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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第160节

  “你们要作甚?”
  面対三名比自己高壮的内侍,丹红惶恐不安,被逼得退到墙角,竟没想到在宫中也能遇到这种事情。
  “深宫寂寞,姑娘这朵娇花独自在宫中着实难捱,与其凋零,不如与咱们一起凑合凑合。”
  丹红不是头一天入宫,早已听说在宫中内侍常偷偷与宫女対食。
  “大胆!我是赵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婢……”丹红被他们三人吓住了,就连呵斥的声音也变得有几分颤抖,底气明显不足。
  话未说完便被叫那内侍捂着嘴巴。
  丹红情急之下,张嘴狠狠咬住那内侍一口,趁机逃脱,却被他拉住,狠狠推到地上,托盘中的衣裳落到地上。
  “给脸不要脸!”
  丹红吃痛,手掌被石砾磨伤,两道阴影投下,她顾不上疼痛,手掌撑在地上,下意识往后挪,被这凶神恶煞的三人逼到墙边,惶恐不安。
  “把她劈晕了带到荒废的冷宫去。”一内侍弓身,俯视那受惊的女子。
  丹红后颈一痛,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张贵妃榻上。
  丹红惊起,慌忙看了看衣裳,好在衣衫完整,除了后颈上的疼痛感,身上各处没有异样。
  长舒一口气,丹红听见珠帘后面一阵女声,紧接着便瞧见冬儿扶着许明嫣出来。
  丹红急急下榻,跪下行礼。
  许明嫣一副平易近人的温柔模样,亲自扶丹红起身。
  坐在榻上,望着跟前站着的女子,许明嫣道:“这可人模样,难怪男人见了心动。”
  冬儿与许明嫣一唱一和,道:“丹红,你可知若非娘娘恰巧路过宫道,你早就被那三名内侍拖到不知何处去了。你还不感谢贵妃娘娘!”
  许明嫣慢条斯理顺了顺衣袖,端端坐在榻上,听着丹红一声声的感谢。
  “本宫就当做了一件好事。”许明嫣目光落到丹红容颜上,道:“见你这般被人欺负,本宫于心不忍。以你的姿色,配那三名内侍,简直是暴殄天物。”
  许明嫣探身,红甲长长,指腹落到丹红脸颊,随后又将手收了回去,高高在上道:“本宫见到你,便想起了昔日的赵婳。”
  丹红一愣,不知许明嫣为何这般讲。
  侧卧在软榻上,许明嫣细细说道:“你主子,曾经在昭仁长公主身边伺候,陛下常去霁华宫,那时候本宫便瞧出你主子容色姝丽,是大富大贵之人,瞧瞧这还不到半年,便得了陛下垂爱,宠冠后宫,一度从侍奉人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了万人敬仰的贵妃娘娘。”
  “你容貌不错,陛下又常常出现在凤栖宫,抓紧这机会,一样也能得到陛下垂怜,也便不用在这深宫中受气。哪怕是小小的才人,那些内侍也不敢造次,你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差点被人欺侮。”顺了顺衣袖,许明嫣道:“本宫倒是可以帮你,让你脱离这低微的身份。”
  丹红深知许明嫣素来与赵婳不合,她这番话一听便是另有所图,“贵妃娘娘,你休要挑拨,奴婢不会背叛我家娘娘的!”
  许明嫣凤眸一挑,冷眼看着丹红,“丹红,你不会真认为,她还是你认识的主子么?”
  第125章 干事业第一百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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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红怔住。
  许明嫣优哉游哉道:“赵婳在霁华宫当值那段日子, 陛下常去霁华宫看望昭仁长公主,正因如此,她才有了接近陛下的机会。后来不知用了什么花招, 能让陛下心甘情愿将她调到御前侍奉。顶撞陛下的事情, 她赵婳又不是第一次做,堂堂刺史千金,竟敢如此放肆, 她还是你认识的小姐么?你认识的小姐, 应是一位端庄守礼的姑娘, 不是么?”
  丹红愕然, 确实如此。
  早前在益州,她伺候的赵婳,除了因为要与秦介在一起而贸然顶撞长辈, 其他时候皆是恭恭敬敬的。
  后来丹红在京城重新见到赵婳,赵婳的性子以及言行, 与她落水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倒是如今的她判若两人。
  “你可知道为何?为何赵婳变了么?”许明嫣抛出疑惑, 却不等丹红回答, 自说自话,道:“因为没人能拒绝这荣华富贵的诱.惑。你家主子在陛下面前频频露脸,以色侍君, 博得陛下欢心,这才从低贱的宫人身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备受宠爱的地位。你的容貌不比赵婳差, 她能如此, 难道你就不能么?”
  赵婳是如此成为赵贵妃的,这点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许明嫣要让丹红下意识认为,赵婳是凭借容貌和在霍澹面前频频露面,才得了霍澹宠幸。
  伸出手去,许明嫣示好道:“本宫可以帮你。”
  面对许明嫣的示好,丹红往后退了一大步,摆头道:“贵妃娘娘抬举,奴婢一心一意伺候我家娘娘,忠仁不二,贵妃娘娘休要挑拨奴婢!”
  许明嫣笑了笑,倒也不急,拍拍手,道:“是想要富贵人生,还是想永远做一名连内侍都敢欺侮的宫婢,全在你一念之间。”
  她递给冬儿一个眼神,冬儿将桌上的托盘交到丹红手中,那托盘中装的正是丹红去尚衣局取的衣裳。
  “回去好生想想,本宫不急一时。”许明嫣道。
  丹红踏出瑶光殿时,天黑了几分,端着木托匆匆往凤栖宫去。
  “娘娘,咱们费了如此大劲找来三名内侍演戏,娘娘怎如此轻松就放丹红离开?娘娘适才说了那么多,奴婢还是没明白为何。娘娘真要帮助丹红?咱们不是怕丹红将那事说出去,才设计了这一环么。”冬儿不解,问道。
  指腹揉了揉额角,许明嫣道:“本宫如此,看似是在帮丹红,实则是在要让丹红失去赵婳的信任。”
  红唇勾勒出一抹笑容,许明嫣道:“丹红在瑶光殿待了有一阵功夫了,回凤栖宫的时辰晚,赵婳能不问?丹红适才口口声声说对赵婳忠心不二,倘若真是如此,那她便会对赵婳道出实情。本宫此前也是像今日这般对赵婳说,倘若赵婳知道本宫故技重施,她还会信任她那贴身侍女丹红么?赵婳便是从低微的身份,一步一步登上这宠妃的位子,本宫不相信赵婳会如此大度,留着这么个隐患。退一步讲,丹红只字未提今日发生的一切,但是她听了本宫这一通话,如何看待她主子从地位低微的宫女,一路攀着高枝,成了备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丹红因本宫的话分心,便无暇顾及偷听到的事情。”
  “如此看来,丹红是不会轻易将那事说出去了。”冬儿窃喜。
  “至少这段时间,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许明嫣一阵笑意,道:“便等着哪日赵婳不再护着丹红时,本宫处理此宫婢还不是信手拈来?”
  人心,珍贵,但总是经不住挑拨。
  有了疑虑,纵使这疑虑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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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阵子尚衣局的宫婢来给赵婳量了身量,准备做春衣了,今日刚巧有一件能做好,赵婳便让丹红去取来。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赵婳左等右等,也不见丹红回来,正巧此时霍澹又在思政殿处理政事,她闲来无事,便念着丹红能快些回来,好试试新衣裳。
  殿中挂上了第一盏宫灯时,丹红才端着木托盘进殿。
  赵婳放下茶盏,打趣道:“让你去尚衣局拿衣裳,你又跑哪里去玩了,再不回来,本宫还以为你出事了。”
  丹红沉默不语,手指紧了紧木托,被磨破的掌心一碰到木托便疼,惹得她没忍住微微蹙眉。
  “怎了?”赵婳瞧出丹红有一丝不对劲,忙去到她身边。
  托盘上的衣裳有些脏,赵婳从丹红手中拿过托盘,丹红本能地将手掌缩到背后去,不过赵婳先她一步,抓住她手。
  “手掌怎磨破了?”赵婳拉着丹红坐在绣墩上,回想丹红一进来的异样,她不由猜到几分,“摔跤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起身去拿棉花和酒,赵婳见丹红要起身,道:“坐着,没本宫允许,不准离开。”
  丹红刚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她不知该如何向赵婳开口。
  片刻后,赵婳拿着一堆清理伤口的东西过来。
  坐到丹红身旁,赵婳用棉团沾了一点白酒,“有些痛,忍着些。”
  “本宫在闺中时,你便一直伺候着,自你随本宫入宫以后,本宫并未当你是宫女使唤。你是本宫的人,旁人欺负你,便是欺负本宫,本宫定会替你出一口恶气。”赵婳轻轻吹了吹丹红被磨破皮的手掌,狠辣道:“本宫护着的人,旁人休想欺负分毫!”
  “现在你可愿告诉本宫,手掌为何磨成这样?别谁欺负了?”收了棉团,赵婳问道,大有一副要给丹红出一口恶气的架势。
  丹红两只手攥在一起,有几分紧张,望着赵婳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睛,纠结良久,还是选择隐瞒被许明嫣救回瑶光殿的事情。
  “是……是奴婢从尚衣局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三名内侍的刁难,挣脱时不小心跌了一跤,才把新衣裳弄脏了。”
  “三名内侍?刁难!”赵婳听后眉头紧蹙,生气道:“你可还记得那三名内侍是何模样?敢在本宫头上欺负人,本宫看那三人是嫌活得太痛快了。”
  一宫婢被内侍刁难,还是三名,赵婳不用想也知道丹红口中的刁难是什么。
  但赵婳瞧见丹红衣衫完整,没什么异样,大概是没有被那三名内侍得逞,便也就没有再戳她心窝问详情。
  丹红摇头,“不记得了。娘娘,算了罢,别将事情闹大,奴婢只是手掌受了些伤,那三人应不敢造次了。以后奴婢不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两名共事的宫婢,如此一来他们便不敢对奴婢下手了。”
  赵婳有仇必报,就算是当时没报,那也会记在心中,定会让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但是丹红不愿说,她也没辙,总不能撬开丹红嘴边硬要她说出来罢。
  “倘若再有下次,本宫定不会轻饶这三人。”握住丹红手腕,赵婳道:“以后莫要忍气吞声。”
  丹红错愕一阵,笑呵呵点头,“奴婢知道了,谢谢娘娘。”
  她家娘娘好似真的变化许多,放在昔日,她是断然不会说此种话的。
  赵婳道:“本宫今晚放你假,晚膳便别伺候了,回屋好生休息,莫要想太多。”
  丹红看了赵婳一眼,只见赵婳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屋了。
  走在宫廊上,丹红握紧双手,心不在焉。
  赵婳真的变了么?
  今日许明嫣不提还好,一提,丹红便不住往那处想。
  自从落水捡回一条命以后,赵婳便跟变了个人一样,不知怎的便独自去了京城,待丹红在京城再见到赵婳时,她给丹红的感觉,便如落水之前一模一样;可丹红跟随赵婳进宫后,便又觉得她面前的女子与她从小伺候的女子不同。
  果敢勇敢,要强,不似从前那般娇滴滴。
  刚开始,丹红只当是赵婳落水后看清了秦介的嘴脸,受了刺激后才性情大变,可今日她再细想一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已经回了屋中,猛得敲敲额头,丹红责备自己道:“娘娘对自己这般好,她怎能因许贵妃三言两语便开始对娘娘有所怀疑呢。”
  定是她今日被那内侍吓坏了,瞎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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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赵婳刚让婢女将那托盘中脏衣服那去洗洗,霍澹便回来了。
  赵婳踏出殿门去迎,抱怨道:“陛下今日处理朝政怎如此玩,天都快黑尽了才回来。”
  “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耽搁了。”霍澹顺势牵她手进屋。
  霍澹坐在绣墩上,赵婳倒了杯茶给他,问道:“陛下又遇到犯愁的事情了?不妨与臣妾说说。”
  霍澹呷口热茶,道:“朕这次还真要与你说。”
  放下茶盏,霍澹从袖中拿住三枚钱币。
  “这是?”赵婳好奇,在霍澹身边落座,逐一拿起这三枚铜钱细看。
  一枚渝字印铜钱,两枚官家所印的铜钱。
  须臾之后,赵婳道:“这渝字印的铜钱,莫非与臣妾刚来京城时给陛下的那枚渝州铜钱一样,是私铸的?而这两枚,莫非也是假的?”
  霍澹与赵婳解释,道:“这枚渝字印的铜钱,确实如你所言,是私铸的,与你给朕的,应是同一批私铸铜钱。而这两枚官印铜钱,朕左手这枚,是真的;右手拿的,是私铸的。”
  “一月前的上元节,那以次充好贩卖假货的商贩,落网了。京兆府尹派到码头驻守的捕快,蹲到了那商贩在与上家交易,便将这两人齐齐捉住。这两枚私铸铜钱,便是从商贩上家身上搜出的。但是在那货船上,他们只搜出两箱次等货,并未有私铸的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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