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可是,瑾洵性子上来,任你说破天,他也是个雷打不动的主儿。
  沈薇也就老实的躺着,随他去了。
  未末,宝蝶和侍茶来寻沈薇,正巧碰上换班的御刀宿卫左将军叶棨,得知沈薇和瑾洵在沁园。
  二人很是踌躇,倒是去寻不寻?
  沈薇稍趟片刻,便摇着瑾洵起来,道:“走吧。眼见着午时了,也该用膳了。再不回去,我的脚伤也要耽误了。”
  瑾洵闻言,也是有些担心,便站起来,拉着沈薇起来。末了,还让沈薇试探着走两步。
  无奈,沈薇脚扭的过于严重,青筋肿的老高,行动十分不便。
  瑾洵打眼四处望望,却发现侍卫早已经都不在了。朱无庸也不知道去哪藏着去了,只好顺势将沈薇往自己怀里一按,尽量以最温和稳妥的不动到沈薇受伤的脚的姿势把沈薇抱起。还不忘细细叮嘱道:“别乱动,朕就这么抱你回去。”
  沈薇心中一窒,十分沉稳的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宝蝶和侍茶守在正阳宫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时不时抬头眺望着,盼着皇后娘娘快点回来。
  瑾洵抱着沈薇过来,侍茶老远就看见了,忙喊道:“宝姐姐宝姐姐,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宫了,快准备午膳吧。”说着,忙不迭的跑着去接驾。
  瑾洵抱着沈薇到了跟前,有些忧心道:“快去宣太医。”
  沈薇闻言,静了静心,慢条斯理的补充道:“要太医带些跌打损伤的三七什么的,还要多带些祛风寒的,细辛之类的草药来。”
  侍茶闻言,忙起身唱诺,不敢有所耽误的跑去了。
  瑾洵抱着沈薇进来大殿,小心的将沈薇放在榻上,泰然的看着她,“你有事要给朕说?”
  沈薇怔了一怔,她没想到瑾洵突然发问。不过,瑾洵本来就是这样,笑嘻嘻的给你说这一件事,突然就能板正脸色,正儿八经的同你讲起另一件事。平时沈薇都习惯了的。
  沈薇想,可能今日她经历的事情有点多,脑筋有些不灵光,反应慢着几个节拍。
  她心里暗自定定神,望着瑾洵四平八稳道:“这事吧,嫔妾觉得是大事,陛下最好做个心理准备,省的嫔妾说了,陛下一时无法接受,就……”其实,她是觉得瑾洵现在身体还是不怎么好,虽然这大半年,经过自己悉心治疗,癔症已经大有好转,可是,难免突然受到刺激会复发。
  她不是对自己的医术信不过,而是对瑾洵的性子信不过。
  想到这儿,沈薇很委婉的岔了岔,引导道:“我突然想到这个事,是打个比方,你莫要激动。”
  瑾洵望着沈薇吞吞吐吐又有所担忧的模样,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同她对视,开口道:“有什么话,还要说的这般……”他想了想,皱皱眉用了‘隐晦’一词。
  沈薇垂着头,像是在酝酿勇气似的,半晌耷拉着眼皮,道:“我今天在山洞里,听到了些事情。”她抬眼,望着瑾洵,“是关于,戚太后和戚国仗的。”
  瑾洵皱皱眉,“你说。”
  沈薇正欲开口,殿门外忽然又响起人声,她只好悻悻的把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等着瑾洵把殿外的人宣进来。
  来的人当然不是旁人,听声音,沈薇就听出来了。
  戚梦白披着白色的鹤氅裹着浓浓的寒意走进来,恭恭谨谨的行完跪拜大礼,得了瑾洵的平礼才找个椅子坐下。
  沈薇觉得戚梦白真不愧名字里沾个白字,不管春夏秋冬,衣服都是一水的白。这世间真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把白色的衣服穿得同他这般风情万种了。劲装像个侠客,儒装似个公子,怎么穿都穿不出俗味来。
  瑾洵捏起果盘里的菠萝蜜挡住沈薇的视线,道:“皇后,吃点水果吧,朕和皇舅谈点事儿。”说罢,就推着沈薇去内殿。
  沈薇心不甘情不愿的瞥着戚梦白,边道:“没事,我就坐在这儿听,我会很安静的。”
  “安静也不行,朕和皇舅说的事儿,你不方便听。”
  沈薇挣扎道:“方便方便,我学医术的时候,连男子无法产精都学……”她硬生生把‘过’字卡在了嗓子里,着嘴跳着往内殿去了。
  案上茶盏微凉,瑾洵认为沈薇最近总盯着长得稍好的男子看,十分不妥。明明自己这个天上地下少有的帅哥天天陪在身边,却还是让沈薇移目别看,实在是失败,很失败。
  他本来筹划着下个旨,凡是长得好看些的,当差的时候都带个面罩。但是碍于左右将军不好分别谁是刺客谁是侍卫,迟迟没下旨。但是沈薇方才看戚梦白的眼神,让他觉得:这个旨不下不行了。
  戚梦白端坐在椅子上,对于瑾洵的表情有些疑惑。
  他思忖思忖,觉得没必要关心这些,他来本是为了大梁皇帝赫连郢近日发来的盟帖一事。便开口,道:“皇上,赫连郢要同我们联盟一事,应当如何应对?”
  他问过这句话,也打量不出瑾洵此刻的表情,只得端起茶盏边喝茶边等着瑾洵说话。可直到茶叶沫子都饮尽了,瑾洵依旧稳坐如泰山,并没开口的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瑾洵正在想怎么才能把面罩这个东西从宫中实行起来,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啥。
  戚梦白见瑾洵如此,有些着急,轻咳两声提高个音节,“皇上,是不是要和大梁就此建立盟国关系呢?”
  瑾洵茫然抬头,装作很是淡然的模样,稳重的嗯了声,回道:“大梁想和帝朝交好,也得拿出点诚意来。黄沙道上死了多少冤魂枯骨,这事儿,皇舅看着办吧。”
  戚梦白将茶盏放下,了然道:“臣和吏部尚书,兵部侍郎都商议过了。两位的意见是,两国数百年来征战无数,双方都死了不少忠臣良将,为了安抚逝去的亡魂,便在黄沙道立碑筑墓,将战死的将士们冤魂收陵。之后,便派使臣前往大梁,商议具体事宜。”
  瑾洵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他轻啜口茶水,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就这么办。”
  戚梦白以为瑾洵这是同意了,便站起身来道:“那臣这就下去办了。”
  瑾洵站起身来,并没有理他,对着殿外喊道:“朱无庸,你吩咐下去,传朕旨意,就说近来天气寒冷,特准侍卫们去主衣局领面罩一套。”
  戚梦白下巴差点掉下来,他强自镇定心神,抬眼望望瑾洵,问道:“皇上,臣说的这事?”
  瑾洵默默地看一眼戚梦白,“你说什么了?”
  戚梦白颓然的叹一口气,将同吏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商议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道:“是办,还是不办?”
  瑾洵捏着茶盏沉吟片刻,偏头看着戚梦白道:“朕以为甚好,就如此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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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正阳宫的寝殿实际上要比瑾洵的君华殿敞亮也清凉。但是到了冬天,就显得过于清凉,天气才转冷,沈薇就让丫头们撤掉原本的纱幔,换成了能挡风的裘幔。
  饶是如此,沈薇依旧觉得寝殿有些冷。
  她裹裹身上的袍子,小心地捏捏脚踝,确定这跤摔得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这个年夕都要卧床了。
  瑾洵在大殿中处理完和戚梦白的事情,正赶巧侍茶带着王太医过来。王太医行过礼,又同戚梦白寒暄两句,将戚梦白目送出殿门,这才被瑾洵叫到跟前。
  “皇后的脚崴伤了,王太医快去看看吧。”
  瑾洵慢条斯理的望着王太医,目光虽是看着他的模样,实则,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太医垂目唱诺,拎着小药箱往寝殿走,才走了两步,冷不丁又被瑾洵叫住。
  瑾洵凉凉的喊“王太医。”王太医顿时是止步不敢再走,忙转回身来,恭声地询问道:“皇上,您叫臣?”
  瑾洵捏着茶杯顿了顿,垂目道:“没事,你去吧。”
  王太医暗自擦擦额上沁出的汗,脚下步伐稍稍加快,掀起幔子掩了身形。
  沈薇听到有人进来,开口问道:“谁来了?”
  王太医绕过寒鸭戏水的屏风,走过来跪拜,“皇后娘娘千岁,臣奉旨过来给皇后娘娘诊治。”
  沈薇一看是王太医,唇角漾起抹笑,道:“吩咐你带的药,带着了?”
  王太医跪在地上不敢动作,口中回的干脆利落。
  “带着了。”
  沈薇这才叫他起来,眼中仍然含着笑意。
  “王太医先去给陛下煎药吧,陛下在雪地里呆久了,熬些祛风寒的。我的脚方才已经自行针灸过了,眼下也消了肿。”说罢,挑眼往外指了指,问道:“陛下可还在外面?”
  王太医自知沈薇医术远胜自己,起身来站着,眼皮未敢抬起。
  “陛下尚还在外殿吃茶。”又试探问沈薇,“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了,那臣就下去吩咐小童煎药?”
  沈薇摆摆手,收起笑意,道:“去吧。让药厮煎个三五剂备用。”
  “诺。”
  王太医躬身退出来,到了大殿又对瑾洵陈述一番,得了瑾洵的允许,毕恭毕敬的又是拜了拜,这才从正阳宫出来。
  宝蝶带着掌膳司的人过来把晚膳呈上,瑾洵瞧着今日的晚膳有沈薇喜欢吃的青莲糯,觉得甚是稀奇,遂起身去叫沈薇出来用膳。
  沈薇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尽量避免因为不小心碰触到受伤的脚踝,心里还在思量,怎么把在山洞里听到的事情以最小的伤害后果,说给瑾洵听。她忧闷的望望帐顶,微微闭眼,脑子里闪现了十几种委婉说辞,又全部打消掉。
  “薇儿,快起来,今日的晚膳有青莲糯。也不知道掌膳司是怎么大冬天里做出这么逆天的糕来的。”
  瑾洵鲜少的欢快,走过来就要拽沈薇起来。
  沈薇被瑾洵一扯,筋骨出现连锁反应,殃及脚踝疼的她倒抽口凉气,哀怨的看着瑾洵,道:“照顾下伤脚。”说完,顺势一把扯着瑾洵坐在床榻上,搂着瑾洵的胳膊不撒手。悻悻道:“用膳之前呢,我想过了,还是得把今天听到的事情同你说说。省的用完膳你听了,再肠胃不舒服。”
  瑾洵任她搂着自己的胳膊,神色凝重的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想同我说的话必定是有些不安的成分在,不然也不会这般纠结。若是有什么担心之处,却又是非说不可的事情,那想必是重大的事。我答应你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性子。”
  他说完,撑着头等沈薇的回答。
  沈薇眨巴眨巴眼,却是迟迟未曾开口。
  瑾洵觉得,让沈薇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那想必是比现在他想的更严重的事情,遂无奈的叹口气,站起身来把沈薇的胳膊扒拉开,在床榻前左右寻找。
  沈薇很疑惑,正要开口问,却见瑾洵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拎出来了她的药箱。面上端的是郑重的走过来,将小药箱往自己面前一放,半丝不苟道:“若是实在担心,便先将朕的穴位封住罢。”
  沈薇有些怔忡。
  瑾洵自上次病发后,对于她的治疗很是配合。
  还记得八月末的时候,西麒山正好是成年麒麟产仔的佳季,她研究医书时看到麒麟血有镇神的功效,便颠颠的跑去秀娥宫的池塘寻瑾洵,问他是不是可以去西麒山打几头麒麟放血备用。
  虽然当时瑾洵生气她不是为了看他涉猎时候的英姿,闹了阵儿别扭,不过后来还是很配合的让秦焱去打了麒麟放血。
  有了这个良方,沈薇觉得很受用,坚持让瑾洵每日小饮半杯,瑾洵的性情越发是稳定下来。
  望着眼前的小药箱,再抬眼看看面色严肃的瑾洵,沈薇觉得瑾洵说的忒有道理,遂清清嗓子,道:“诚然,这件事我觉得确实严重,生怕你听了会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顿了顿,又道:“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相信夫君你的。”拍了拍锦被,“过来坐下吧。我这就说给你听,至于扎针……”瞟了眼小药箱,“我看就不必了。”
  瑾洵揉着额头,走过来端正的坐下,“那就说吧。”
  沈薇低着头,寻思一阵,组织会儿语言,开口道:“是这样的。我今天突然想起沈之书去了漠北也许久了,就担心他,所以心中郁闷。一郁闷我就心情不是很好,打算出去转转。有了这个打算,我就出门了。起先在正阳宫转,转了会儿觉得应该出去转,我就转去沁园了。”
  她边说边抬眼看看瑾洵。
  瑾洵有些不耐烦,撑腮打断她,道:“说重点!”
  沈薇看着瑾洵的脸色,咬了咬牙,道:“你也知道我运气不好,掉进了假山洞中。扭伤了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那山洞约莫是和太后娘娘的福宜斋相通,我听到了国仗和太后的对话。”她想了想,觉得这事应当是段秘辛,而且还牵扯到戚太后的感情生活,当如何开口还尚需思量思量。
  瑾洵沉吟半晌,等着沈薇的下文,却迟迟等不到沈薇开口,心下略急,问道:“说什么了,你倒是继续说啊。”
  沈薇看着瑾洵,舔舔嘴唇,艰难的咽咽吐沫,支吾道:“就是,这件事它是这样的。我原本脚痛的蹲在地上,心情很绝望。洞中某处忽然传出天籁之声。”说罢,还郑重的点点头,觉得这个比喻十分恰当。继而道:“这个天籁之声就是戚太后和戚国仗二人的声音。”她别过头去,含糊不清道:“他们是这样对话的。”
  瑾洵梳理梳理沈薇这乱七八糟的描述,拿开撑腮的手捏着沈薇的下巴,强行把沈薇的脸搬过来,迫使她盯着自己。然后一板一眼的道:“是怎么样的,快说。”
  沈薇面露难色,却还是郑重的说,“戚国仗逼问戚太后传国玉玺的下落。戚太后誓死不说,且大声斥责了戚国仗,还说,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断不会让孟氏的江山落进外戚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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