着赵婳,接着笑眯眯的拉了赵婳的手,一副十分惊艳的语气道:“娘娘可真漂亮,以前我觉得府里各个姐妹们的姿容都是十分出色的了,结果跟娘娘的天人之姿一比,倒显得只是姿色平常了。”
赵婳心道,可真是会帮她得罪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喜欢别人说自己姿色不如别人的。杨选侍听起来是一句夸赞之语,却帮她将府里其他的嫔妾都得罪光了。果然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的本性。
赵婳看着她,别有意味的笑了笑,道:“杨姐姐才是国色天香呢。”
杨选侍像是看不明白她别有意味的笑意,继续道:“娘娘这话可令我十分惭愧了,跟娘娘一比,我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免得一比较,便显得我丑陋不堪了。”
徐莺对她们这些话中含锋,说十句话里有百个意思的客气寒暄觉得十分腻歪,只是她对赵婳这个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从她一进门开始她便觉得眼皮直跳,但她哪里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大家互相拜见完了,大家散了之后,徐莺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问身边的杏香道:“你觉不觉得这位赵嫔娘娘有些奇怪。”今天跟她一起去东院拜见的是杏香,她是近身见过赵婳的。
杏香道:“赵嫔姿容出色,看着是个聪明人,她说话的语气听着温和天真,但眼里却隐含高傲,是个有些自负的人。但若说到奇怪,奴婢倒是不觉得。”
徐莺道:“我总觉得这位赵嫔看人的眼神怪怪的,无论是看我还是柳嫔等人,感觉她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认识了我们很久了一样。”
杏香道:“只怕是宣国公夫人跟她普及过东宫的妻妾,赵嫔听得多,于是看您和其他娘娘便觉得像是熟人,这也说不定。”
这种解释虽然勉强解释得通,但是徐莺仍是觉得怪怪的。
一般人见到一个陌生人,哪怕之前已经听过了她许多的事,但真正见了面却还是会有一些好奇的。便如她看赵婳,在之前她听赵婳的事听得只怕要耳朵都生茧了,但等真正见到,她仍是会好奇的观察她。
但今天晚上赵婳虽然也打量她们,但眼神却不像是好奇,反而眼神熟稔,有时候看她们时还会出神,好像是在回忆她们以前的事。
徐莺想到后面实在想不通,只好在心里半玩笑半认真的想到,她都能穿越,说不定这个赵婳是重生的也说不定。
只是这想法到底太匪夷所思,徐莺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便放开了。
☆、第三十四章
太子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赵婳与府中其他的嫔妾拜见过了,对这件事,太子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
而听到身边的公公禀报的,却还有另一件事,徐才人今日令人去跟管事说,要将自己府中的份例分一些给刘淑女。管事的麽麽和公公哪里敢分她的份例,听后马上笑脸呵呵的道:“哪里能分娘娘的份例,那不是让小的们找打么。其实刘淑女的份例是够用的,她这个月的份例还没送过去呢,也是小的没将事儿办好,事儿一多忙起来倒是将这事给忘了,是小的们该死。”说着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又接着道:“娘娘放心,小的们这就将刘淑女的份例给她送过去。”
来传话的杏香也不想将这事闹成大事,闹出来对才人也不好,帮一次刘淑女倒是将自己搭进去了,得不偿失。如今得了麽麽太监们的回应,然后便满意的回去回话了。
太子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心还是太软了些。”
刘淑女在东宫过得不好他是知道的,但因为他不喜刘淑女,便也懒得理睬。
刘淑女本是郭后宫里的宫女,后面被父皇看上,本是想要纳入后宫的,只是当初他一着不慎被郭后算计了去,最后父皇只能将她赏赐给了他,但因这件事,父皇也是对他生了嫌隙。
他也不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怨不上刘淑女,就算当初他怀疑刘淑女是甘心为郭后所驱使而一同算计于他,但后面也能查清事情真相了。她本也是受害人之一,只是这件事到底令他感到羞耻,看到她就想到当初郭后狠狠甩在他脸上的那巴掌。
太子叹了一口气,罢了,终归她也算是无辜的。
太子将身边人叫了过来,吩咐给刘淑女送了一些赏赐,然后到了傍晚的时候,太子顺带去刘淑女的院子小坐了一会,然后才从北院绕到西院去了徐莺的院子。
但觉着东宫都像是炸开锅了,要知道太子可是从来不待见刘淑女的,自刘淑女进府以来,太子只怕是连她院子的门都没进过,结果现在却是又送赏赐又去看刘淑女的,虽然只是小坐了一会,那也足以表明他对刘淑女的态度破冰了。
之前将刘淑女的份例填了自己的腰包的太监不由后悔起来,接着又担忧,问自己的头儿道:“你说这刘淑女该不会是要受宠了吧?只是你说之前我们已经得罪了她,如今殿下会不会听了她的谗言替他翻起旧账来。”
他头儿沉吟了一番,然后道:“我看不会,刘淑女要能受宠早就受宠了,哪里能等到现在,何况她可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当初的事不足为外人道,许多人其实是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刘淑女的,只知道太子将她从宫里带回来之后便一直不喜,将她安排在偏僻的院子百年不见的冷落她。后面听了刘淑女原来是皇后的宫女,众人也只猜测她是皇后硬塞给太子,太子不得不收下的人。
头儿顿了一会,思索了一番,接着道:“我看只怕是殿下看才人娘娘帮了刘淑女,殿下为了给才人面子,这才赏了刘淑女,又特意去看了她。看殿下的态度,怕是不会为了刘淑女来翻旧账了。”说到这里,他又用力拍了下那太监的头,警告道:“我告诉你,以前吃下去了的便就算了,我也不让你吐出来了,以后刘淑女的份例你不许再动,该多少就多少的给人送去。”
向来只有太子不喜了的人他们才敢动手作践,如今殿下的态度明显已经摆出来了,不允许他们再作践刘淑女,他们自然不能逆着太子的意思。只是太子虽然不想翻旧账,但对他们之前做的事怕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想到这里,头儿不由瞪了那太监一眼,骂道:“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兔崽子,看你们惹出来的事。”
小太监心道,克扣下来的东西还不是你拿了大头,还不知道是谁贪得无厌呢,只是面上他仍是一副诺诺的样子,对头儿道:“是,是,都是小的们的错,连累公公了,公公大人有打量。”说完又是给头儿端水倒茶,又是给他捶肩捏脚的,这才哄得头儿面上的脸色好起来。
而在另一边,刘淑女看着太子赏赐下来的布料等物在发呆。小桃则十分的高兴,自她来伺候刘淑女以来,可从来没见过殿下来探望过淑女,更没有得过太子的赏赐。
小桃摸着布料,高兴的对刘淑女道:“娘娘,这下终于好了,您终于熬出头了。”
刘淑女却是脸色淡淡的,没有多少高兴,道:“这只怕都是才人娘娘的恩德。”她是怎么进的东宫她最清楚,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突然看上她的。
小桃听了感慨道:“徐才人可真是好人。”
刘淑女这次却是衷心的道:“是,娘娘的确是好人。”帮她其实得不到任何好处,徐才人此时不求回报的帮助她,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有了太子的态度,她以后在东宫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但接着她又忧愁起来,欠下这么大的恩情,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