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第十三章 早春三月
  楚豫冲他笑了笑,说道:“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以后不准再叫我王爷。”
  顾攸宁被楚豫笑的满脸通红,有些不自在的挠挠脑袋,咳嗽了一下拉长声调:“不好吧~”
  “怎么不好,来先叫一声听听。”楚豫抱着胸靠在马车上,好笑的看着紧张的不行的顾攸宁。
  顾攸宁小脑袋转的飞快,这人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不改口好像有点不识相,但是他深知这个时代的尊卑有别有多么的严重……可是他瞪大眼睛看着笑眯眯的楚豫,咽了咽口水,豁出去了,反正同盟友已经结成,往后还得靠着这个王爷过日子呢,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啊。
  于是顾攸宁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咳嗽一下,抬头看着楚豫,紧张的结结巴巴:“六……六……六……六……六……六……”
  楚豫不怀好意,忽的一下凑近,在顾攸宁的耳边轻声:“六什么啊,说啊……”
  楚豫的鼻息打在顾攸宁的耳朵上,惹得他痒痒的不由自主的躲了一下,正好就转过头看见楚豫的那张俊颜近距离的在自己眼前,霎时间本来就很红的脸更加红了,小声的叫了一句六哥就转身飞快的跑进相府。
  楚豫顿时哈哈大笑,忽然觉着这三月艳丽的春花都比不上顾攸宁一个眼神。
  一旁的兼雨早已愣在原地,傻兮兮的张大嘴巴,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顾攸宁跑了。
  只留下还在回味玟王站在原地,有些痴迷的看着前方正在蹁跹岁月的白衣背影。
  顾攸宁一边跑一边捂着通红的脸,满心满意都是刚才楚豫如同潮水般的鼻息,这人真是的……
  顾攸宁只顾着低着头跑呀跑呀,结果李氏听闻顾攸宁跑出去一天这会儿被一辆华盖马车送回来,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看个究竟,不成想二人却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
  李氏身边的丫头小厮顿时就涌上去,喊夫人的喊夫人,叫大夫的叫大夫,一时间慌乱无数。
  只有兼雨跑过来把顾攸宁扶起来,顾攸宁被撞的晕头转向,定过神仔细一看,才知道自己和左相夫人撞了个人仰马翻了,若是放了平时,他就是现在赶紧跪下认错,也不见得会被宽恕,搞不好还要被惩罚,可是如今顾攸宁是未来的玟王妃,又是备受玟王青睐的,一时间相府众人不知如何收场了。
  顾攸宁拍拍身上的灰,抬眼看着已经被扶起来的李氏,顿时难掩面上的厌恶,顾攸宁对这个李氏是没有半分好感,首先他不是自己亲娘,其次这个臭女人整天找他麻烦,他早就看不惯了,他四下看了看,这里人太多,他好歹得顾着几分她是嫡母的面子,若不然传出去他对嫡母不敬,以后恐怕要被人说道。
  于是顾攸宁磨磨蹭蹭的上前微微的鞠躬行礼:“母亲没事吧,是攸宁莽撞了。”
  “哼!”李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拧着柳叶眉气的咬牙切齿,这若是从前,她定得好好教训一下顾攸宁,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但这官太太平生自诩风华绝代,就算现在不能把顾攸宁家法处置,也要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礼我可不敢受,现在满长安谁不知道,顾家出了能人,顾五爷成了玟王的心头最爱,这好歹是生在我们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能嫁入王府做王妃,若是生在平民小户家,指不定得是个禁脔男宠呢!”
  李氏这话可是实实在在的讽刺他,一个男人给另外一个男人当妻已经是很不光彩,虽然昭国民风如此,可是还是有些微妙的说不出来的耻辱。
  顾攸宁冷笑一下,慢慢的走向李氏,浑身上下好像都落这光芒似的凌厉,美的就像那月光下宝刀,清冷似玉,让人不敢直视。
  “母亲既然知道我是玟王心头最爱,为何走路这般不当心,冲撞到我就是冲撞玟王,是母亲吃罪的起还是这左相府吃罪的起?”
  李氏一愣,她没想到平日里不曾多言语的顾攸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仗着玟王的势力,她是左相夫人,向来只有她见人夹着尾巴的,如今被顾攸宁这么一说,气的浑身发抖,尖利的指甲指着他,撒泼大喊:“好啊你,还没等嫁进王府就这般狗仗人势了,以下犯上了,这要是嫁进去了,还了得,来人,赶紧将这个逆子给我抓起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日后嫁进王府,丢的可是我们顾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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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庭下了值坐着轿子摇摇晃晃的回来,刚到家门口,管家就心急火燎的上前。
  “老爷,老爷不好了,五爷不当心冲撞了夫人,夫人要把五爷关进柴房,五爷不从,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管家跟在顾庭身边一流小跑边走边说,顾庭也是脚下生风,他几天被流言搞的心力交瘁,整天又在朝堂上看着右相嘲讽的表情,心里已经是很不痛快了,如今内宅又闹出这样的事情,他整个人都老了几分。
  可是进到内院,看到的情形更加让他不耐,几个家丁围着顾攸宁企图要摁住他,可顾攸宁就跟疯了似的不让人近身,李氏一见顾庭回来了,顿时跌坐在地上痛哭。
  “都住手,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的!”
  顾庭身为当今左相,朝堂上的亲贵大臣,自然有几分气势,这么一吼,让众人都停了手,顾攸宁甩开家丁,愤愤然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李氏,眼里有几分不屑和几分厌恶。
  这些都让顾庭看在眼里,当然也是顾攸宁不想掩饰,自从他要舍弃自己把他推进火炕的时候,顾攸宁对着个便宜爹已经是没有半点好感,如今火炕要变成福窝了,顾庭和左相府这些人这几天的态度,和他们心里想的什么,顾攸宁自然也是知道的,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现在更不用顾及颜面了。
  “老爷,老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攸宁冲撞妾身,妾身只是提点他几句,怕他日后嫁进王府也如此毛躁,可是谁这孩子竟然大肆的辱骂妾身,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说他日后是玟王妃,这相府里谁也惹不得他。”李氏跪在顾庭脚下哭喊,发鬓纷乱犹如泼妇。
  顾攸宁在心里呸了一声,这女人了不得啊,别人告状最多是添油加醋的说,她可好直接开始扯谎,从他进门到现在他妈的他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顾庭抬眼瞪向顾攸宁:“你还不跪下!”
  顾攸宁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儿子无错无过,为何要跪?”
  “你……”顾庭显然被气的不轻:“你现在还不是玟王妃呢,即便成了玟王妃,我也是你父亲,这也是你母亲,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扔进柴房里去,若是不认错,就一直给我待到大婚的时候!”
  没有办法,顾庭虽然生气,但也不能真的把顾攸宁家法处置一顿,到时候哪里打坏了,身上落下什么痕迹了,日后到了王府,被玟王发现,那可真不是小事,而且如今已经隐约有人议论他们左相府薄带庶子。
  左相爷一落话,立即冲上几个家丁将顾攸宁擒住,也许是刚才顾庭没回来的时候,顾攸宁挣扎的有点太过,所以这次冲上的来几个人都是下了重手,结果顾攸宁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让人拉拉扯扯的拽下去,路过李氏的时候,还看见李氏面上得意的笑。
  他被人扔进柴房,别说被褥连件厚一点的衣服也不让给,如今早春三月,晚上还是有些冷,兼雨在门外哭的伤心,一直在劝顾攸宁给顾庭认个错,可是柴房里没有一点声音,顾攸宁整个晚上没有说一句话。
  顾攸宁一直都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朝代,也许自己曾经活过的现代,就好像一场奇异的梦一般,他都快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是那个经常倒霉的大学生顾攸宁,还是大昭国左相家的庶子顾攸宁。
  可是无论那个时代那个空间,天都是一样的,顾攸宁站在柴房的窗户前,仰望着从狭小窗口露出来的点点星光。
  兼雨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八成是在门外睡着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跟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是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直真心以待,这么多年自己可以相信的可以依赖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还有……玟王……那个有着温暖怀抱的尊贵王爷,不知道为什么攸宁觉着他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顾攸宁嘲讽的笑了笑,无论在干什么应该都没自己什么事,如今这个时候,玟王当然要在王府的温柔乡里睡觉,还能干什么。
  顾庭和李氏就寝的时候,李氏若有所思的帮丈夫更衣,然后开口说道:“老爷,就这样把攸宁关起来,日后玟王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无妨,关了几天,训训他的性子,也好告诉他要孝敬父母。”
  “可是……”李氏把顾庭的长衣放到一边,接着说道:“可是攸宁性子顽劣,能体会到老爷的苦心吗,到时候跟玟王吹吹枕边风,可怎么是好?”
  “如今东宫独大,众皇子谁也无法撼动分毫,一个不受宠的玟王,暂时还出不了什么事,只要不得罪太子就好,再说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玟王还能拿我问罪不成!”
  朝堂上的事她一个女人不懂,但是听顾庭这话,李氏放心不少。
  第十四章 稀世珍宝
  楚豫自从重新睁开眼睛以后,便就这伤势一直在家里不见客,可是上门要见他的可不少,玟王劳苦功高,如今失去了承继大统的资格,有些人断定玟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立即有人选择开始站队伍。
  上一世他便是拒绝见客,那是因为他虽然不满娶男妻或者说是不满父皇质疑他,但是他从未觊觎过皇位,所以面对讨好拉拢着,自然都是回绝的,可是如今他仍然闭门谢客,是因为他思来想去,如今他要大婚的事刚定下不久,又闹出这样多的风波,若是此时他广开门路,父皇定然更加生疑,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索性倒不如谁也不见,可是…一想到这里,楚豫皱了皱眉,别人不见可以,可是有一人他必须得见一见。
  楚衡,是楚豫的侄子,是德盛帝长子楚泰的遗孤,他这个大皇兄是个短命的,早早就扔下一房妻室和一个未满十岁的儿子死了,于是这个楚衡的位置很微妙,因为他老子在众皇子里面,论长幼他是长子,论尊卑他是与二皇子也就是现在太子同为皇后所出,如果没死是肯定会被立为太子的,德盛帝怜惜这个年幼丧父的孙儿,便给大皇子追了世袭纭亲王,等楚衡成人之时便可直接承袭爵位,所以如今的太子虽然是他的亲叔叔,但是却也防着他。
  上一世就在父皇要下令夺了他兵权,将他软禁之前,是楚衡冒死给他托来口信让他早做打算,可是他当时太过自负,或者说是并不相信父皇会如此对他,才导致最后落得个那样惨的下场。
  所以他把所有人的拒之门外,唯独他这个侄子来探望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楚衡今年十五岁,长得人高马大,俊朗非凡,虽然未及弱冠可人前人后都称他为小王爷,但这位小王爷整天不好好读书务正,欺行霸市的不在话下,就差点强抢民女了,但着确是他那太子叔叔最喜欢看到的,所以对他异常宽容,也乐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楚衡身着藏蓝色锦袍,一副公子哥儿模样,刚进门时就喊:“皇叔,皇叔,侄儿来看您了,还给您带了宝贝呢!”
  楚豫听见这大嗓门,不禁嘴角有了笑意,放下手中的笔迎了出去,看见门口那个半大的小伙子,又想起日后这孩子的丰神俊朗,楚豫不禁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楚衡这次来根本就抱着吃闭门羹的态度,谁知道竟然让他进来了,他那些皇叔暗地里都嘲笑说玟王摔了一跤被摔坏脑子了,如今他看着眼前冲他微笑的皇叔,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坏笑的说道:“我一直怕皇叔伤势未愈不敢来叨扰,如今看皇叔这样,简直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来是我多虑了,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来了!”
  楚豫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喜事,倒是你,还知道带来宝贝孝敬我,可见是用了心。”
  “哎,别介,看皇叔这样,这宝贝是用不上了。”
  “此话怎讲,你那宝贝还吃人不成?”
  “那倒也不是,我临来的时候就想,这满长安都说玟王现在钟情于未来的玟王妃,我就不信了我,我皇叔堂堂昭国兵马大元帅,怎么可能喜欢个男人呢,肯定是流言有误,所以特地给您带来两个绝色美女,一个男人,再好看能有我这宝贝好看?”
  说完扬了扬下巴,示意楚豫看窗外,果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的确有两个穿着女孩袅袅婷婷的站在院子,粉色的衣裙映着称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繁花,的确有一番滋味。
  不过楚豫满心满意全部都是顾攸宁,顾攸宁就是他的珍宝,稀世珍宝,在他心里早已容不下任何人了,倒是看着楚衡的荒唐劲儿不禁有些苦笑:“是用不上了,宝贝你自己领回去吧。”
  说完起身往内堂走,楚衡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皇叔……”他赶紧跟上去,不可思议的说道:“您真被那个顾攸宁给迷住了,这个顾攸宁到底何许人也啊,怎么见到他的人个个神魂颠倒的!”
  楚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问道:“还有谁对他神魂颠倒的?”
  “切,还能有谁,白敬之呗。”
  “……云南王……”楚豫皱着眉:“他和攸宁认识?”
  “嗯,他前两年不是在长安待过一段时间吗,好像就那个时候认识的,他一直要想娶顾攸宁当侧妃,谁知道被皇叔抢先了,听说前两天还托人打听你们的婚事来着。”
  楚豫眉头皱的更紧了,现在这个白敬之还是云南王世子,不过四年以后老云南王就过世了,上一世这个白敬之可没少跟他联系,经常往王府里跑,他开始只当他是有心拉拢自己,如今一想白敬之当时的态度,十九八九是冲着攸宁来的。
  该死的!白敬之,连他的人都敢打听,楚豫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记下了!
  在一旁的楚衡看的都愣了,乖乖隆滴个咚,这顾攸宁得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这时一个侍卫冲了进来,看见楚衡也在,便小声的跟楚豫耳语,楚豫当即色变:“有这种事?”
  侍卫点点头:“奉命保护五爷的人手进不去相府,是今早才知道的,估计已经关了一夜了。”
  这些个侍卫算是看明白了,玟王不仅没有迁怒与未来的王妃,而且还喜欢的紧,他们可不敢有一丝怠慢,得到消息后就赶紧回来上报。
  楚衡眼看着楚豫风驰电掣的跑出去,满脸心疼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又看了看院子里他带来的两个美女,这可是他费尽心思找的美女,不说倾国倾城,那也得是艳霸一方啊,结果玟王冲出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小王爷啧啧称奇,这个顾攸宁了不得啊,改日他必须得见一见。
  第十五章 香魂返故
  顾攸宁觉着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迷迷糊糊中他恍惚一会儿是生活在车水马龙现代,还是是那个倒霉大学生,一会儿又是生活在古色古香的古代,是左相府里不受宠的庶子。
  他梦见在现代,他的哥哥伏在床前紧紧的攥着一直苍白的手,拼命的压抑着自己低沉的哭声,顾攸宁就站在哥哥的身后,听着一向不苟言笑坚韧无比的哥哥竟然哭的如此伤心,他不自觉的也哭了,他站在背后安慰他,可是谁都听不见他说话,他想上前把哥哥拉起来,可是他的手穿过哥哥的身体,他惊讶忽而转头看着床上的人,那人已经了无生气,精致美丽的脸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样子,可不就是自己吗?
  原来他死了……
  一种深深的绝望从心底将人撕裂,忽而又听见有一个声音召唤他。
  “攸宁……攸宁……攸宁……”
  谁在叫他呢,恍惚中好像有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温暖宜人带着点粗糙的感觉,让人觉着异常的踏实,突然四周的一切变的混沌起来,他似乎回到那个古代,又称为了那个不受宠的庶子。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不想来这里,我都死了,我哥哥都哭了,为什么不让我留在现代呢,那么只有魂魄也好啊。
  “攸宁……攸宁……醒醒……不要哭……太医……太医……”
  又有人叫他了,声音不似刚才那般沉静,多了许多焦急和不安。
  “攸宁,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忽而又听见女孩子的哭声。
  “婶母和伯父怎么能这样,就是攸宁有地方冲撞,您们也应该看着玟王的份儿上,饶恕他啊,这样的天头,怎么能把人关进柴房不闻不问呢!”
  顾攸宁迷迷瞪瞪的在柴房睡了一夜,早上就起不来了,兼雨急的不行,就在他要撞门而入的时候,楚豫骑着马一路闯进内宅一脚踹开柴房,把已经人事不省的顾攸宁抱了出来。
  这下在相府算是炸开了锅,李氏和顾庭都是满脸紧张的,顾清霜也赶过来了,看见顾攸宁毫无人色的躺在床上,不禁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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