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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出了个娇皇后 第8节

  待看见那漫长的白石阶梯时,他忽然道:“陆宁,咱们比赛爬楼梯吧!你先爬到顶我就满足你一个要求,相反,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陆宁想起中秋夜喝酒的事情,拒绝道:“不要。你腿比我长,想赢我不是很容易么。”
  “那我让你十级台阶再比可好?”
  陆宁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别骗我了,你肯定有预谋!”
  李晞无奈地笑,原想诓她一下,让她答应了不要多和温聆来往的要求,没想到这回她学聪明了。
  尽管说了不比,但李晞作势要往上冲时,陆宁还是下意识地跑到了他的前面。李晞在后面做出奔跑的动作,踩得地上啪啪响,陆宁头也不回,跟兔子似的跑得飞快,一路气喘吁吁,最后回头一看,李晞还在原地踏步。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陆宁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把手里的扇子扔过去。李晞接住,见她快气哭了,也止了笑,三两步跑到她面前,却脸不红气不喘,闲庭信步一般。
  他把扇子还给她,陆宁不肯理他。
  “真生气了?”李晞叹气,不知不觉就开始放下身段哄她,“好吧,你方才跑了三十二台阶,那我罚我自己往上跑六十四台阶。你便不要生气了可好?”
  陆宁看他一眼。
  李晞见她怀疑,二话不说,就飞奔着上去了。不多不少,六十四台阶。他已经能看见闲云斋的牌匾了。
  陆宁不服输,也跟着他走,但到底体力不济。待爬到他那里时,累得气喘吁吁,脸颊粉扑扑的,额角有晶莹的汗珠。
  李晞皱眉道:“难怪骑马射箭那么差,你这个体力实在太差了。”
  谁说她体力差了?当年她日夜练舞不知疲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陆宁纵有十项全能,但她最引以为豪的,却是桃蹊书院的同窗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那就是跳舞。
  不过,的确是许久未跳过了。自来了这书院,在体力上训练得极少。
  陆宁低着头喘气儿,许久未言,李晞伸了手到她面前,“还走得动么?我牵着你走吧?”
  等了片刻,不见她回应。他心下一急,“陆宁?”
  然后便听见响亮的啪的一声——陆宁猛的拍打了他那只手,用了十足的力,打完就往前跑了,一边跑,一边以胜利者的姿态朝他笑。
  李晞着实被打疼了,手心都红了一片。他又想到陆宁的手也该一样疼才是,可那小傻子现在还笑得无比灿烂。
  只可惜乐极生悲,陆宁因总往后看,脚下蓦的踩空了,心下一惊,身子歪了歪,就要往后倒下去!幸而李晞眼疾手快,刚好接住了她。
  四目相对,李晞眸中惊慌未退,入鬓的眉峰紧紧蹙着,忍不住要批她两句,但见陆宁脸色煞白,水润漂亮的眼眸仍然有着害怕,天真澄澈中,正正倒影着他的脸,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这时,上首响起一声清咳。
  李晞和陆宁抬首一看,这才发现,他们等待已久的山长祝九渊先生,不知何时已立在闲云斋门口。
  鹤骨松姿,清癯矍铄。授课时不苟言笑的眉眼里,此刻似乎有几分笑意。也不知看了多久的蹦跳打闹。
  “来。”他朝二人招手示意。
  祝九渊在前,二人自是连忙跟上。
  一路跟着走到一处书房,书房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打开后,走进去,里面看起来像库房,置放了许多东西,诸如乐器、书籍、卷轴等等,每一样都干净整洁,杂而不乱。
  “你二人能熬到今日还安之若素,着实不易。”祝九渊指了指自己大半辈子的收藏库,“我便各送你们一样东西吧。这里面都是我这几十年来存下的,并非样样贵重,但定然样样稀有。你们可各自选一样出来。”
  陆宁和李晞互看了一样,诚惶诚恐地推辞。
  祝九渊摆摆手,笑道:“这是我第一回 正式收学生,给什么都是应当的。你们受着便是。”
  说着,他独自走了出去,让他们自己挑。
  一旁的小书童陪伴他们多日,倒是第一回 朝他们露出笑容拉,他提醒道:“两位公子不用如此客气,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往后两位也算得上是这闲云斋的主子了。”
  熬了十几日,当真没白熬。陆宁也没多挑,选了一把颇为素净的七弦琴。李晞更是根本没挑,直接就朝桌边的剑架走去。那里放着一柄剑。
  没想到先生竟然会收藏一把剑,山长可是纯粹的文人。尽管如今“修炼”得仿佛仙人一般,但对剑还是一窍不通的。
  待二人出来,祝九渊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他视线落在二人身上,“挑好了?”
  “这琴我喜欢。不知有没有名字?”陆宁道。
  祝九渊摇头:“既然有了新的主人,名字便都换新的吧。叫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顿了顿,又道:“都关了十几日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拘着你们。今日你们先在闲云斋各处走走吧,从明日起我再给你们授课。”
  是了,他们来闲云斋多日,但从未有机会逛过。
  逛过之后,陆宁发现闲云斋屋后,竟是一处山崖之巅。崖边生了一棵遒劲繁茂的千年古松,松枝上原有两只白鹤,呼啦一声忽然飞向云霄。
  难怪她总觉得这里比书院冷得多,大约是因为此处是长乐山的最高峰了吧。
  站在山崖上往南眺望,只觉得天地苍茫。远处有重叠的山峦,仿佛青黛色的水墨画,绵延无尽。
  那么多山,也不知哪一座才是南华山。
  她拍拍脑袋,想什么呢,南华山隶属于杭州府,杭州府那么远,这里如何看得到?
  “想家了?”
  身后响起老人温和的话语。
  陆宁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祝九渊出现在后面。
  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点点头,道:“是有点想家了。我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南方。”
  “那日你画的一幅杏花微雨,我便知道了。”话语里透着了然和睿智。
  陆宁惊讶,“让先生见笑了。”顿了顿,又道:“少时家母对我很溺爱,从未想叫我做什么大官,也不指望我光耀门楣。当日来书院她是极力反对的,是我违背了她的意思,非要千里迢迢来这里。如今不知她身体如何,是不是被我气坏了。”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触及这个话题,陆宁心有所感,竟说了许多。
  “那你可曾后悔来这里?”祝九渊问。
  “未曾后悔,只是觉得……”陆宁想了想,认真道:“不该惹她生气。”
  说着,她取了棉帕来擦了一下有些泛红的眼睛,鼻子也吸了几下。
  不远处,李晞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瞧着陆宁单薄的背影,半晌未动。
  这日山崖边一番谈话,让陆宁心头由来已久的郁结散了不少。
  离开闲云斋时,小书童很热情地把那一琴一剑装好后递到他们手上。
  待二人离开后,小书童才不解问道:“先生,为何不告诉他们,那琴和剑原本的名字?”
  山长笑笑,道:“若是他们知道了,宁儿定然又要换一个礼物了。何苦麻烦。”
  那一琴一剑原本的名字是碧华琴,朱曦剑。碧华为月,朱曦为日。乃是天生一对。也不知他二人是怎么挑的,满屋子东西,刚好挑了一对。
  第10章 、闲云自在
  相比于书院的规定严苛的课程,闲云斋的授课可谓随心所欲。更多的是针对某一个主题进行辩论,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中思维的碰撞和争鸣。这是当下大儒学者们切磋的方式。
  只陆宁因好胜心强,被逼到极致时偶尔会吐出一些近乎无赖之语,每每及此,李晞便笑而不语,颇为忍让,祝九渊在一旁快意道:“这世上能治住李晞的看来只有宁儿了,连我都不能。”
  除此之外,山长还会教些别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比如教了他们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用了之后竟颇有成效,精神更足,睡觉都比平时沉了不少。
  这日,陆宁写了一幅字后,想去山崖处吹吹风,没想到却在那株千年古松下看到了绝美的画面。
  清泠的剑光划过,少年时而身轻如燕,时而骤如闪电,敏捷迅疾的身影与他左手执着的雪白的剑支似乎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都潇洒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晞竟然会使剑,而且是这样一手漂亮到极致的左手剑。
  陆宁从未见过这么凌厉敏捷的剑法,从未见过这般朝阳烨烨的身影。
  李晞练完一套剑法,收剑的动作熟练又利落,转身对她一笑:“怎么,陆公子被迷住了?”
  陆宁:……她该说什么?
  “果真被迷住了,都忘了怼我。”他健捷的步子走到古松之下,弯身拿了一壶水,仰起头来喝,额头脖颈处有细密的汗珠流下来,带着少年阳刚的气息。
  陆宁不接他的话,走到他跟前,伸手小心翼翼拿了那剑来看。看了半晌,道:“你的剑法很好。但为何是左手用剑?”
  他随口解释道:“小时候练剑,我左手用着更觉得轻巧灵便,便一直左手了。”又轻笑一声,“难得听到陆公子这么夸我,左右手都无所谓,承认剑法好就行。”
  陆宁不理会他话里的揶揄,又道:“可我听人说,左手剑很稀少,普通右手剑因为缺乏与左手剑的对战经验,时常难以找到左手剑者的薄弱点和攻击区域,往往落于下风。而且通常用左手剑的人动作会更快。”
  “你知道的还挺多。”
  陆宁抬头,正迎上他忽然凑过来的脸。
  “但是,不要告诉外人我会左手剑的事情。”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鼻息间的热气冲到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酥麻。
  陆宁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李晞又道:“昨日先生打拳时,教导我们也要多动一动手脚才好,我这才捡起来多日未练过的剑术。你体质这么差,要不要也动一动?”
  陆宁:“……我不会。也没什么可练的。”说着扭头转身走了。
  李晞被她这忽然而来的变脸也搞懵了。
  “喂,怎么忽然生气了?”他三两步拉住她,急急问道。
  陆宁目光淡淡看他一眼,“没生气。我只是忽然想起方才的字有一处不太完美,回去重写。”
  但回到书房,却没有心情继续写。
  她少时很喜欢跳舞,母亲也请了最好的师傅来教她。可后来上了私塾,便练得少了。方才看见李晞在古松下恣意飞扬的模样,她也想起,当初爱跳舞的初衷就是可以舒展全身,身上每一处都是自由畅快的,那种愉悦感,实在无可替代。
  她现在想跳舞了。
  李晞练完剑,回来书房寻她,结果书房里哪里有陆宁的人影?小书童告知他,说陆宁有事情回了一趟书院,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山长说了不拘着他们,便给了他们绝对的行动自由。这闲云斋倒真像另一个家一样,想来就来就走就走。
  李晞点了点头,便在书房看她方才写的字。
  他们如今的桌案也是面对面的,平时不知有多少次,他偶尔搁笔,抬头瞧她,总能看见陆宁低头伏案或奋笔疾书或安静思考的模样。
  她也偶尔看他,偶尔被他抓住嘲笑一句,她便气鼓鼓地不理他。可她不知道,若非他对她看得更多,又怎么会轻易抓住她的目光呢?
  陆宁读书聪明归聪明,但很多时候在他眼里还是小傻子。
  此时的陆宁,正在林间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像一只放出樊笼的蝶。
  她寻了一处罕有人迹的山头,只把发带散了,让乌黑如瀑的长发落在身后。书院衣装本就是雪白的宽袖长袍,搭配起来竟飘逸如仙。一时间,翩跹如兰苕翠,嬿婉若游龙举,顾盼遗光彩,回雪细腰轻。
  一道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眸中满是惊艳和痴迷。
  须臾间,男子惊醒来时,眼前哪里还有佳人身影?他竟然失神至此……这莫非是长乐山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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