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节

  众多乡民也不是笨蛋,他们虽被吴蛋的怒吼震住了片刻,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也学着村长那几个孙子,使劲的哄抢鱼儿。
  至于站在鱼堆顶端的吴蛋,则被众人当成了摆设。
  哄抢鱼儿的村民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为了一条价值不凡的鱼儿,甚至抡起石头开打,直打得头破血流。
  “我的鱼啊!我的鱼!”
  吴蛋撕心裂肺呼喊着,他嗓门也大,声若洪钟,如雷般的声音居然没把哄抢鱼儿的村民震住,甚至有人在讥讽道:“你就叫吧,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享你娘,当你娘!”
  吴蛋眼认得这说话之人,他没蛋儿的诨号,就是此人取的。而今睁睁看着鱼儿被抢,看着众人不把他当一回事,顿时骨子里也冒出了一股子泻火,怒吼道:“谁要是再抢,我就跟他拼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拼了,这话都说了两次,你就不能换点花样?”
  那人一边抢鱼,一边讥讽着,忽然见到吴蛋闭上了眼睛,这人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没卵子的东西,果然胆小如鼠,连看都不敢看,你是要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吗?”
  “老子和你们拼了!”
  吴蛋举起扁担,怒呼一声。
  老实人发火,尤其是在邪火一来的时候发火,最是可怖。
  吴蛋只将举起的扁担一抡,朝着周围横扫了一圈,顿时有不少人被扁担击中,被打得倒飞出去。尤其是那个给吴蛋取诨号的人,有余离得吴蛋最近,竟是被一扁担抽中了脑门,打得脑浆迸裂。
  “我说过的……我说过的……”
  吴蛋也吓傻了,脸色惨白瘫坐在地,喃喃说道:“我早就说过的……谁要是再敢抢我的鱼,我就跟谁拼命!”
  周围哄抢鱼儿的乡邻,顿时全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看着横在鱼肉上的尸体,竟是有些吓呆了。
  “杀人啦!”
  一声尖锐的惊呼响起,人群顿时就炸开了,一些人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跑,甚至连鞋子掉在地上都不管不顾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也有些胆子稍大的,在跑路的时候还记得提好篮子抓住箩筐。
  先前那个推搡了吴蛋的老太婆忽然间就变得像是年轻了三十岁,提起篮子就往外头跑去,离去之前还不忘了朝着鱼堆里抓一把,扯出一条半尺长的红线金头鱼。
  胆子小的,老弱病残的,全度一哄而散。
  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壮年之人。
  李村长与几个孙子,几个儿子,带着一大群人,围在鱼堆旁边。这些人也不抢鱼儿了,反倒是从远远近近的房子里拿出了锄头,扁担,船篙之类的长柄把式,将吴蛋团团围住。
  “吴蛋!”
  李村长义正言辞,宛若是戏文里演的青天大老爷,拿腔拿调说道:“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吴蛋正在迷茫当中,处于发呆状态,而今终于是被李村长的声音给惊醒来了过来,眼睁睁看着周围村民,怒吼一声,“是你们要抢我的鱼!我早就说过的,这是我的老婆本,谁跟我抢我就跟谁拼命,是你们不听!”
  “无论如何,你是杀人了!”
  李村长声色俱厉,仿佛他真就成了七岛国刑部衙门的判官,“你说是不是欠债就得还钱,杀人就得偿命?赵老八被你一扁担砸死了,现在尸骨未寒,尸首都是热的,难道他不是你杀的?难道你不要偿命?”
  “这……”
  吴蛋低头看了赵老八的尸首一眼,脸色惨白,浑身打了一个抖索,瘫坐在鱼堆之上,踢踏着双腿往后退去。
  事已至此,村里人已是把吴蛋院子里里外外,全都围了起来,倒也不怕吴蛋畏罪潜逃。
  甚至有人朝着柳毅房间走来,想要进入房中,去搜刮吴蛋的财物。毕竟在这些人看来,吴蛋能打到金贵鱼儿的事情,肯定已经不止区区三两日了,他既然打渔如此厉害,家里就必定存有诸多钱财。
  嗷呜!
  贪狼张开嘴巴,露出锋利森白的獠牙,对着即将闯入房门的村民仰头嚎叫。
  “狼!是狼!”
  村民吓得往后倒退数步,就连手里拿着的锄头也丢在了一边。
  贪狼浑身雪白,身体壮硕,身材比壮汉的腰部还高,这些村里人平日里也没见过狼虫虎豹,此刻怎不被吓着?
  “是他先抢我的鱼,我才用扁担打他的。”
  吴蛋忽然神智清醒了,情急之下也懂得反驳几句,“他要是不抢鱼,我就不会打他,他也就不会死。”
  “你倒是伶牙利嘴,懂得信口雌黄!”
  李村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扬了扬提在手里的菜刀,话锋转瞬间变得冷冽起来,“老夫也抢了你的鱼,你是不是也要打死老夫?不仅老夫抢了,我儿子也抢了,我孙子也抢了。我家老太婆抢了,我儿媳妇抢了,孙媳妇也抢了。这么说来,你是不是要把老夫全家杀光了,你才甘心?”
  区区一个老实人,怎么说得过李村长?
  村长虽然官儿小,但好歹也是一村之长,这老头的一张嘴巴,又怎是吴蛋能与之相比?
  “村有村规!”
  李村长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机一现,说道:“你说把,是上吊还是沉塘,你自己选吧。”
  恍然之间,吴蛋猛醒过来,原来自己被逼上绝路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新仇旧恨
  上吊,显而易见,是找一颗歪脖子树,用绳子把自己吊死。
  沉塘,就是装在一个牢固的笼子里,沉在水塘里面淹死。
  无论如何,都是要死,只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
  吴蛋做了几十年光棍,身无长物一盆如洗,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好的姑娘,还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并且在做那事的时候,连折扣都不打一个。
  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是一个悲剧。
  这一段时日,吴蛋却救了柳毅与胡图图以及贪狼,时来运转被柳毅收尾弟子,得以拜入上仙门下,本应该辉煌腾达,从此步入仙门,不再与凡俗世人相同,甚至能飘然云中御风飞驰三千里,朝临东海暮宿西天……
  可是,在吴蛋辉煌腾达之前,李村长却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上吊,要么沉塘。
  “上吊……沉塘……”
  吴蛋倒吸一口凉气,眼也不眨看了看李村长。上吊与沉塘这两件事情,吴蛋都曾经见过,他见过老王家的大儿子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无法偿还高利贷,最终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还有那李村长的侄媳妇,因为偷人,被抓了个现行,结果按照村规沉了塘,好好的一个大媳妇被关在猪笼子里,笼子里还灌满了石头,沉入水里就一直在冒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蛋!”
  李村长深吸一口气,神色竟有些猫哭耗子时候的慈悲,说道:“你我都是同村之人,李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能完全不顾人情。这么说吧,我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把冬月寒天打渔的办法,告诉给本村长,本村长就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么……”
  “村长!对这样的人海慈悲什么?”
  那赵老八的兄弟呼喊道:“杀人偿命,一刀宰了就是,我哥到现在还尸骨未寒啊!”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李村长摸了摸胡须,说道:“打断双手双脚,给你一条活命,你可愿意?”
  吴蛋堂堂一个身高二米的男儿,一只手少说也有千斤力气,是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搏鲨的壮汉,若是打断了双手双脚,岂不是比死了还难受?
  “我不服!”
  吴蛋呼喊道:“你们要是不抢我的鱼,我就不会杀人!”
  “这么说来,你是冥顽不灵咯?”
  李村长手臂一挥,冷声说道:“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吴蛋也摸着扁担,不肯束手就擒。
  就在此刻,一声惊呼传来,“有狼!好大一只狼!”
  众人转身一看,却发现吴蛋的几间茅草房里,有一个房屋的房门之内,坐着一只巨大的白狼,宛如是龙盘虎踞,挡在门内。
  另有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人,坐在床上,沉默不言。
  “好你个吴蛋,居然在家里偷偷养了这么多外乡人 ?先前本村长还以为,你家里只收留了一个胖子,没想到家里不仅有胖子,还藏了一条狼与一个病秧子。”
  李村长摸了摸胡须,眼珠子转了一转,却是离开了鱼堆,走到了柳毅门外树木之处,说道:“吴蛋你平时没什么本事,这几天突然就懂得在冬月寒天打渔,你说是做了个梦,这种事本村长怎能相信?若是本村长所料不差,你冬月寒天打渔的本事,都是床上这个外乡人教你的吧?”
  闻言,吴蛋脸色大变,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他心中牢牢记得,师尊曾对他说过,一旦有人问起打渔的事情,决不能把师尊透露出来。
  嘎吱!嘎吱!
  众人弃了吴蛋,里三层外三层围在房间之外,只把院子里那些被积雪覆盖的蔬菜踩碎了,露出了满地青青黄黄的菜叶。
  “你小子倒是勤快,居然积攒了这么多蔬菜。”
  李村长不阴不阳赞叹了一句,懒得再理会吴蛋。正所谓人老成精,这村长只从吴蛋的表情变化,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外乡人!”
  李村长十分谨慎的看了看贪狼,朝房中柳毅说道:“你卧病在床,吃我们村的,住我们村的,在这冬月寒天若非是我们村收留了你,只怕你早已经卧尸荒野。我们渔村对你与救命之恩,你总该知恩图报,做点表示吧?”
  “匹夫!”
  柳毅嗤之以鼻,懒得理会这李村长。
  “好大的口气,竟敢辱骂本村长!”
  村长脸色发红,他本以为能随随便便就下到这个病秧子,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上百号人围在门外。可未曾想到柳毅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惜字如金只对他冠之以匹夫二字。
  “如此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村长衣袖一挥,朝着身后村民下令,“来人啦!给本村长打死这条白狼,再抓了床上的病秧子,看他说不说。”
  “休要伤了我师尊!”
  吴蛋猛地坐了起来,疯牛一样从人群当中撞了进去,挡在门口,吼道:“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休要伤我师尊!”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神色大变,唯独柳毅眼中闪现出一丝欣慰。
  师尊?
  这个称呼,向来都只用在修行人士之间。
  凡俗时间那些教书的先生,也不被人称作师尊,只以先生二字来称呼。
  “莫非这房中之人,是修行之士?”
  李村长心中一紧,对柳毅颇为畏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柳毅是一个修行之士,而今卧病在床,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奈何他不得。
  “来人啦!”
  李村长胆气十足,呼喊道:“先将这吴蛋给老夫拿下,再责问他为何要私自收留异乡人!吴蛋平日里老实敦厚,心慈手软,今天居然突然发狂,用扁担把赵老八给杀死了。吴蛋性情大变,只怕就是受了房里这妖人的指使。咱们先把吴蛋拿下,再把妖人拿下,好好的审问一番,必定要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弄清楚。至于吴蛋是如何在冬月寒天打渔,如何打来如此多珍奇海鱼之事,自然也会一清二楚。”
  “村长说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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