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节

  囧里个囧、又弄错了!姬十二无地自容。
  顾还卿把憋笑的鲁婆子怀里的孩子塞到姬十二的怀里:“来,正主儿在这里,你要奖励就奖励他。”
  姬十二默默捂脸。
  “啊~噗!”无伤唾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
  夜,很深沉,天地间一片静谧,几颗星星挂在夜空,发出清冷的光芒。
  龙氏皇宫的南书房此刻灯火通明,龙浩父子正与几名心腹大臣在此商议国事。
  龙浩坐于御案后,威严的看了众人一眼,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听说,他们决定于六月六上瑶台山比试箭术,慕爱卿,可确有此事?”
  被点名的慕听涛即刻起身离坐,朝上拱了拱手:“启禀圣上,确有此事。”
  “瑶台山,好似离洛湖不远吧。”
  “中间隔着一座高山,算得上与洛湖毗邻。”
  龙浩手按上御案,神色阴晴不定,淡淡地道:“此事会不会与洛湖的谢氏有关,而瑶台山又会不会与皇甫氏的古禹宫有关?”
  慕听涛似在沉吟,一侧的龙弘接口道:“父皇,此事完全由莫氏少主挑头,顾还卿处于被动,与谢氏大约没什么关系,但说到瑶台山却不得不提莫颜,提到莫颜,那必然是少不了谢氏与皇甫氏的古禹宫的。”
  随即,他看着在场的人道:“在座地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传说当年莫颜为了心上人离开族人,来到古禹国,落脚的地方正是瑶台山。她之所以与龙氏结仇,与谢氏结怨,归根结底,大约与古禹宫脱不了干系,确切地说,是与皇甫氏和古禹国的兴衰息息相关。”
  “她在瑶台山留下的机关洞,极可能与谢氏和古禹宫有关,谢氏和皇甫氏的人约摸都不会坐视不理。”
  “那照你这么说,皇甫氏和谢氏依然贼心不死,琢磨着复国大业?”龙浩缓缓问道。
  “圣上和殿下都多虑了。”
  这个时候,左侧的长孙喻起身,恭敬拱手道:“陛下,据臣得来的消息,皇甫氏子孙调零,血嗣已寥寥无几,而谢氏已是强弩之末,上次他们只所以能逃得一劫,完全是因为姬十二出奇不意的突袭我方,这才保全了他们。而今只要姬十二的人马一撤走,我方又有大越的支持,区区谢氏,灭他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长孙谨却道:“龙翼将军莫说大话,洛湖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一路机关重重,谢氏亦非庸庸碌碌之辈,若无内应,真要拿下他们绝非易事!”
  他转而对龙浩进言:“陛下,臣欲大胆说一句,愿陛下能恕罪!”
  “恕卿无罪,说吧。”龙浩大度地挥挥手。
  长孙谨于是酝酿了一番说辞,这才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如今大越的庆隆帝表面看似支持我朝,实则模棱两可,对谢氏的态度更是不置可否。臣倒觉得,庆隆帝约摸只愿看到陛下您安于现状,未必愿看到我朝崛起坐大的局面。”
  这一点众人心知肚名,只是无人大胆提出,帝王大多讲究制衡之术,易地而处的话,庆隆帝只想永远将龙浩父子掌握在手心,肯定不愿看到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说白了,龙浩父子派兵去伐谢氏,庆隆帝说不定乐意之至,巴不得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庆隆帝之所以支持我们灭了谢氏,其一,是因为他未弄清事实;其二,臣说句不该的话,庆隆帝嘴上说支持,却并未派一兵一卒过来讨伐谢氏,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又知道?”
  “再则,机会稍纵即逝,当初未能趁夺宝之乱剿灭谢氏,如今我们若再对谢氏兴兵,稍有不慎便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而此时若庆隆帝派兵来增援我朝……”长孙谨富有深意地目光一一划过众人:“诸位大人,你们谁又能保证他派的是‘援军’,而非‘敌军’?”
  他的话涵意深刻,一语双关,众人无不面色肃然。
  是啊!到时他们与谢氏拼的死伤无数,正后继无力,庆隆帝的大军一到,打着援军的旗号,一下子把他们全“收割”了,连他们带谢氏,全被庆隆帝一锅端……
  最终受益的,还是庆隆帝!
  “故而,谢氏我们暂时不动他,权当养猪,养肥了再杀不迟,或等我朝壮大之后,想怎么屠都行。”
  “长孙爱卿的话不无道理。”龙浩长叹一声:“朕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禹国之王,想保住如今的国家都举步维艰,处处碰壁,连想剿除个有点底蕴的世家大族也要多方权衡利弊。朕也知道有许多人表面上恭顺,可背地里还指着看朕的笑话……”
  “皇上何出此言?”慕听涛躬身道:“皇上现今已是九五之尊,人人得以敬仰!只需继续养精蓄锐,在诸位大人的辅佐之下,还怕没有令四方臣服的一天吗?”
  龙浩似被他的话激的性起,当即拍案而起:“对,爱卿的话分外振奋人心!朕不能被任何困难打倒,有朝一日,朕要成为天下霸主,一统天下,完成前人未能完成的伟业,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誓旦旦,霸气的眸光中充满着对天下的势在必得,转头吩咐龙弘:“皇儿,事不宜迟,去请莫氏少主,父皇有要事和他相商。”
  “儿臣领命。”
  ☆、【046】一诺千金
  日子水一般飞逝,很快就到了六月六。
  六月六,龙晒衣,传说六月六是龙王晒鳞衣的日子,这一天常是大好晴天,也是传统的晒书、晒衣节。
  顾还卿背弓上山,身后只跟着熊氏兄弟,天气,无风也无雨,高朗气清,没有半丝暑气,极舒适与惬意。
  熊大边走边左顾右盼,不时纳闷地挠头:“这山好似有点眼熟啊,额们是不是来过?”
  因地域及气候的缘故,禹国的夏天也似春天,不仅不热,某些山的山巅还覆盖着晶莹的白雪,终年不化的都有。
  瑶台山却还好,整座山谷郁郁葱葱,感觉比别处要暖和一点,只见满目松柏苍翠,脚下绿草如茵,野花缤纷多彩,吸引的蝶绕蜂围,各种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好一派气旺的景像。
  熊大的眼神不好使,熊二却贼精:“岂止眼熟,这不是墨飞虎那天带着俺们转悠了半天的山谷吗!”
  “哎哟!”熊大一拍大腿,顿觉拨云见日:“难怪瞅着眼熟,原来是甲大王的老丈人家啊!”
  “……噗!”熊二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大跟头。
  顾还卿回头惊悚地望着熊大,也被雷的不轻,若不是手边正好有棵树扶着,她都要扑地上了——这瑶台山,敢情就是那薄野氏和莫氏喂鳄鱼的地方!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对熊大道:“甲大王才没有老丈人,你当心让它听见,跟你算帐。”
  “额滴个娘啊!”熊大顿时“肃然起敬”,拉长脖子,十分警慎地打量周围,唯恐甲甲从哪个地方钻出来找他算帐。
  说起此事,甲甲也是十分的冤枉。
  照顾还卿的看法,它大约离成年还早,远远不到发情期,但洛湖底的那个鬼东西不知含有什么不明物质,它吃了后可能起了什么不良反应——好比半大的小子误吃春药,提前有了性行为……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毕竟年龄未到,身体和心智均未发育成熟,有过一次犯规,后面却不惦记了,也不发情了……
  就这样子,打那之后,甲甲对异性再无欲望,心如止水。奈何薄野氏和莫氏那几个人却惦记它,非要它为自己犯下的恶行赎罪。
  说是赎罪,其实他们就是想让甲甲为他们那几只品种比较奇特的鳄鱼配种。
  顾还卿看甲甲的意思,它想去就让它去——配种是不可能的,但能多给它找几个玩伴解解闷还是可以的。它若不想去,就不去。
  甲甲倒是愿意去,那山谷里气温宜人,且有诸多鳄鱼供它耍,何乐而不为?
  因为这个缘故,甲甲一直呆在瑶台山“赎罪”。
  顾还卿那时还在坐月子,她相信这世上恐怕很难找到能“凌辱和强暴”甲甲的母兽,索性听之任之,就那么放心大胆的让甲甲去了。
  当时连地名也没问,反正姬十二知道,姬十二不会让甲甲吃亏的。
  之后,她三不五时的会问问甲甲的情况,而甲甲也会隔三岔五的回来,它每次回来体重都有增加,且鳞甲乌黑灿亮,煞气逼人!帅滴一塌糊涂……囧,显然有玩伴的生活非常的快乐逍遥,它只差乐不思蜀了……
  故而她理所当然的忘了这事,压根不记得甲甲去干嘛了——只以为它是出门玩耍。此刻经熊大一提醒,她才霍然把两者联系起来。
  思及甲甲在这里,她不由得引颈相望,觉得它八成是神性兮兮地躲在某地方,正期待在她不经意的时刻猛地跳出来吓唬她。
  念头未落,不远处已传来欢快的野兽嗥叫,响彻山谷:“哞哞哞!”
  “白日不能说人,夜晚不能说鬼!”熊大霎时感慨万端。
  顾还卿低头抚眉,会心一笑。
  ※※※※※※
  到达与莫影约定的地点,莫影已如约日至。
  他在矮矮的山头默默伫立,宛若芝兰玉树,身着金丝秋菊吐蕊大红箭袖长袍,金色护袖,头上嵌玉紫金束发冠,腰扣镶金玉带,足蹬乌云皂角靴,高挑颀美,长腿窄腰,虽有琉璃玉遮面,却丝毫不减其绝代的风华与高贵卓绝的气质,只为其添神秘莫测的谪仙魅力。
  乍一看,真像姬十二!顾还卿微微眯眸。
  只不过姬十二喜玉色、白色、月白色、淡紫和紫色之类比较清雅的颜色,而这个莫影却与之相反,除却似胭脂非胭脂的绯色,便是炽烈如火的大红,再就是浓重的墨衣,还爱饰以灿灿烈金,无一不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莫影也看到了她,他自上而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淡淡轻启樱色薄唇,嗓音温柔迷人:“你来了。”
  他眼神深邃,表情不多,和姬十二一样,浑身上下充满禁欲的美感,同样是个能令女子捧胸尖叫,芳心乱跳的男子。
  顾还卿命熊大和熊二退后,富含深意的目光在他周身绕了一圈,直截了当地点点头:“嗯,我来了,你现在可以说出童女阵的地点了。”
  莫影答非所问:“还以为你会拖家带口来赴约。”
  “没必要。”顾还卿言简意赅。
  她不愿多谈家事,莫影却似乎喜欢发掘:“听说这阵子,你连练箭都把孩子带在身边,姬十二也一刻不松懈地命人严守驿馆,俨然如临大敌,本以为你们不会分开,也舍不得分开。”
  顾还卿顿时无语极了,此人一派清冷高绝,恍若孤山之雪,为何如此八卦?
  ——这段日子,姬十二忙着清点尕燚山和尕龖山两个大溶洞的宝藏;她忙着练箭;无伤和无痕两兄弟忙着长大,列御火和熊大等人各司其职,一帮人马占据着驿馆忙的是不亦乐乎。
  所幸尕燚山和尕龖山这两座山离旭阳城不远,姬十二每日早去晚归,风雨无阻,而她未免那个“假姬十二”再次光临,就算练箭她也把两个孩子带着。
  驿馆临时搭建的练武场里,她“嗖嗖嗖”的射,俩孩子就在不远处由乳娘照看着,或安然地躺在摇窝里睡觉;或睁着眼睛玩耍;或呀呀学语,或哭或闹,自得其乐。
  他人的算计与阴诡,以及四面八方层出不穷的尔虞我诈,她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有一种“管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豁达感!
  囧,其实应该是认命感——命运把你推至风口浪尖,使你万众瞩目!尽管非你所愿,但你确确实实得到了富贵、荣耀与权利,享受了寻常百姓没有享受的一切!那么,你就该承受这一切所带来的任何艰险,付出相应的代价。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她很看得开。
  但这些,她没有必要跟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道出。
  她只是笑了笑:“嗯,我们严阵以待,是防着北苍狗急跳墙。”
  北苍节节败退,外无援军,内无增兵,已是四面楚歌,偏此刻盟国倒戈,国内百姓不堪酷吏与沉重的赋税也纷纷揭竿而起,导致北苍雪上加霜,皇权岌岌可危。
  这种情况下,为防止北苍皇帝拼死一博,发狠地派刺客来抓姬十二和无伤兄弟解眼前之危,禹国的驿馆当然要戒备森严,未雨绸缪。
  她言语之间避重就轻,莫影心知肚名,既然黛女皇起了攻打北苍之意,她只有姬十二这一个“儿子”,岂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还会把这么一个重要的把柄漏给北苍?!
  想必还是怕孩子被人偷走。
  他抿了抿唇,也不点破,只沉眉静眼地道:“没了九龙轩辕弓,你可有趁手的弓箭?”
  “哞——”顾还卿没做声,她身畔的甲甲听到了九龙轩辕弓,却按捺不住的对莫影吼了一声。
  莫影目露异色地看了看甲甲,似不解它为何反应这么大。
  “九龙轩辕弓是它的命,以前睡觉都抱着。”顾还卿好脾气地对他解释:“丢了一只箭都肉疼半天。”
  “这么惨啊!”莫影目露同情地看着甲甲,言语之中却不含半分同情,还隐约渗着笑意:“那你岂不是没睡过一个好觉?我是说自九龙轩辕弓丢了之后。”
  “哞哞哞——”甲甲感觉好烦躁,这人真讨厌,专戳人的痛脚,戳的它好疼。
  顾还卿摸了摸甲甲的头,对莫影冷笑:“你不必刺激它,也不必磨磨蹭蹭的拖延时间,不妨实话对你说,我也没指望你一诺千金,今日之所以来践约,破机关洞是小,杀你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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