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379节
被盯的乔苒恍若不觉,听罢,只略略一想,便又问他:“那天你们约在茶馆动手起了争执,待薛怀走后还发生了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王林翰满不在乎的说道,“自然是各管各的走了,你要是为了薛怀的事找我们可找错人了,这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同他的话本子和钱财打交道,其他的可与我们无关!”
乔苒瞥了他一眼,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只是顿了一顿又继续追问:“薛怀走后,你和那位姓赵的书坊东家谁先走的?”
“自然是我咯!”王林翰皱眉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大理寺的女官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盯着他问那些没什么用的破事,“人都走了,还留在那茶馆喝茶吗?那茶馆的茶又不好吃。”
“那书坊东家呢?几时走的?”女孩子却依旧没放过那点小事追问。
王林翰被她问的有些烦了,脱口而出:“谁知道呢!不过应当很快吧!毕竟他很快便回来了,还好巧不巧碰上那几个小童点了我存的爆竹,叫我发了好大一顿火!”
女孩子听罢只笑了两声,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开口接着问:“你们当时见了薛怀,他的车夫和小厮就在桥边等着?”
王林翰口中的茶馆过了桥便是,马车又不能停在铺子门口挡人的生意,自然便只能寻无主的桥头停着了。
“废话,不停那里还停哪里?”王林翰没好气的说道,“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可问的?”
“这里是大理寺,问不问在我不在你。”乔苒“直白”的提醒他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依旧没准备罢手。
“你那爆竹确定是小童点的吗?”女孩子说道,“难道就没可能是别的大人,譬如那书坊东家来找你时借口去茅房走了一趟,顺带去你的后院偷点的爆竹。”
“点我爆竹作甚?他有病啊!”王林翰骂了一句,不过这话还是提醒了他,他骂完之后皱了皱眉,似是总算想了起来,“不过那姓赵的来我这里确实上了个茅房,大概是拉坏肚子了,还是去了好一会儿的。”
这烦人的大理寺女官问这些芝麻大的小事作甚?
第589章 审讯
去了好一会儿啊……那倒可以做不少事了。乔苒心中微动。
其实这个案子在她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只是还缺少关键的证据以及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对着还不知道自己“过失杀人”的王林翰,乔苒微微皱了皱眉,半晌之后,她再次开口问他:“爆竹响时,那书坊东家可在你身边?”
“哪还记得那么清楚?”王林翰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开口道,“刚开响时他便已不在我身边了,自茅房出来之后便被爆竹炸伤了,就这么点事,你到底要问什么?”
这个大理寺的女官盯着那点事翻来覆去的问,就是个傻子都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更何况王林翰不傻,他不解的看向她们,问道:“还有,你们抓我作甚?”
坐在桌案后的女孩子食指轻轻扣了扣桌案,轻笑了一声,也直到这一刻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薛怀的验尸结果出来了,他是死于额头的击伤。”
王林翰本能的脱口而出:“那同我有什么……你说什么?他是死于额头的击伤?”
原本满脸的不耐渐渐转为惊恐,王林翰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待到意识到什么之后,他脱口而出:“那这也同我没关系,我推了他一下之后,他当时起身走了,人可没死。”
“是有这等情况,人挨一记致命伤不会立刻死,有些人甚至会到夜里才彻底没了脉息,但致命伤还是那一处。这一点你随便找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能证实。”乔苒说着将桌案上一张薄纸拿了起来,而后起身绕过桌案,走到他面前,将封仵作的验尸结果指给他看,“你自己看看我大理寺仵作的验尸结果。”
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骗人!”王林翰自是不信的,他也不敢信,此时青白交加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你们那仵作骗人!”
“我大理寺仵作可是整个大楚最好的仵作,也是大楚唯一一位有官籍的仵作,不会骗你。”乔苒说道。
王林翰脸色惨白如纸,双唇颤了颤之后忍不住又道:“我……我不知道薛怀会死……”
他也不过随便推了人一下,就将人推死了,这天下还有这么倒霉的事吗?
倒霉的不止薛怀,还有他吧!无缘无故身上沾了人命官司。
“对,你不知道,所以算是过失杀人。”乔苒说着将验尸结果收了起来,负着手看向王林翰,淡淡道,“你放心,薛怀的事还罪不至死。”
王林翰喃喃:“可那也是罪……”
哪个人好端端的想要进大牢的?
这真是飞来横祸!王林翰陡然生出一股无力的颓然感,他垂下脑袋,看着脚下出神: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好端端的出个门同人说个话而已,却要遭遇牢狱之患……越想心越是冷,王林翰脸色灰败至极,当再一次抬起头看到面前负手而立的女孩子时,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审完了吗?”
“没有审完。”乔苒看着他说道,“薛怀的死没有异议了,可那车夫和小厮的死有异议。”
这话听得王林翰有些惊讶:“不是意外吗?”
“你见过落水不呼救的?”乔苒反问他。
王林翰愕然,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女孩子再次出声问了起来。
“我看过落水的地方就在你们那条大街旁,即便事发在午时,人多热闹,可没有一个人听到呼救声你不觉得奇怪?”
王林翰被这一句一句的反问砸的有些懵了,不知不觉间额上已布满了冷汗。
可不等他有所反应,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替你回答,因为当时爆竹声太大,盖过了呼救声。”
有些发懵的王林翰似乎此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爆竹不是小童点的,是有人点了想要混淆,不……这一定是姓赵的做的!”
总算意识到了,可还真不容易!乔苒无奈的摇了摇头,提醒他:“所以我叫你想清楚了,那位姓赵的书坊东家在爆竹响时又不在现场,如此看来他的嫌疑很大。”
“不用想了,一定是他!”王林翰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说道,“这是拿我当傻子呢,点我的爆竹……”
乔苒:“……”到现在还惦记着那点爆竹,也亏他了。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不用说了,一定是他!”王林翰骂了几句之后连忙催促起了乔苒,“你们快点过去抓人啊!”
抓他的时候可来劲了,连小孩子都派上来动手了……也不知这群大理寺的哪里找来的怪孩子,小小年纪力气那么大,他挨的那两拳可都是出自那小孩子的手笔,眼下脸上还青着呢!
所以,抓人这么积极的大理寺知道姓赵的有问题怎么不去抓人了?王林翰心中狐疑不已。
“抓人要有证据的。”乔苒走回桌案后重新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提醒他。
这个王林翰一看便是个急性子且脾气不大好的人,这样的人冲动易怒,不时刻提醒着他,一不留神怕是又要忘记正事了。
被提醒的王林翰愣了一愣:“什么证据?这还用想?不对,你们抓我的证据呢?我怎么没看到?”
乔苒道:“抓你的证据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世间还有比你的证据更确凿的证据吗?”
王林翰脸色黑如炭底:也直到此时终于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抓进来了。难怪那一日自己一说之后,她便叫人动手了。自己说出的证据……一想至此,真恨不能狠狠地给自己两个耳光。他是不是傻?
当然,甩耳光什么的是不可能了,毕竟现在他自己人都被绑着呢!
不过,姓赵的证据……王林翰想了一会儿,神情茫然。一时半会儿,他还当真想不到什么证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车夫和小厮。”王林翰皱眉,似是对此事分外不解,“那车夫应该就是薛怀随便找的,我们根本没见过他。至于那小厮,薛怀这个人总是疑神疑鬼的,那小厮也就是个跑腿的罢了,也不知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姓赵的为什么要杀那车夫和小厮。”
乔苒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低头沉思了起来。
一旁两个坐在小马扎上旁观的小吏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抄着手,便在此时余光一瞥,瞥到站在门边的甄仕远,正要起身,却见甄仕远朝他们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里头乔苒的方向,示意他们不要惊动乔苒。
两个小吏这才坐直了身子,看向坐在桌案后的乔大人。
乔大人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她看向王林翰,略一思索便开口说了起来:“那书坊东家确实嫌疑很大,不过据他所说你因着写了最后一册的《书生神笔传》,想借此拿走大头的稿费,薛怀不同意,因此与你起了争执。”
“这个先前不是说过了吗?”王林翰不解的看着她,开口道,“我争执之下便无意推了他一把。”
乔苒道:“可一个愤怒之下的人会就此收手吗?也有可能是你起了杀心,自己编排了这一出戏,而后将目睹这一切的车夫和小厮杀人灭口。”
这个推断听的王林翰气极反笑:“我要是有这脑子还至于自己爆出自己是杀人凶手吗?”
“当然没有。”女孩子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王林翰脸色愈发难看:这个大理寺女官是在骂他吧!
“不过这跟你有没有脑子没关系,你先前是不知道薛怀的死因而已。”乔苒说道,“会自爆不奇怪。”
王林翰脸色更黑了:所以先骂了他一通,而且还没有因为骂了他将他嫌疑摘了?
不过好在女孩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整理了一番手里的一堆卷宗记录,起身道:“总之,现在我大理寺会去将那个姓赵的东家拿来,听听他口中的事情真相。”
这大概是今天一天下来唯一的好消息了。不过还不等他心情稍缓,女孩子又再次出声了。
“反正不是你就是他,凶手就在你二人之间应该跑不了了。”
说罢这些,不去看王林翰的脸色,乔苒带着一堆卷宗向门外走去,而后一出大牢,便撞上了正在大牢外徘徊的甄仕远。
“大人,堂堂一个大理寺卿怎么沦落到偷听的地步了?”女孩子乍见他吓了一跳之后,开口便道。
这话成功的叫原本还在想说辞的甄仕远将才想了一半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而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说了起来:“这大理寺哪个地方不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这话熟悉的让乔苒一时没有说话,昨晚张解同她说的镇南王的事再一次叫她想了起来。
乔苒看了眼说这话的甄仕远,他脸色自然坦荡,原本不过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偏偏叫镇南王府一脉彻底绝了脉,难怪这种事镇南王妃不肯外传。
真传出去,怕是世人嘲笑的反而是镇南王心胸狭窄吧!
眼看女孩子没有出声,甄仕远笑了两声却随即又把自己暗骂了一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这么大的女孩子面前占了个便宜,瞧把他得意的。
女孩子倒没有在意这个,只是对他道:“大人放心,这个案子没什么问题,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听她这一句保证,甄仕远脸上多了几分畅快之色,顿了顿之后,才又道:“行了,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乔苒拢了拢抱在怀里的卷宗,问甄仕远:“那个元亨钱庄的案子怎么样了?”
礼尚往来,甄仕远问了她的案子,她自也要问一问甄仕远手里的那个案子的。
“进展不大。”提起这个,甄仕远脸色便不大好看,他道,“工部那里的库房前些时日雨雪天好些卷宗发了霉,这些时日正在整理旧集,现在也调动不出来附近的地下水位图,所以要等一等。”
乔苒哦了一下,没有再在这个案子上多问,同甄仕远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去饭堂买些核桃酥回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被身后的甄仕远叫住了。
“临近年关了,一个衙门按理说总该由上峰做东出钱聚一聚,你说堂里那些兔崽子喜欢什么?”
大理寺的官员官差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乔苒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吃吧!”
这回答叫甄仕远一噎,而后便气急败坏的挥手赶人。赶她倒不是因为这个答案不好,而是太好了叫人无人以对以至于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方才特意叫住问她不是废话吗?大理寺这群饭桶还能喜欢什么?
比起这个,倒是不知今年宫中的年节整个大理寺会有几个人拿到帖子。
他这个上峰是肯定有的,下头那些人呢?那丫头……他敢保证一定有,毕竟不管是这一年来办下的案子还是陛下的看重她都是首屈一指的,只是不知道会拿他大理寺的名额还是陛下另给!
日子过得还挺快的,一眨眼中秋宴好似还在昨日,然后还因此牵连出了案子……呸呸呸,大过年的,他乱想什么呢!
甄仕远暗骂了两句,摇了摇头,负手向屋堂走去。
方才和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过年要找个能容纳他大理寺那么多饭桶还看起来有排面的酒楼怕是不太容易,其实……他觉得他大理寺的饭堂就不错,菜又好吃地方又大,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一年一次的事可不能小气。
……
带着核桃酥走出饭堂的乔苒也有一瞬间的怔神。
年关了啊!从她睁开眼成为大楚的乔苒开始隐隐已快一年了,乔苒下意识的伸手覆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