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因贵妃的多方阻挠,三皇子连去给顾还卿送行的心愿都未达成——等他赶到时,顾还卿早走了。
为此,三皇子也对自个的母妃多有不满,认为他母妃把事情做的太绝了!——顾还卿她就有再多不是,可她最起码救过她儿子的命啊,她又没有多的儿子,不说对人家感激涕零,至少也要感谢人家一番吧,怎么到她头上反而怨恨上人家了呢?
心里有气,他娘做初一,他做十五——他誓不娶陶贞儿做正妃,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就陶贞儿不行!
慕明月他倒未说娶不娶,但陶贵妃仍是比较偏向自己的侄女,再加上后来慕明月吃错药,与顾还卿越走越近,惹陶贵妃不喜,连带着把慕明月从正妃人选里剔了出来,连侧妃都不做考虑了。
儿子与自己做对,陶贵妃气的心口疼,但这次姬非晚是铁了心,宁可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也不愿顺陶贵妃的意娶陶贞儿。
忤逆不孝的罪名多大啊,对皇子来说尤为重要,陶贵妃不想因这个罪名搭上儿子的锦绣前程,只得打落牙齿合血吞。
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和自己离心,为了挽回姬非晚的心,她重新打起精神为儿子挑起正妃和侧妃,每日把挑好的佳丽画像往三皇子府送。
只是似乎没什么成效——三皇子一个也看不上。
曲公公猜想,不是看不上眼吧,约摸是心里憋着一口气,陶贵妃愈称赞成的姑娘,三皇子越憎恶,一如陶贵妃对顾还卿。
母子之间的矛盾,曲公公不知怎么转圜才好,只得勉力相劝:“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娘娘的苦心孤诣,殿下当领会才是,总归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拳拳爱子之心?”姬非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是逼我娶不喜欢的人,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无非是要我顺着她的心意做事,做个听话的傀儡,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情深意切!曲公公当真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活。”
“……”母子打擂台,倒霉的永远是旁人,曲公公不敢再火上浇油,只烦恼要如何向贵妃娘娘交差,却听到姬非晚又道:“烦公公回去告诉我母妃一声,本殿下已向父皇求得南巡的差事,不日即出发,请母妃多加保重。”
“……南巡?”曲公公惊讶出声,实在很想问:南巡是要往多南,会不会南到嘉陵县牛家村那个犄角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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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三皇子代天子南巡的事,慕尚书早有耳闻,早朝回府后便直奔月华院,见着慕明月就数落:“你说你是怎么想的?把爹都弄糊涂了,好好的三皇子正妃,你拱手就让给别人,傻了吗?如今可好了,连侧妃都无你的份了。”
慕明月倒是气定神闲,撇着红唇轻笑:“爹,女儿自有女儿的打算,我的三皇子妃黄了,她陶贞儿的三皇子妃不也黄了么,且三皇子打死也不立陶贞儿为正妃,但他可没说不立我!少了一大劲敌,于我有利无害,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倒也是,陶贞儿毕竟有陶贵妃支持,是三皇子妃的不二人选,饶是慕明月想同她竟争,那也要看陶贵妃的脸色行事,如今三皇子把话都放哪儿了,掷地有声,陶贵妃纵有天大的能耐,也按不下儿子的牛头。
而陶家除了陶贞儿,拿得出手的女儿还真没有几个,能与慕明月匹敌的,那更是笑话。
慕尚书转过弯来,不禁看着女儿:“你不避前嫌,一昧的与还卿交好,不会是因着这个原因吧?”三皇子本就对明月有好感,而他又格外地看中还卿,明月与还卿姐妹情深的话,三皇子势必爱屋及乌,对明月更加另眼相待。
这从他反感陶贞儿当正妃,却不反感明月的行为可以窥出一二。
慕明月用手帕掩唇虚咳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睑道:“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算了,你也别斟酌了,什么原因不重要,横竖她以后不会回京了,妨碍不到你什么,你也把以前的事放下吧。”
慕明月乖巧地点点头:“爹放心,女儿知道,等把干娘好生安葬了,女儿会给还卿去信的,看她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张桂兰于前几日病逝,慕明月作为她的养女,自然是一手料理她的身后事。
慕尚书神色黯然地点点头:“也好。”却不敢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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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还卿拉着聂九灵的小肉手,带着福伯福婶向牛车上的王大爷等人挥手,告别他们去市集。
嘉陵县是个古老的城镇,处处充满古色古香,两旁鳞次栉比的街坊,商铺林立,有酒楼、茶馆、香药铺、脂米分店、药堂和点心铺子等等,错落有致,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街道用石板铺成,踩在上面别有一番韵味,徜徉在这古意盎然的街头,领略着它秀丽典雅的风光,似乎也能感受到它的生气蓬勃。
为了配合聂九灵的小短腿,顾还卿把步子放的极慢。看到一个点心铺子,聂九灵边走边侧头眼巴巴的望着,顺便用小舌头舔了舔嘴边流出的口水。
“这么馋啊!”顾还卿觉得好笑,来之前他们已经在家里吃过早饭了,可小孩子总脱不了一个“馋”字,再说最近大家忙翻了,聂九灵跟着也没少吃苦,她便带着他进了点心铺子。
本以为他会贪心的要这要哪,谁知小家伙只要了几块龙须酥,就一脸知足地摆手不要了。
几块龙须酥还不吃,说是要带回去给呆呆和大白尝尝,当然也少不了阿牛那一份。
顾还卿问他:“不生大白的气啦?”
聂九灵摇摇小脑袋:“不气了。”他小大人一样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口气非常沧桑地说:“跟个什么都不懂的畜牲气什么,不值当。”一脸不能降低我自个格调的优越感。
顾还卿为之失笑。
昨日,聂九灵一门心思的想养小狗,跑去跟大白打商量,基于不懂猫语的缘故,他聪明的找隔壁借了一只刚满月的小狗崽,心说要是大白不反对这只小狗崽进门,那他的目的就可以达到了。
未料刚把小狗崽抱进院子,大白那双一蓝一橙的鸳鸯眼就跟雷达似的发现了敌情,躬起精壮的猫身风一样的冲过来,爪子一挥便把聂九灵怀里的小狗拍在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呼”挠了小狗几爪子……
小狗被挠的汪汪直叫唤,一张可爱的小狗脸被挠了好几道血口子,横七竖八的,那模样惨不忍睹,聂九灵吓坏了。
养狗看来是不成了,大家没想到素来傲慢优雅的大白也会有“猫狗情结”,居然连一只小狗也不放过,真是——太、狠、了!
为此聂九灵很生大白的气,小狗受伤,害得他必须向人家赔理道德,而且大白的行为彻底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于是乎昨儿他一天都没理大白……
小孩子没什么气性,过一夜就忘了,反正除了小狗他还可以养别的,大白总不会唯我独尊到跟所有的小动物过不去。
顾还卿十分喜欢他大气的性格,眼看集市在望,已能听到热闹的叫卖声,一眼望去,只觉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几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人们惊惶失措的尖叫声,顾还卿回眸一望,神色当即一凛,一辆双驾马车风弛电掣般地从街那头冲了过来,马车颇为豪华,好像是失控了,转眼便撞翻了好几个行人,惹得众人纷纷奔走逃窜,场面乱成一团。
而马车还没有停下的趋势,直直往他们撞来,其势轰轰烈烈,仿佛想碾压一切!
躲避也来不及了!
顾还卿当机立断,一把将聂九灵推到福婶的怀里,反身迎着马车冲上去,福伯和福婶被她自寻死路的行为吓得叫起来:“姑娘——”
但就这一瞬间,顾还卿已到了马车面前,与两匹气势狰狞的怒马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她手一伸,闪电般的勾住一匹马的金辔头,脚下如电,分别踹向两匹马儿的马腿。
众人只听“咔咔!”几声响,两匹马同时昂头发出痛苦的嘶鸣,顷刻间前蹄跪地,挣扎不起。与此同时,顾还卿放开辔头,踩着马背腾身一跃,跃到剧烈摇晃的马车后,用力拉住车辕,尽力稳住车身,以免车身翻倒伤人。
“啊,总算好了!”
“好险!”
“马前蹄断了,起不来了。”人们发出惊喜交架的声音。
累的气喘吁吁之际,感觉马车不再摇晃,她诧异地侧目,看到一蓝衫青年同样用力拉着车辕,帮她稳住了马车。
“谢谢。”她朝对方笑笑。
蓝衫青年也回她一笑,声音沙哑地道:“你很勇敢,姑娘家像你这么勇敢的极少见。”
望着对方秀气的容貌,如水的眼眸,顾还卿一愣,下意识地说:“你不也是姑娘家,你也很勇敢啊。”
“胡说八道。”对方立即变脸斥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你竟把我污做女子。”
“骗谁啊?”顾还卿小声咕哝:“七尺男儿没喉节,还穿耳朵眼,你以为你是人妖啊。”这女扮男装的技巧也太拙劣了,让她都不忍心戳破。
“……”对方语塞,面红耳赤的去摸自己耳朵和脖子。
噗哧!顾还卿忍俊不禁笑了,睫毛弯弯地戏谑她:“我诈你的,你上当了。”
“好心被雷亲!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对方气急败坏的对她怒目而视,重重地跺了跺脚,放开车辕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喂喂喂!你们说什么呢?”马车里被颠的七晕八素的人滚了出来,扒着车门朝顾还卿挥手:“小娘子,谁是人妖啊?”
“……”顾还卿无语的望着那个一身绿的家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耳朵那么尖干什么!管好你的马车,都撞死人了知不知道,赶紧收拾残局去。”
“喂喂喂……”
顾还卿快速回到聂九灵他们身边,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喂喂喂,她置之不理,招呼福伯和福婶快点进集市。
行人在他们后面议论纷纷,都说这姑娘好厉害,不知是谁家的,得亏她拦住马车,不然大家小命休矣。
临街酒楼二楼的雅间里,一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正手执酒杯倚窗而立,他面容俊美,姿态惬意,细长的眼眸,眼角斜挑泛着桃花。
“咱们这地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人物?”他眸色深深的盯着少女曼妙轻盈的身影,直至她没入熙熙攘攘的集市才收回目光,漂亮的丹唇微扬,对身旁人吩咐:“去查查,这谁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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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刚上班的日子咋这不适应呢!头晕眼花,认人不清中,有位朋友对她的上司说上班如上坟……亲萌有没有上班愉快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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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谁家姑娘?我家!
“谁家姑娘?”
聂浅歌刚一回来,听冷奕说有人在查顾还卿,顿时毛了,恶声恶气地道:“我的!”
他仰着下巴,眼角斜瞥,那种睥睨天下的尊贵便从他骨子里溢出来,霸道狂肆的气势外露,俨然万兽之王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冷奕忍不住泼他冷水:“她还不是你的,迄今为止,她跟你的关系充其量就是嫂嫂与小叔子,连暧昧都没有。”
聂浅歌却不受他刺激,只冷冷地问:“谁在打听?”
冷奕摸了摸鼻子,低声说:“比你条件好;比你来头大;比你长的俊;比你会讨人欢心……”
聂浅歌眯起寒星般的眸子,隐含危险地睇着他。
冷奕见风使舵,余下的话咽进腹中,咳了咳,无比严肃地道:“宫少陵,嘉陵首富宫震儒之子,生得俊美风流,颇为玩世不恭,好美酒美食,赋诗有才情,通音律,写的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与慕听涛一样,略有些恃才傲物。”
宫少陵想打听顾还卿的来历,此事自然瞒不过冷奕,先就把对方的祖宗八代都摸清楚了,甚至连对方的喜好也不放过,说起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此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聂浅歌冷哼:“一个首富之子,也配打听卿卿的消息,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还不许人打听么?人家又没说要做什么,你自己倒草木皆兵,疑神疑神起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没事你会打听人家姑娘的来龙去脉?吃多了!”聂浅歌总觉得顾还卿模样生的好,心地也好,爱招蜂引蝶,他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否则吃亏的铁定是他自己:“不过是上了一趟街,就给我招个男人回来。”
冷奕觉得他真是爱小题大作!没事就把这个看成情敌,那个看成假想敌,仿佛这世上的男人都会跟他抢顾还卿似的,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整个一小醋坛子!
大约是年纪小,未经历过情事,感情方面纯的像一张白纸,顾还卿给他涂上点颜色,他尝到了甜头,就贪心地想霸住不放,不允许任何人来觊觎。
冷奕是过来人,免不了要提醒他:“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这样风声鹤唳也不是个事,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们这才刚开始呢,且你们的情况又非常的复杂!以后肯定困难重重,前途堪虞,你别把自己陷的太深了,到时若不能在一起,苦的是你自己。”
他这话发自肺腑,顾还卿的性格看上去就有大将之风,为人冷静果敢,且爽利,经过的磨砺与挫折也多,怕早看穿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往后就算感情不顺或者在感情上栽了跟头,她也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哭哭啼啼地寻死觅活,多是在别的事情上找寄托。
聂浅歌在某些方面与顾还卿有相似之处——由于一身邪功之故,他时尔俊雅若仙,时尔丑若恶鬼,这导致他自卑感十分严重!常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宁可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邋遢潦倒的流浪汉,也不愿看到别人或厌恶或恐惧的目光。
他这人防备心也重,除了他娘和近身照顾他的人,一般人很难让他放下戒心去主动接近,且他也不愿浪费心神去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管对方美或丑,他一视同仁——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顾还卿是个例外。
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世本就比较可怜,也许是因为她拿聂浅歌当平常人看待,并不嫌他呆、傻,也不嫌他丑陋。
虽然她嘴上说嫌他,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包括聂浅歌心里也清楚,顾还卿是不嫌他丑的——一个会安慰他看习惯了还挺顺眼的姑娘,会在他痛苦失落时替他摸头,不顾姑娘家的名誉让丑恶不堪的他躺大腿,只为减轻他身体上痛楚的姑娘,怎么会嫌他丑呢!
就这样的一个姑娘,看似心无城府,清冷疏离,却用她一颗充满包容的心温暖了聂浅歌孤独寂寞,且冰凉如雪的心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