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何故的耳朵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一遍更比一遍刺耳,他感觉有一条毒蛇从耳朵里钻了进来,直接深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疼痛难当。
  宋居寒不想再见他了?结束了?六年,真的结束了?
  不……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可是!
  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居寒离去的背影,何故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发冷、四肢无力。
  大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猛地打开了车门,嘶吼道:“居寒!”
  宋居寒头也没回,正准备过马路。
  “居寒,等一下!”何故的视线里,全世界都变成了灰色,只有宋居寒能映入他的瞳孔,他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唯一的一抹色彩追去。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乍亮,接着,耳膜里钻入针刺一般地刹车声,何故感觉一阵风夹杂着霸道的力冲击向他的身体,他不受控制地被带倒在地,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路牙才停下。
  “何故!”
  何故眼前发黑,目光晕眩,半天都缓不过来。
  “何故!何故!”宋居寒的声音都变了,他抱起何故不停地摸着,“你怎么样,你哪里疼?你撞哪里了?何故!”
  何故双眼涣散,一时根本没法分析宋居寒说了什么。
  司机下车了,着忙地跑了过来,吓得直抖,“怎、怎么样?!”
  宋居寒怒吼道:“怎么样?!他真怎么样,老子要你命!”
  “是、是他突然冲出来的……”司机掏出手机颤巍巍地拨120。
  宋居寒不停地拍着何故的脸,手都在发抖:“何故,你能听到吗?你怎么样了?”
  何故终于回了点神,他身上有些疼,头有些晕,但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他紧抓着宋居寒的衣袖:“好像……没事……”
  “救护车呢?救护车什么时候到!”宋居寒朝司机喊道。
  “很快、很快。”
  宋居寒不停地粗喘着气,他继续摸着何故身上的骨头,发现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之后,气息才逐渐平顺了一些,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何故,“你傻逼吗?你走路不看路吗?”
  何故刚才脑袋撞到了路牙,估计是脑震荡了,非常不清醒,他只是紧紧抓着宋居寒的衣袖,晕乎乎地说:“你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呢。”宋居寒用力抱着何故,眉头皱成了“川”字。
  救护车和交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宋居寒看着不知何时呼啦啦围过来的人,只能尽量把脸埋得很低很低,幸好他们在一片大树的阴影中,不容易被看清脸。
  司机正不知所措,宋居寒低声道:“你过来。”
  司机过来了,宋居寒冷道:“你把帽子和眼镜给我,然后发誓不跟任何人说你见到了我,今天的事就算了。”
  司机早就认出宋居寒了,他愣了愣:“是是是,我绝对不说。”他赶紧脱下帽子和眼镜,给宋居寒戴上,还主动去疏散人群。虽然何故突然冲出来有问题,可他当时车速也有点快,谁想摊上这麻烦啊。
  宋居寒压低帽檐,和何故钻上了救护车,这才松了口气。
  护士一抬头,“呀”了一声:“宋居寒!”
  宋居寒恼怒地看着她:“你赶紧检查啊。”
  何故迷迷糊糊地,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中度脑震荡,加上一些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医生让他留院观察一晚,然后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吃了药、打了针,何故除了头晕恶心,脑子倒是清醒了,他叹气道:“居寒,不好意思啊,干蠢事了。”
  宋居寒摸着他的额头:“行了,好好休息吧。”
  何故觉得既丢脸又懊恼,他当时就跟失去控制了一般,只想抓住宋居寒,不让这个人走出他的视线。
  他悲哀地意识到,哪怕是做了那么久的准备,真到了引线烧完的那一天,轰然起爆,他依然会被炸得遍体鳞伤。
  他感到了令人绝望的无能为力。
  如果心能如人所愿般操控,世界上该少了多少悲剧。
  可若是心真的能自由操控,他不会选择不爱宋居寒,他会把心挖出来,不爱任何人。
  宋居寒在床边看了他半晌,就脱下鞋上了床,轻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陪你折腾了一晚上,累死我了。”
  何故感受着宋居寒宽厚火热的胸膛,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轻轻握着宋居寒的手,小声说:“睡吧。”
  意识朦胧间,他听到宋居寒悄声说:“何故,你真的是个傻逼,怎么就不会说几句软话。”
  何故努力想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困得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自己跌入深眠。
  第二天醒来,何故大吐特吐了一场,饭也吃不下,人暂时是废了。
  他打电话跟下属交待了几件事,然后又亲自跟上司请了个假,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上司扼腕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小松进来送饭,见何故还在打电话谈公事,“哎呀哎呀”着就上来要抢手机,“何故哥,你都这样了还工作啊。”
  何故做了个“嘘”的动作,“我再说两句……对,那批墙漆绝对有问题,商标都像造假的,你跟原厂确认一下,嗯……对……”
  挂了电话,小松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给你买了点白粥,你怎么都要吃点东西的。”
  何故苦笑道:“实在是没胃口,居寒呢?”他现在脑袋发晕,一阵阵地泛恶心。
  “他有个通告,下午就能回来。”小松坐在他旁边,舀起粥要喂他。
  何故没处躲,只好吃了。
  “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过马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呢,还好没大事儿,吓死人了你。”
  何故想起来也是后怕:“当时有点急,唉,万幸。”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
  “嗯?”
  小松贼兮兮地笑:“你和寒哥这不是和好了吗?”
  何故有些茫然,他们算和好了吗?
  “这也算皆大欢喜了。”
  看着小松年轻的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何故真有些羡慕。他在小松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和宋居寒重逢,也曾这么简单稚气过。
  吃完饭,小松送何故回了家,给他留了药,让他好好休息。
  何故忍着头晕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他睡了一整天,不想再睡,就打开电视放宋居寒的mv,闲暇时候,这是他比较爱做的事。
  看着听着,时间过得飞快,就又迷糊了过去。
  昏睡间,何故听到有人在叫他,脸蛋也被轻轻拍击,他勉强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居寒?”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觉了?你现在脑震荡,就不能好好在船上歇着吗。”
  “啊……本来没想睡的。”何故看了一眼窗外,他撑起身体,“天都黑了,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买了外卖。”宋居寒朝茶几上的塑料袋努了努嘴,然后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你在看我的mv?”
  “嗯,想放松一下。”
  “我人就在这里,你看这个干吗。”宋居寒看着定格的专辑封面,皱眉道,“几年前那是什么审美啊,这妆难看死了。”
  何故笑了笑:“我觉得还不错啊。”
  “这首歌我后来即兴改了一点,唱法也不像早几年那么喜欢炫技了,我觉得现在我唱得更好。”
  “是吗。”何故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能唱给我听听吗?”
  “可以啊,咱们先吃饭,一会儿我给你唱现场卡拉ok。”宋居寒笑着捏了捏何故的下巴,“你知道我唱一首歌多少钱吗,你赚死了。”
  何故调侃道:“一分钟八万?”
  宋居寒撇了撇嘴:“不一样的计费方式,我现场一首三十万。”
  何故笑道:“真是暴利。”
  宋居寒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来吃饭。”
  俩人吃着外卖,气氛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和谐,谁也不提昨晚发生的事,或者之前发生的事,何故宁愿自己失忆,或者,只活在现在的记忆里。
  吃完饭,宋居寒当真打算唱歌,他对着麦克风随口清唱了两句,皱眉道:“这麦真次。”
  “买电视送的,我回头买套好的。”
  “算了,我家一堆,下次让小松送一副过来。”宋居寒单手搂住何故的腰,低头冲他浅笑,“听好了啊。”
  何故嘴角上扬,含笑点头。
  宋居寒用那独特的慵懒的嗓音唱起了情歌。
  宋居寒说得对,他现在的声音,比起早几年少了些浮夸,多了更多的韵味,一首歌里包含的浓浓地感情,听得人止不住地战栗。
  何故听着听着,只觉得眼眶一酸,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上一次宋居寒唱歌给他听,还是六年前的那个下午,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他这辈子最难忘、最甜蜜的画面,抱着吉他、闭着眼睛、陶醉地唱着歌的宋居寒,只唱给他一个人听的宋居寒,就像一个发光的天使,永远存在于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中。
  而今,哪怕是当日的场景重现,也已经是物是人非。
  第23章 最新更新
  何故在家休息的几天,同事想过来看看他,顾青裴也得到了消息,打算一起来。
  何故非常不喜欢家里闹哄哄的,但这不大不小也是个车祸,而他不大不小还是个领导,同事要慰问他,他也没理由拒绝。
  在他们来之前,何故想着把家里可能有的宋居寒的痕迹暂时藏起来,他把整个房子仔细搜索了一遍,宋居寒的专辑、参演的电影电视、海报、代言的东西等,这些是他收集的,衣服、保养品、零食、酒等,是宋居寒留在这里的,不找不知道,这个房子里竟处处是宋居寒的影子。
  何故看着洗漱台上放着的两把电动牙刷,昭示着这里的常住人口是两个。简直像他们在同居。他自嘲地笑了笑,把牙刷收起来了。
  这时,顾青裴给他打了个电话:“何故,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吃饭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小演员吗”
  “记得,怎么了?”那天之后,庄捷予给他发过一个打招呼的微信,他直接把人删了,庄捷予就发了个好友申请骂他。
  “哦,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他听说了你的事,想一起来看看你。”
  “他?”何故深深皱起眉,他越来越搞不懂庄捷予想干什么了,俩人的相识本就非常不愉快,关系更是尴尬,而且曾经被一个小男孩儿窥见自己那么难堪的一幕,他真的不想再和庄捷予有任何瓜葛。
  顾青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唐突,但他大概是一片好意,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就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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