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这一忙,一直忙到晚上快九点,沈曼才忙得差不多了……
  降下了餐厅里的窗帘,又关掉了餐厅外面的霓虹灯——这表示着餐厅即将打烊,只等店里的顾客用完餐后就可以关门休息了。
  沈曼走到了院子里,搜寻女儿的踪迹。
  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看到曾妈妈正带着俏俏和小豹子在院子里玩儿。
  可沈曼刚刚才走进院子,就听到了俏俏撕心裂肺的哭声……
  沈曼顿时一惊!
  “俏俏,俏俏?俏俏你在哪儿?”沈曼急了,连忙大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妈妈妈妈,妈妈……”俏俏哭得泣不成声,小小的身子从阴暗处闪了出来,两条小短脚拼命地跺着脚,一只小手牵住了沈曼的衣角,另一只小手则死命地往一个方向指,不但拼命地摇着头,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哭喊道,“不打打!不打打……不打婆婆,不打婆婆……”
  紧接着,沈曼突然听到了小豹子的一声惨叫!
  沈曼被吓了一跳,大喊了一声,“虎生快来!”跟着,她就朝那个阴暗的角落跑了过去。
  这是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又没有灯,沈曼就着院子里斜照过来的灯光,隐约看到曾妈妈被曾老汉按在矮墙上,露出了白花花的背,嘴里一直呜呜咽咽的;而曾老汉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抽打着曾妈妈……
  而最最令沈曼感到揪心的是,小豹子倒在一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小脸蛋上尽是鼻涕混着眼泪和泥土的污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而且神情十分惊恐……可他却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只是抽抽几下就发出一声惨叫,再抽抽几下又发出一声惨叫……
  沈曼又惊又怒,先是朝着曾老汉的方向大喝了一声,“你干什么!快住手!”说着,她就蹲了下去,把小豹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可怜的小豹子终于回过神来,先是喊了沈曼一声“姨姨”,然后又嚎啕大哭了起来,“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妈妈……”
  听到了沈曼的怒喝声,曾老汉手一动,慢慢地转过身来。
  沈曼闻到了浓重的劣质白酒的气味……
  曾妈妈一获自由,就拼命地挣脱掉曾老汉的禁锢,捂着自己的上半身就蹲在了墙角处;她咳了几声,似乎吐出了被塞进嘴里的东西,然后开始哭骂了起来,“你这个剁脑壳的……”
  虎生闻声赶到。
  沈曼怕曾妈妈难堪,就挡在虎生面前不让他过去,而是先让虎生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虎生二话不说就把上衣脱了下来,沈曼又示意虎生把衣服朝曾妈妈的方向抛了过去。
  见众人都赶了过来,曾老汉便准备撤离了。
  可就在他路过沈曼身边的时候,还用十分蔑视的态度骂了一声“娘xx”,然后才晃晃悠悠地朝外头走去。
  沈曼怒道,“你站住!”
  曾老汉斜着眼睛睨了沈曼一眼,醉薰薰地走了。
  曾妈妈一边穿儿子的上衣,一边哭道,“阿曼,你莫理他,他喝了酒六亲不认又不知道好歹……等一下事情闹大了,还怕伤到店里的客人啊……”
  被沈曼抱在怀中的小豹子一直在抽搐,沈曼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曾老汉,连忙问道,“小豹子,你哪里痛痛啊?快告诉姨姨……”
  小豹子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小手却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腹……
  沈曼焦急地对虎生道,“快,快去我房间拿车钥匙……在进门的鞋柜靠左边的抽屉里,快去!阿云?阿云快过来……”
  虎生转身就跑。
  听到叫唤的沈云急急地跑了过来……
  一番忙乱之后,沈曼决定开着车带上曾妈妈和小豹子一起去医院;沈云和虎生则带着俏俏留下来看守客栈。
  但俏俏可能是被曾老汉刚才的暴力给吓坏了,死活都要跟沈曼在一起;沈曼只好又带上了俏俏,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沈曼心急如焚。
  到了医院以后,她又忙着帮小豹子挂号看急诊,跟着又跑上跑下的缴费陪小豹子做各种检查,俏俏则一直跟着曾妈妈坐在等候大厅里等着。
  小豹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孩子因为小,身体倒没什么事,但就是精神上可能受了些剌激,讲话有些讲不清楚了,也不愿意配合医生的问话,就算回答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医生埋怨道,“你们也真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打架呢?有条件的话,还是给孩子请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做做专业的心理疏导;就算不能啊,你们当大人的也应该要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应该怎么开导小孩子……你家孩子这种情况,往小的说,可能以后就变成结巴了;往大了说,甚至可能影响思维的……”
  沈曼连声道谢。
  她气喘吁吁地抱着小豹子,手里拎着病历和药,去大厅找曾妈妈和俏俏了。
  俏俏依偎在曾妈妈身边已经困得不行,还小姑娘还是强撑着不肯睡;一见了妈妈,俏俏立刻提出要求,“妈妈,打电话给白白,打电话给白白……”
  此时已是夜里快十二点了,沈曼也是又困又倦的,便哄她,“现在太晚了白白已经睡了,俏俏明天再打好不好?”
  俏俏不依,“不要不要!打电话给白白,白白说了,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
  小姑娘拼命地跺着脚,眼圈还直发红。
  沈曼无奈,只得掏出了手机。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手机里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了,只是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陪小豹子做检查和医生的问诊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有响过。
  调出来电显示,里头有三个是沈云打来的,还有十三个是赵飞白打来的……
  沈曼只得调出了赵飞白的电话。
  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当赵飞白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的时候,沈曼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赶紧把电话递给了俏俏。
  俏俏奶声奶气地跟赵飞白说起话来……她今天用积木砌了城堡,涂了一张画,和豹子哥哥一起跳高高,豹子哥哥摔跤了但是俏俏没有摔跤。还有今天豹子哥哥被公公打了,公公还打了婆婆,妈妈现在带着豹子哥哥在看医生,豹子哥哥肚子痛痛……公公随便打人,这样不好……因为公公是大人,不能打小朋友……
  沈曼没有想到,俏俏的观察力这么强,而且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是非观,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弱;看起来,小姑娘已经可以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和心里的想法了。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俏俏已经把电话递给了她,“妈妈,白白……”
  沈曼犹豫了一下,接过电话“喂”了一声。
  “……他又动手打人了?”赵飞白低声问道,“有没有伤到你?”
  沈曼抿着嘴,说道,“没有。”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正面跟他起冲突……先忍一忍,等我回去再收拾他。”他叮嘱道。
  沈曼“嗯”了一声,反问,“妈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恐怕还是要离……其实我也觉得,离了就离了吧,我妈为他操持辛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还受这种委屈,不值得……”
  沈曼有些怔忡。
  “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了妈,其实妈一直都挺想你的,明天你打个电话给她吧!”赵飞白说道。
  沈曼应了一声“好”,又说道,“……对了,要不先让妈搬出去住吧。”
  赵飞白道,“已经搬出来了,现在住在我公寓这边……这段时间她老得厉害,又瘦,头发又掉了好多,精神也不太好,刚才还是吃安定才睡着的。”
  沈曼心中有些着急,又说,“不如你把妈接到我这儿来散散心,离开那里,可能心情恢复得也会快些……”
  他道,“总要先起诉,然后请好律师……还有我公司那边也有些事,恐怕……至少也要二十天左右才能过去。”
  沈曼叹了一口气。
  “好,知道了。”她轻声说道。
  沈曼挂掉了电话。
  俏俏强撑着不睡觉,其实就是为了要给赵飞白打电话;刚才沈曼的电话还没讲完的时候,小姑娘就已经窝在曾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再低头一看,小豹子也窝她的怀里睡着了。
  沈曼抱着小豹子,曾妈妈抱着俏俏,一老一少慢慢地离开了医院。
  沈曼忍不住开口说道,“曾妈妈,他这么混蛋,为什么你不离婚呢?”
  曾妈妈身子一僵,嚅嚅地说道,“我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还离婚?那不被人笑死啊……”
  沈曼道,“被人笑话重要,还是自己过日子重要?你被他打了这一辈子;阿云嫁到你家以后也捱打,现在又要轮到小豹子了么?”
  曾妈妈哑然。
  “他喝醉了酒,在发酒疯……他要我去找迎盈回来,可我哪里晓得迎盈在哪里?”曾妈妈很是伤心,“迎盈虽然也是我生的,但她就是跟我和虎生不亲,平时她要打电话也是打给她老子的,什么时候打过电话给我;我又怎么知道迎盈在哪……”
  “他是看到我在带俏俏和小豹子,心里就不服气,说自己的血肉不管,要去管别人的孩子……他也不想想,虎生的亲爹是他的亲哥哥,虎生和小豹子怎么就跟他没关系了?他当年二十好几都讨不到媳妇,一是懒二是穷……我那短命的死鬼死了以后又留了一笔钱下来,族里的宗老怕我带着钱和孩子跑了,才硬逼着我嫁给他……”曾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起来。
  沈曼的双手牢牢地扶着方向盘,心里却坚定地想道,一定要早点解决曾老汉此人;这种人再留着……也就是个祸害!
  ☆、32|31.14.09
  沈曼开着车子回到客栈的时候,只见大门敞开,灯光通明;她刚一停稳车子,沈云就红着眼圈冲了过来,后头还跟着鼻青脸肿的虎生。
  小豹子大约是今天受了惊,这会儿车子一停,他马上就警醒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俏俏被小豹子吵醒了,嘟嚷着嘴直叫“妈妈”……
  沈云拉开了车门,紧紧地抱住了小豹子。
  俏俏也被小豹子的哭声惊醒了,不管不顾地跟着大哭了起来。
  沈曼姐妹各自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分别低声哄了起来。
  小豹子被妈妈抱住了以后,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抽抽噎噎地不再哭泣了;俏俏睁开眼睛看了看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就继续窝在沈曼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沈云连忙问道,“姐,医生怎么说啊,小豹子他……有没有什么事?”
  沈曼四处转头看看,看到曾老汉在客栈门口的花坛旁架了两把椅子,此时他整个人卷着一件军大衣缩在椅子里,也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
  她没好声气地说道,“拍了片子又照了ct,医生说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可能小孩子本来就小,心智还没发育成熟,被他这么一吓……医生说让我们注意小豹子心理和行为上的异常,说先前他们收治过这样的案例,也是家暴引起的……小孩子后来患上了失语症或者结巴,严重的可能还会影响思维……”
  沈云心如刀割。
  沈曼一边讲,她就一边小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而虎生也站在沈云身后,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被沈云抱在怀里的小豹子;沈曼清楚地看到了虎生眉骨间的青肿,心知自己不在的时候,恐怕这对父子已经干过一仗了……
  她也厌烦地朝着曾老汉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沈曼看来,摆脱曾老汉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曾妈妈和曾老汉离婚,恐怕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这个大*麻烦。
  但归根到底,这都是曾家的事儿。
  此时已经很晚了,沈曼匆匆地把小豹子的病历和医生开的药,以及医生的嘱咐一一转述给沈云夫妇,跟着就把女儿抱回了房间。
  安顿好俏俏以后,她也快速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就躺在了大床上。
  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闪了一下亮光。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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