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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囚奴

  其他人也不能离去,站在那儿,像个傻子般,听着他口中蹦出的那些话语,丹纳站在一旁,将军的手挽住的人不是他,他表面上认真而恳切,双眼几乎泛着泪光,内心却是由衷的不耐烦。
  “众位…众位,沐侑在你们到来之前,可没有一天能安下心睡好啊。”既然无法睡觉,那不如去数星星,他摇摇头,果然,不同的人的思维,始终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幸好这关于数星星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别的话题代替了它,“好不周到啊,竟在外面谈了许多是,各位定是累了,军中物资贫乏,希望各位不要嫌弃才是。”
  不会嫌弃,当然不会嫌弃,丹纳在心中默默念叨,此时我若还有闲力去嫌弃些什么,就叫老天爷把我的脑袋摘了去。
  他进了军营内,随着指引的士兵而走,丹纳痛苦地摇了摇头,先前不觉得,如今双腿却沉重不堪,踏在地上,像是灌了满满一斤铅在内,他像木偶般机械地甩动那双沉重的腿,走入那幽深的帐内。
  羊皮织成的毯子!倒很合他的意,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胸膛不断起伏,白气呵出,升腾在脸的上方,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时光,欢情而宁静,因而他要好好享受。
  四周已无旁人来打扰,丹纳将右手举起,正对着脸的上方,胳膊上的衣料缓缓褪去,留下裸露的,苍白的手臂,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布帘遮得严实,很好,不会有其他人前来,他这样安慰自己,胳膊顺着转动,一排印迹开始暴露在眼中。
  那是只有囚奴才会刻上的黔文。
  易容术并非是什么秘不外传的神奇法术,江湖中流浪的游人常以此为生,如今京中卫队的主人洛离刻意探访他们的踪迹,很快,几个面目消瘦的江湖客便主动来访于他的府上。
  “这并不难,”江湖人再三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早已对这习以为常,您大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们,无论是信誉上,还是技术上。”洛离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江湖人这番自吹自擂的自荐并没有多少让其开怀,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行走于江湖中的人们很机灵,马上明白了洛离的意思,在这种沉重的时局面前,无谓的言语的确是不必须的,因此很快切入了正题,“我们需要形貌大致相似的人,一模一样很难找,完全不同也不可能,能有五六分相似便足够了。”
  在这座繁华都城中的寻觅很快就开始了,第一个是铁匠铺打铁的老胡,他大约年纪五十,满脸胡子渣,若不仔细看,倒的确很像那其中一位身形粗壮的贵族,他被带走了,妻儿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慰劳金,将她们口中的呼喊生生堵下肚去。
  第二个是南城区学堂的一位教书先生,住在这附近的人有很多,可是没有一个知道这位教书先生究竟在堂内教了多少年书,只知道他的学生换了一代又一代,比田中的稻麦还要旺盛,“很像那位长老。”有人这么说,于是先生也很快不知所終,由于没有亲人在身侧,连慰劳所需的银两也省去了。
  ………
  最后一个则是他了。
  他原名并非丹纳,诚然,这是那位他所扮演的贵族的名字,以他卑微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被冠以此名此姓的。江湖人探查多日无果,终于将希望投入至黑暗的监牢内,抱着宁可一试的心态,涉身于那污秽的环境中,叫起每一个囚犯的名字,鼻子,嘴巴,还有至关重要的眼睛,每一个器官,都用了十倍的精力去观察。
  叹气,失望,换了一间,又下一间,一直向黑暗中走去,走去。
  是他!喊叫声兀得传来,惊喜的神色出现在脸上,丹纳睁开了双眼,他因为疲累,就连被狱卒叫起时,都懒的打开自己那双眼睛,然而江湖人却毫不在意,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他感知到这对射向他脸上的目光,因此感到很不自在。
  “是他!”那声音传至他耳中时,睡意一下子被吓的泯去,眼睛豁然打开,江湖人见了,愈加惊喜,“是他无疑了,我从没见过世上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纵使不用易容术,他也有资格当一个合格的替身!”
  丹纳不明白“易容术”,“替身”这些词意味着什么,象征着怎样的将来,他愣愣地看着那欢呼的怪人,眼神呆滞,“你的眼神很蠢,”很蠢?囚犯听懂了,这是冒犯的话语,他怒了,拳头不能还击至对方身上,便打算用言语来发动攻势,怪人却不管他,仿佛他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的眼神有点蠢,不过,别担心,我会把它变得聪明的。”
  接下来的三日,他和那些一同被选中的人们接受着训练,恐吓,鼓励,蛊惑,以及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的套餐。“你要聪明点!聪明点!”怪人朝他跳脚喊叫,“你说说,那个贵族脸上会露出你这种表情?来,照照镜子,你这种表情!”
  真的有一面镜子被推过来了,那人因为暂时得到将军大人的信任,显得很是得意,其他人都默然不语,接受着他的教训,镜子被向前推去,惯性使其无法停下,丹纳躲避不及,鼻子差点被砸扁。
  他揉揉自己的鼻子,酸痛,嘟囔了一句。镜子中倒映了他的脸,沾满灰尘,愁眉苦脸,他陡然心生怒意,这简直不像是他的脸,倒像是母亲的脸。他从家乡被卫兵带走时,母亲哭倒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不耐烦极了,甚至不肯回头看一眼,卫兵们拉扯着他的衣服,唯恐他会逃去。
  可他根本不打算逃跑。
  那零碎的哭声萦绕在他的耳边,母亲的眉毛皱成一团,纵使描画得弯弯,也一点都不好看了,真蠢,当时他的心中不屑极了,是对狼狈的自己,也是对哭泣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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