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大概是因为那是在学校吧,不会只有两人的相处时间。
贺昭反应过来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会产生只有两个人的相处时间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希望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间?
他下意识看向易时,想从他身上探寻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但易时的目光有移过来的趋势,他又有些心虚地立即假装正视前方。
易时见贺昭沉默了,以为他还在纠结假期,开口换了个话题:是不是要秋游了?
贺昭脑袋迟缓了好几秒,才侧过头问:什么?
易时垂下眼眸,注意到贺昭有一丝猛地回神的无措,停了几秒,他重复了一遍:秋游。
秋游啊贺昭有些意外,你还会关心秋游?
六中每个学期都会组织一次春游或秋游,一般都是到附近的景点一日游,比如游乐园,比如古城古镇古村
今年春游以人文自然为核心进行了森林公园、古村路线一日游,秋游又该轮到青春活力的游乐园了。
我为什么不能关心秋游?易时反问。
你当然可以关心秋游,贺昭想了想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游乐园到那天会满园都是各个学校的学生,热门设施很难排队。你都不知道去年,一开始说我们高一的学生因为军训没有秋游了,后来又有了,全班乐疯了。胖子一进游乐园看见那个大摆锤兴奋得非要上,还要拉上我和大锤陪他,结果他安全带都系好了突然就冷静了,临阵脱逃只留下我和大锤在那上面甩,我们下来直接就吐了。
易时:吐了?
我们在校车上才吃了面包和牛奶啊,谁能想到一开场就玩这么猛的,大摆锤你知道吧?贺昭比手画脚演示给他看,它是这样一个圆形的玩意儿,我们就坐在外圈,它一边这样甩圈着公转,还要自转,反人类的天旋地转。
贺昭虽然是在吐槽,回忆起来却有点儿不明显的兴奋。
好玩吗?易时问。
其实还挺爽的,就是刚吃完东西不太适合,你没玩过类似的吗?贺昭说。
易时:我没怎么去过游乐园。
那我可以给你当导游,就那个地方,应该我小学初中时候建成的吧,从那时候开始差不多每年都会去,而且都是学校组织的。贺昭想了想,补充道,也就滑行车和过山车好玩点,够刺激,不过玩完刺激的也可以去坐坐旋转木马,享受片刻的宁静。
还没玩腻?易时似乎笑了一下,贺昭立即看了过去,但没从易时脸上看出笑意。
这座城市就这么大没什么好玩的啊,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我爷爷奶奶可能年轻时候出差出多了都不爱出远门,也不喜欢旅游,贺昭说,我的亲戚几乎全在同一座城市里,最远也就去过我外公外婆家,你呢?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玩啊?要坐高铁飞机去的那种远方。
我父母在不同城市居住,需要坐飞机。以前参加小提琴比赛,去过很多个城市,有时候会顺便旅游一下。易时平淡地说。
那不是很好吗?年纪轻轻就去过那么多地方。贺昭有些羡慕。
好吗?似乎没多好也没多么不好,就跟流浪一样,去哪都差不多。
但易时没有这么说,他只点了点头:是去过不少地方。
贺昭眼睛一转:我以后有机会去国外玩,你是不是可以当我导游?包吃包住还陪玩的那种。
易时:你可以租我的房子,给你个优惠价。
喂,贺昭推了他一下,我本来是要给你优惠价的好不好,是谁一脸傲娇地说不用的啊?还好意思说!你就说可不可以吧!
可以,易时缓慢地说,包吃包玩还陪玩。
贺昭强调:我不会给一分钱的哦。
知道。易时说。
那我不是只用准备来回机票钱就可以了?想到这儿,贺昭嘿嘿笑了,由衷感叹,认识个富二代真好。
走进小超市的时候,易时说:我不是富二代。
贺昭领着易时熟练地穿过货架:那你的钱哪来的?
参加比赛的奖金,演出的费用。易时在他身后说。
真的假的?贺昭在摆着咖喱的架子前停下。
我为什么要骗你?易时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咖喱,漫不经心阅读盒子后面的成分说明。
也是,易时为什么要骗他。
所以易时已经是个经济独立的未成年人了?
贺昭身边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同龄人,大家几乎都只是学校、家、补习班三点一线的普通学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贺昭忍不住拿自己和他做了个简单比较。
易时,在校是全能学霸,校外还能利用自己的特长挣钱,感觉挣得还不少。
贺昭,在校吊儿郎当,校外别说是挣钱,在画画这项算得上特长的才艺上倒是花了不少钱。
这是什么差距啊。
如果自己想挣钱的话,估计得去派传单,在街上站一天能挣到一百吗?
应该可以吧。
拉小提琴很挣钱吧?贺昭酸溜溜地问。
拉得好挣钱。经济独立的未成年人易时如此传授经验说道。
哇哦,学到了呢。贺昭好不走心地赞叹。
易时拿着咖喱去收银台付钱,走出超市的时候,贺昭又问:你现在是在用积蓄吗?
差不多。易时说。
差不多?贺昭精神一振,你有什么挣钱的新门路了?能带带我吗?
易时简单说:理财。
首先你得有财,然后你才能理财。
穷光蛋学生党贺昭:
你以前在哪里演出啊?贺昭好奇地问,那种金碧辉煌的皇家音乐厅、歌剧院吗?个人独奏音乐会?
易时:很少,婚礼,餐厅、琴行比较多。
???你不是走精英高端路线吗?贺昭迟疑了一下,你爸妈是不是对你很不好啊,都不给你钱,你还得到处卖艺。
他们在经济方面很大方,易时说,我不只是为了挣钱,也为了锻炼自己。
哦,你是不是不想花他们钱啊?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就不想拿我爸的钱不想欠他的。贺昭说,不过我没有你厉害,我要是不拿我爸的钱,所有的压力就要压在我妈身上。我就劝自己说,那是抚养费,他是我爸,生了我本来就有责任义务照顾抚养我的,不能因为我更喜欢我妈就任性地把压力都给我妈,便宜了他。我是不是特没用,吃我爸的用我爸的还拿他的钱补贴家里,结果从来没有说过他好话。
静了一会儿,见易时没说话,贺昭说:你不安慰我一下?
你现在不是吃我的用我的房租了吗?进步了。易时安慰。
贺昭开始笑,坦率地说:对呀,但我爸的钱我也照收不误啊。
富二代。易时原封不动地把之前贺昭扣给他这个头衔送回给贺昭。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富一代,我家的经济命脉都握在我一人手里。但是我不敢乱理财,风险太大,亏了得全家吃西北风,因为我这个富一代也没有多富。贺昭说。
说起来也是神奇,他们这个重组的家庭经过磨合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办法,竟然就是贺昭说了算。
不只有经济,家里大事的决定权也基本上在贺昭手里。张江洋是个大大咧咧缺根筋的青少年,张鹏读书少自认没什么文化以林佩玲的想法为主,林佩玲又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以前凡事听贺闻彦的,后来凡事都听贺昭的。
莫名其妙地贺昭就成了一家之主,从开甜蜜时光这家店,到张鹏自己买大卡车单干,都是贺昭一锤拍定。
林佩玲和张鹏都不善理财,一个对钱没什么概念,一个为人极为大方。为了让这个家庭有更好的未来,贺昭和林佩玲张鹏商量着把店的盈利和张鹏跑车挣的钱除去每个月必需的花销,全往一个账户里面存,谁知林佩玲和张鹏就直接把钱存进了贺昭的账户,理由是贺昭是这个家未来学历最高最有头脑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家终于存得了一笔小积蓄。
合理理财不会喝西北风。易时说。
那是你!又不是我。贺昭十分有自知之明。
易时大概是他遇见过的最厉害最全能的人,不只是在同龄人行列,横跨了他认识的各大年龄层。活生生就是他曾经在报纸在新闻在电视看到的非常优秀的天才,那种跟他完全生活在两个维度又确实活在地球的人。
但是贺昭没有说出口,直觉告诉他易时应该不会喜欢他这样夸他。
回到易时家里,易时径直进了厨房,贺昭瘫在沙发上随意地看电视,不一会儿,易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
贺昭正想把手机拿给易时,震动停止了,过了一会儿,jassica的名字又在屏幕上跳动。
jassica?应该是女生的名字。
贺昭拉开厨房的门,易时正在切牛肉,他晃了晃手机:有人找你,好几次了,接吗?
易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点了点头。
贺昭自觉地把手机放在易时的手边,帮他按了接听键,然后点了扩音。
他正要退出厨房,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m,chris,你那边应该晚上了吧?
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贺昭想,应该是易时的妈妈。
嗯,有事吗?易时没有寒暄,直接问。
易谦跟你说了吗?梁申请工作调动失败了,而且你弟弟不愿意回去,我们改变了之前的计划,不回国了。sorry,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是没有办法,幸好你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很短,我和梁正在想办法帮你联系新的学校。
贺昭拉门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一愣,看向了易时。隔着玻璃,易时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思绪,但贺昭很确定里面没有一丝意外。
沉默了片刻,那头语气变轻了一些:chris?你在听吗?
知道了。贺昭重新走向客厅,听见易时在身后低低地回答。
贺昭重新坐回沙发,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但其实听不见厨房里在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贺昭看了一眼厨房,易时似乎讲完电话了,低着头还在切牛肉,肩胛骨微微隆起,撑着宽松的t恤,肩背瘦而宽阔。
贺昭一直盯着电视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倏然回神,外面好像开始下雨了,雨点沙沙敲在阳台上,发出稀碎而密集的声音。贺昭忽然觉得很闷,打开阳台门,吸了一口气,些许雨丝飘进来裹着久违的凉意。
真的降温了。
这个比往年都要漫长的夏天要过去了。
第41章 距离
下了一夜雨,被洗礼过的天空很清澈,是一种湿漉漉的蓝天白云颜色都很淡的清澈。
贺昭慢条斯理踩着满路的落叶往学校走去,秋风吹在脸上带着些微湿气但同时又很清爽,凉凉的挺舒服。
今早起床的时候,发现林佩玲在他门口贴了便条,提醒他穿外套、带雨伞。校服外套贺昭倒是穿了,但他往外面看了看,没下雨,就懒得拿伞。
头顶的树叶在风中碰撞发出簌簌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水滴坠落,砸在头顶冰冷冷的。
贺昭抬头看了看,掏出手机对着头顶和笔直的长街分别拍了照片,他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没有丝毫秋天是萧瑟忧郁这一类的感触,反而觉得很舒畅浪漫。
贺昭发朋友圈的时候,易时已经坐在教室。
他听见姜林不可思议地说:还有十分钟就早读了,我哥竟然还在拍照发朋友圈?
刘晓芸凑上去看了一眼,笑着说:没办法,艺术家的浪漫。
易时翻书页的手指定格住,过了几秒,从抽屉里掏出了手机。
贺昭发了朋友圈,但没有文字,只有几张照片。
湿漉漉的树叶,蔓延出边界的长街,澄净的天空,路边的金毛,还有一根电线杆。这些画面定格在贺昭的镜头里,像是有风吹过,自由得漫无边际。
易时二十分钟前从同样的路线走过,他没注意这些画面,或者说他看到了但是没觉得多特别。贺昭和他不一样,他连滤镜都要挑最鲜明敞亮的,仿佛世间万物映在他眼中都理应如此可爱明亮,易时看着这几张照片忽然有种窥见贺昭眼中世界的感觉。
他点进贺昭的头像,贺昭发的朋友圈很多,以絮絮叨叨的文字、搞怪的表情包为主,但也有一些照片。形状古怪的白云、葱郁的树、天花板的电风扇、一杯柠檬茶、路边停着的自行车、墙上的灯、飞机飞过的痕迹、花火、电线杆上的鸟儿似乎都是偶然见到觉得有趣就信手拍下,像一帧帧的明信片展示着写信人当时的浪漫心情。
昨天晚上他知道贺昭听见了,以为贺昭会问,可贺昭一个字都没有提。
贺昭开开心心吃了两碗咖喱,谈论明天上学,谈论天气,看不出一点儿异样。但是开饭前易时看到他走出阳台,伸手接雨,微扬着头,身影落寞似乎还有点困惑。
这事太突然,易时还没来得及做决定,但一瞬间他想,如果贺昭说不希望他走,他就留下来。可贺昭进来和他说了第一句话,他就知道,贺昭不会开这个口。眼前那个少年不仅善良得惊人,还敏感聪明,不可能说出让人为难的话。
他的父母弟妹都在国外,他还有两个月满17岁的人生除了这一个月都在几乎国外生活,怎么看他都没有理由留下来。
贺昭精准踩着早读课音乐踏入教室,一坐下来立即问:什么早读课?
易时:语文。
贺昭从书包里翻出语文课本,摊在课桌上随意翻开。
谢莉莉回过头扶了扶眼镜:贺昭,你还没交假期作业。
知道啦,莉莉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没写一样。贺昭心情愉悦地开玩笑,我要是没写,今早六点就该起床来教室赶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