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刻意贬着宫少陵,就是想让他心里舒坦点。
她越这样,姬十二越觉得她欲盖弥彰,定是拿话敷衍自己,心里酸溜溜的感觉更浓了,简直快被醋淹没了!
昨晚上他觉得自己都想通了,这辈子跟顾还卿做不成夫妻,那他退而求其次——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看着她,偶尔能陪在她身畔吟风赏月,把酒言欢,这就够了。
谁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才第一天,两人的新关系才刚开始,他就已经后悔了——若换了以往,他此刻何需憋闷!
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刨根问底,挖根掘藤的要顾还卿把她和宫少陵见面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都告诉给他,怎么也不能任她打混过去。
越想越委屈,郁悴的要死,只差吐血了!
又特别想知道她碰上宫少陵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也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他听了都必定不愉快。
可不问,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过一瞬,他心里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幽黯的目光愈见沉郁,一张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脸阴晴不定,晦涩难明。
石室的气氛沉闷下来,弄得人呼吸都不顺畅。
轩辕黛眼看势头不对,赶紧把带来的漂亮花梨木食盒打开,指着里面精致无比的糕点道:“十二,这些糕点都是你素日喜欢的,你吃点吧。”
姬十二哪里还吃得下,此时便是山珍海味龙肝凤胆放到他面前,他都会不屑一顾,何况几碟糕点。
只见他垂眸盯着手掌里玲珑剔透的小玉兔,片刻之后忽然缓缓抬起头,瞬也不瞬地望着顾还卿,状似不经意地轻声询问:“宫少陵也去了早市吗?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顾还卿坦坦荡荡,落落大方:“他本就是去早市的,只是恰巧遇到了我,没聊什么,都是些酒楼的事,他想做做调整,顺便问问我的意见,仅此而已。”
姬十二闻言,心里略略好受点,尽管他明知自己失去了过问她行踪的权利,可一时三刻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原本她是他的,陡然失去,剜心剜肺般的痛彻心扉!跟死过一回没什么两样,怎么也要给他一个恢复期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先让他慢慢抽吧,等抽好了,也许他就能放开她了……
想是这么想的,也尽量叫自己放开心胸,但轩辕黛跟顾还卿离开时,他仍闷闷不乐地摩挲手里的玉兔,脸上的神情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仿若大雨倾盆前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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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管姬十二那点自艾自怨的小情绪,谁都知道这是适应期,等他适应了跟顾还卿之间的新关系,也就没事了。
不过顾还卿觉得,这样的相见真不如不见。
“你也别想那么多,凡是顺其自然。”轩辕黛一边跟她往回走,一边劝她:“他就那孩子脾气,过一阵子便好了,这比先前已强了许多。”
顾还卿正要说没事,忽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毕恭毕敬的禀报声:“禀宫主,少宫主不想呆在紫霞山庄了,他想马上回靖州。”
“……”轩辕黛。
“……”顾还卿。
“他这又是唱的哪出啊?”轩辕黛回头看着来人,因为熊大熊二等人被关着,这两天在姬十二身边听传唤的是她的心腹,所以说话无须转弯抹角:“现如今他也就一张脸能见人,满身的伤,能到处跑吗?真要有个好歹,受罪的还不是他自个?”
姬十二的心思不难猜,简直昭然若揭,因为留仙镇多了个宫少陵,他便连紫霞山庄都呆不下去了。
随从吭吭哧哧,低头支支吾吾地道:“属下也不太清楚……不过少宫主说他没什么大碍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离开秘室也没多远,轩辕黛转身便想去找姬十二确认一番,前面却有一条玄色的人影飞掠而至:“禀宫主,秋大执事命属下来禀报宫主,他有急事回靖州,来不及与好友战庄主告别,余下的事情皆托付给宫主了。”
轩辕黛:“……”
顾还卿忍俊不禁,咬唇窃笑——秋大叔其实不用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之所以急着回靖州,无非是因为那位令他闻风丧胆的“圣女”。
圣女能当成这样,顾还卿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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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姬十二的坚持和秋大叔毫无节操的跑路,轩辕黛气归气,却仍是命人做好准备,随后向战庄主辞别,于午膳之后启程,带着一干人等连夜悄无声息的赶往靖州。
至于阙奶娘,也不必押送来留仙镇了,原地待命吧。
来时是为了追姬十二与顾还卿,走时为了顾及姬十二的伤,自然不必那急,所以到靖州的时候,已经五月初三了,离端午节仅有一天。
沧海宫在靖州没有设分舵,亦无别苑,本以为又要住客栈或是跟着姬非晚去驿站落脚,谁知却被人敲锣打鼓,呼声震天的迎回了璃王府。
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口呼“下官参见琉璃公主”的靖州知府,顾还卿微蹙眉,望着轩辕黛道:“不是说还待进一步查证才能证实琉璃公主的身份吗?怎么弄出这种排扬?”
顾还卿一直觉得,仅凭薄野素璎的手札,实难证明她就是姬琉璃,这其中应该还有些确凿的证据,不然既显草率且无说服力。
亲子鉴定的一类她就不指望,但总有些别的方式能让她心里踏实一点吧!
譬如姬琉璃身上有无与生俱来的胎记,抑或通过与璃王夫妇的画像大对比,看她的面相与璃王夫妇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征等等。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的是姬琉璃,那也理应先通报朝廷,待当今陛下确认了她的身份,进而昭告天下,然后她才能堂而皇之的入主璃王府。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于妾身未明的状态,却被人当公主对待。
尤其那些留守璃王府多年的老仆,已颤颤巍巍地扑倒在她脚下涕泪泗流,口呼“公主”“郡主”的嚎啕大哭,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让人心生恻隐的同时也觉惨不忍睹。
轩辕黛望着眼前几乎失控的场面,也不禁皱起漂亮的眉,对顾还卿道:“我虽相信素璎,心底也认定你是我小表妹,看到你就觉得格外的亲切,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一般不会贸贸然宣扬的人尽皆知,此事只怕另有蹊跷。”
忽然,束手立于一旁的姬非晚开口道:“黛姨,还卿,是我事先派人向璃王府通的消息。”
顾还卿和轩辕黛一起看向他,他一脸诚恳地解释:“我觉得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想来没什么更改,再想到空置多年的璃王府该热闹热闹了,便擅作主张泄露了还卿的身份。”
摔!怎么哪里都少不了你这位仁兄啊?!
顾还卿眯眼望着姬非晚,觉得她的八字怎么跟他就那么的不合呢!
真后悔当初救了他。
顾还卿一边在心里诅咒姬非晚你怎么不去死,一边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清淡的让姬非晚心里发毛:“是哪块板子上钉的钉?你找出来给我瞧瞧?”
“……”姬非晚。
稍后,在房间养伤的姬十二听到这件事后,冷笑不止,要说别人不知他这位皇兄的心思,他却是早摸了个七七八八,姬非晚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将还卿的身份曝光,无非是怕他与还卿断的不干净,想借舆论的力量逼他们认清事实。
他身上的斑纹已消,只是伤势未愈,好几处都缠着布带,不过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却不见半点损伤,依旧俊的人神共愤,日月无光。
稍做掩饰,他这样子见人是没得问题的,但他不愿意见顾还卿被别人称公主的场面,直觉那是戳他的心窝子,故托辞不出现。
“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将手里的一管洞箫往榻边一扔,目露不屑,语带轻嗤:“卿卿是不是公主,关他屁事?”
他冷面寒眸,眉宇间蕴含清傲凌云的气势,微挑高的眼尾却带点愤世嫉俗,列御火和铁龙聪明的不接话,怕说错了被他砸。
偏生就有那没眼色的货——熊大贼头贼脑的推门而入,关上门之前还伸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他,他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接着一屁股把门抵上……
“……”众人。
姬十二看见他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就来气,于是泠冷地瞪着他:“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哪有?额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干蠢事?”熊大咳了咳,一本正经地道:“少主,额看见宫少陵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宫少陵?怎么哪里都少不了他啊?他不是在留仙镇吗?”
熊大摸着头:“额也不知道啊。”
姬十二气死了,觉得宫少陵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跟来了靖州。却不知顾还卿忘了告诉他,宫少陵去留仙镇只是顺代,靖州才是他的大本营。
“在哪里看见他的?他在干什么?”
熊大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姬十二一手抄起洞箫,掂在手里跃跃欲试的要砸他,他唬了一跳,忙说:“别砸别砸,额说还不行吗!”
原来他们几个一直被关着,今早才放出来,由于他们几个还是待罪之身,轩辕黛不允许他们私自外出。奈何关了几天,这几个人憋的慌,熊大便抽了个空跑街上疯了一趟,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宫少际的身影。
于是他立刻回来报信,因为怕被人发现他外出了,所以鬼鬼祟祟的。
姬十二一听,立刻问道:“查到他的落脚处没有?”
“……”熊大眨巴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默默望天。
一看就是忘了,姬十二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把你自个忘了?”
熊大怕被他砸,灵机一动,忙自作聪明地道:“少主别急,宫少陵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额猜他必定是和顾姑娘约好了,两人来靖州看赛龙舟的……啊!额滴个娘啊,少主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话未说完,熊大捂着脑袋抱头鼠窜。
铁龙等人默默捂脸,不忍目睹——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滴、银!句句往刀口子上撞。
※※※※※※
熊大还真没冤枉宫少陵,他原本是想约顾还卿来靖州过端午的,只是那天早市没来得及说,等想说的时候,两人已经分道扬镖。
后来他到紫霞山庄拜访,便是专程去见顾还卿的,谁知战庄主告诉他,顾还卿她们刚刚离开了,至于去哪里了,他不得而知。
宫少陵心头郁郁,也无心在留仙镇逗留,当天便辞别父亲的友人,启程回靖州了。
这也是阴差阳错,顾还卿那天除了跟他谈酒楼的事,什么都没跟他提,口风严谨的很,走的时候也没有通知他。可两人误打误差,又一同回了靖州。
宫少陵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琉璃公主回王府的消息已被靖州百姓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他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百姓知道的有限,关于琉璃公主原本是何人并不清楚,所以宫少并未往顾还卿身上联想,他只是在想,顾还卿为什么出现在留仙镇,然后又如惊鸿掠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她又去了哪里?
但是,当晚上他碰到顾还卿的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他们两人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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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因为我来了,所以他笑了
顾还卿也未料到会碰到宫少陵。
今晚自然是住在喜气洋洋的璃王府里,王府里好不容易迎回一位主子,上上下下俱都喜出望外,于是熙熙攘攘了大半日,直到晚上,喧哗嘈杂的璃王府才沉静下来。
众人沉沉睡去,顾还卿也若无其事的装睡。
等到夜有点深了,她起来换了一身寻常的服饰,然后避开轩辕黛的人,翻墙出了璃王府跑到外面来透气,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
因为一时不知道去哪,所以站在街角的暗影里发愣。
头顶苍穹浩瀚,一轮新月弯弯如钩,羞羞怯怯的洒下淡淡清辉。
陌生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悠然的清风不时拂来一阵栀子花馥郁芬芳的香气,古色古香的建筑在迷离的夜色中露出古意盎然的大致轮廓,一切都显的那么朦胧而富有诗意。
偶有走路歪歪斜斜,骂骂咧咧的醉汉路过,激得路边的野狗不停的吠叫,才打破这水墨画卷一般的宁静与隽永。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入目所及,没有一样是她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