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愤怒的咆哮声如海浪般呼啸而来,苏倾澜面不改色的用手压住了电话的听话口,及时挡住了那震耳欲聋的男高音。
“无比遗憾,我已经回去一趟了,所以今天都不打算再回去。”家里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回去了就是找骂,苏倾澜很谨慎的选择了安全的道路。
“你这个不孝子,不跪在你妈的灵堂前烧纸,你跑到了哪里去,我方启还丢不起这个人!”
“妈的身体你安置好了吗,不要放到医院里,听说最近有了偷尸贼。”
苏倾澜一脸严肃的说着最近的传闻,体现出了一个孩子对母亲死后能够得到安宁环境的无限担忧,电话另一头的方启嘴角抽搐,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死小孩在苏沫去世后简直变了一个样子。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哦,那我就没有什么事了,拜拜。”
敏锐的察觉到了停留在身上的视线,果断的再次挂了父亲的电话,苏倾澜合上手机默默的看向了那一边。
“易欣……”
漆黑的瞳中倒影着少女的身影,碎花裙摆在行走间微微晃动,豆蔻年华的女孩含羞带怒的看着他,仿佛还在恼恨男友的疏离。
娇美可人中自带从小养成的贵气,踢踏着一双粉色的高跟鞋向他走来,虽然有很多令人头疼的小毛病,但她的身上有着很多人都羡慕的地方。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苏倾澜也是知道的,在她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其实已经原谅了自己,只是在等他主动去关心一下她。
家世、容貌、身份,就算是在上海这个国家大都市,易欣各个方面的条件都无可挑剔,甚至连他的父亲方启,也是视易欣为自己的准儿媳。
如果没有末世,她会是幸福的小公主,也会成为自己的妻子,方倾澜唯二深爱着的女人。
所以……在末世来临的时候,一切的财富和傲人的家世化为乌有,所有的羡慕变质成了嫉妒,所有的自卑扭曲成了嚣张,释放出了心中的魔鬼,拥有理智的人类变得连禽兽都不如。
他们践踏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满足着踩在别人身上带来的成就感,卑微而肮脏。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副染血的画面,濒死前的尖叫一如永远无法遗忘的梦魔,每每回忆起来,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如果没有末世……该有多好……
他就可以握住易欣的手,陪她一起共度下半生,耳边会是女孩铃铛般清脆的笑声,甜美到心都忍不住柔软起来。
‘我可爱的女孩啊,你终究是死在了我的记忆里,那个满身凄楚却可以在逃亡时笑得一脸幸福的女子才是属于我的易欣,若因为你的存在而抹杀了我心中真正愧疚和珍惜的女人,才是对易欣的不公平。’
人生重来一遍,能否将发生过的事情当做不存在……
对不起……
易欣,我做不到毫无负担的和这个时代的你在一起。
只因为,苏倾澜爱得是末世里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易欣,舍不得让其她人代替了她,舍不得啊……
“易欣,我们分手吧。”
该了断的东西早就该断了,何必给人无用的希望,苏倾澜下定了决心后,便平静的看着她说道。
如遭雷击一般,易欣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煞白的看着自己的男友,忽然知道了自己刚才为什么犹豫着不愿上前。太陌生了,这个近在咫尺的少年明明如此年轻,什么时候有了和她那上过战场的爷爷一样的眼神,历尽千帆的从容之间……竟是满目苍夷。
陈素吃惊的捂住了唇,至今都搞不懂怎么回事,恐怕连易欣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惶恐吧,这对学校里人人羡慕的小情侣莫名其妙的就分手了。
迟疑了一下,苏倾澜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像对待一块捧在手中的白水晶,那么的易碎而清澈,在易欣的额头上清浅的印下了一个吻,他沉默的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爱你,哪怕爱得不是现在的你,可我依然希望你能获得她所没有得到的幸福,祝福你远离死亡和灾难,回到会保护你的父母身边吧。今世不需要在为我承受那份痛苦,看见你能开心的活着,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一步步的走开,一如苏倾澜坚定的选择闯出一条不同于前世的道路。
这一条路同样是危机四伏,但最幸运的绝不是了解了可能发生的未来,而是有着所有人都无法拥有过的末世经历。这才是他重生后的最大财富,哪怕赤手双拳也能再次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是的,他称自己死去的经历为前世,真正的在心中分开了两边不同的世界。
“哟,还是个情圣呢。”
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男子依靠在转角的墙壁上,紧身的皮衣皮裤勾勒出他极好的身材,五官属于当代女孩偏爱的阴柔型,让人感慨不去当牛郎太可惜了。
抱臂而立的男子看着这个神秘的少年,眼底尽是狐狸般的狡猾和妖气,难得看到了一点属于对方的弱点,这个少年在乎那个女孩啊。
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面走着的苏倾澜面无表情的冷嘲热讽:“比起情人得了性病自己吓得凌晨砸开医生家大门的人,我不算什么‘情圣’。”
“坑爹啊!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事情!”
气急败坏的男子一阵挠墙,怎么从少年的嘴里总是能轻易的蹦出自己的丑闻,明明都没有人知道的啊!
☆、脱胎换骨【第二更】
方启觉得自己这几天十分火大,本来打算休息一下再去调查儿子的行踪,结果一回到家里的就听到保姆说房间被阿澜全部翻乱了,包括……他自己的房间。但保姆只敢远远的听到动响后猜测,因为书房里装了监控摄像头,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
暴怒的方氏董事长在保姆心惊胆战的离开后,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上了三楼的书房,打开门,就看着满地的书籍被好不爱惜的丢在一边,似乎拿走了几张珍藏版的上海市地图,那个东西连他都没有几张。
周身气压再次降低,他立刻去另一个房间调查了当时的监控摄像,方倾澜这是当算造反吗,竟然嚣张到了老子头上来!
手指在键盘上迅速输入了密码,确定摄像的时间段,电脑画面中的景象开始向后倒退,慢慢调整到今天有人进入的时候,模糊的景象开始自动清晰化。
书房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少年站在门口像是想了想要拿什么,没有在意天花板上摄像头亮起的红色光芒,他来到了书架旁开始翻找起了那些书,最后从一本牛津字典中抽出了几张薄薄的地图,米色的帽子一直遮住了他的脸,完整的记录下了少年的神情的是更加隐秘的摄像头。
带着东方古典式的清秀眉眼隐约可以看到一丝疲惫,细碎的刘海下还能看见额头的汗渍,他的脸色却意外的沉静。
在只有人擅自靠近书架才被动打开的针孔摄像头对上少年时,同一秒的时间内,他蓦然侧过头,目光敏锐的对上了书架某处的褐色雕花图纹,几秒后,警惕的神色才慢慢从眼中消退。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微凸的花蕾中心,少年似乎了然的笑了笑,明亮的眼眸深邃得如无垠之海,又似那寸草不生的荒漠。像是有段时间没有喝过水,他就这样看着摄像头叹了一口气,声音干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