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医院偶遇

  第二天早上，余简按照惯例来到烧饼店，却发现最近都很难见到的余美竟然还在，而且就抱着田佳佳坐在烧饼店外头。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老太太的身影。
  “怎么了？奶奶呢？”
  余美小心翼翼抱着田佳佳：“佳佳有点不舒服，奶奶说去家里找点药。”
  余简皱眉，上前几步，伸手放在田佳佳的额头上：“发烧了？”
  “怪我，”余美有些自责，“昨晚没有看好她，害得她着了凉，佳佳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好不容易好了点，又因为我生病发烧，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你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余简说着，又看着烧的脸色通红的田佳佳，“起来吧，我带你们去医院。”
  余美蓦地抬头：“可是……”
  余简皱眉：“可是什么？看病的钱我先给你垫着，等以后你赚到钱了，再还给我，还是说你想让佳佳烧出事来？”
  余简自问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可也不想看着好端端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出事，更何况这年头看病也花不了几个钱。
  “走吧，你自己抱着，去医院看一下，真的没什么事你才会放心。”
  正好这时候老太太回来，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想起来，我家的药都是大人吃的，给小孩子吃把握不好吃多少，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合适。”
  余美连忙把田佳佳抱起来：“谢谢你们，等我赚到钱，一定会还给你们。”
  余简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余美不敢再说话，低着头跟在余简身后，这么些天，她甚至连余简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老太太喊她“简简”，到底是哪两个字，姓什么，她一概不知。
  她心里还是有点怕余简的，不是害怕，而是羡慕又佩服的怕。
  除此之外就是感激，如果不是余简，她不可能带着女儿好好在这个城市生存。
  汽车站附近就有一家小医院，从汽车站走过去十分钟路程。
  余美跟在余简身后走了一路，马上到医院的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谢谢。”
  余简回头。
  余美脸上露出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浑浑噩噩，甚至有可能回到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家，我不是舍不得给佳佳花钱，只是我昨天刚刚租了一个小房间，一个月八块钱，我们不能白白占你们便宜，等我赚到钱，一定把这笔钱还给你。”
  余简认真看着余美的神色。
  之前她只是听老太太说余美每天回来虽然看上去累了点，但是精神不错，一直也没有亲眼看到。
  现在仔细看，她发现余美的状态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原先的她虽然带着一股为母则强的意气，却并没有太强的勇气，一举一动都畏畏缩缩，活像是欠了别人什么，不管是谁看到都不会认为余美能独立活下来。
  但是现在的余美看着比以前强大了许多，头抬了起来，腰背也挺直了，哪怕她怀里抱着一个生了病的女儿，依然没有太多忐忑，因为她有能力照顾好女儿。
  余简挑眉：“你现在在做什么？”
  说到自己的工作，余美的眼睛亮了起来，抱着田佳佳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话：“我听你的，去找工作的时候特意去找了一些需要体力的活，一开始找了好几份人家都不要我，后来我想起你说的话，找活的时候主动说可以按照干活的量算钱，人家就答应留下我了。”
  “我现在白天在工地里给人家搬砖头，别人一天能赚两块钱，我一天赚一块钱，不过工地里的饭很便宜，我就吃白饭，只要一毛钱就能吃个饱，大锅菜还要一毛钱，我就偶尔的时候吃一顿，大部分时候还是吃白饭，反正能吃饱就行，中饭和晚饭都在工地里吃，还能剩下一大笔钱，晚上吃完之后就去给人家洗衣服，好的时候能赚七八毛，差的时候也能赚到五六毛。”
  “其实我之前真的以为生活很难，我的……不是，佳佳的爸爸他以前上班，一个月赚二十几块钱，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出来后才发现，原来我也能赚钱，而且一个月也能赚那么多钱。”
  “不就是体力活么，我跟你说，一开始我做不动，在工地里赚五毛钱已经累得要死，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发现干惯了体力活，身体竟然比以前还好。”
  说到这里，余美颠了颠怀里的田佳佳：“你瞧，我现在抱着佳佳一点都不费劲。”
  余简认真看她：“工地里辛苦吗？”
  余美点头又摇头：“辛苦是辛苦，但只是身体累，躺着睡一觉就好了，以前在别人家的时候，不仅身体累，心也累，还要担心佳佳受欺负，这么想想，我宁愿过现在的日子，也不愿意再去过以前的生活，现在的日子虽然累，比以前好多了。”
  说话间，两人一家走到医院里。
  余简从口袋里掏出五张一块，递到余美手里：“你先拿着，多的还我，不够再找我要。”
  余美攥紧手里的钱，激动地看着她：“肯定多了，谢谢你，我先带佳佳去看病，待会儿拿完药再把钱还你。”
  余简点头，不打算再跟进去，转身看着这时候的医院。
  这年头的医院肯定不能跟后世比，但是余简没想到这时候的医院竟然比后世的乡镇卫生院还要简陋，甚至不少墙面还脱了皮，光秃秃的模样不像是一家正在营业的医院，反而像是某个被许多人在意的探险恐怖屋。
  余简慢悠悠转着，突然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皱眉，往前走了几步。
  “是饿坏了，你们当家长的也要多注意点，小孩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不能总饿着她。”
  “谢谢你，我以后会注意。”
  “唉，你说你……回头还是想办法让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余简在拐角处站了一会儿，看清对方的模样后转身。
  走到护士站。
  “你好，可不可以麻烦给我一杯水？借个杯子，待会儿喝完就还回来。”
  “行，你等一下。”
  护士站里的护士完全没有多问，直接倒了一杯水给余简。
  水杯是一个白色的搪瓷杯，旁边还有红双喜的图样。
  余简接过杯子，又道了一声谢，低着头吹凉。
  走到拐角人少的地方，她抬起手，在袖子的遮挡下将一瓶营养液倒进杯子里。
  营养液入水，苹果的清香溢出，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好在医院本身就是水果比较多的地方，即便突然出现一股苹果清香，也不会引起怀疑。
  余简又吹了一会儿，感觉杯子里的温度差不多的时候，继续往前走去。
  这边的墙边，女人抱着嗷嗷大哭的孩子垂着脑袋，时不时擦着眼角的泪。
  “喝点水吧。”
  突然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她蓦地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时满眼惊讶：“小妹？”
  余简半蹲下：“我不是来找你的，只是看小孩可怜，你把她扶起来，让她多喝点水。”
  这人赫然是余家的余大嫂。
  余大嫂小心翼翼把瘦弱的女儿扶起来，轻声跟余简说话：“小妹，你……没事吧？之前我……对不起。”
  “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余简说着，捧着杯子给小孩喝水。
  或许是真的饿坏了，躺在余大嫂怀里的小孩一开始还只是就着余简的手喝，喝了一会儿时候两只小手自己就捧住了杯子，咕咚咕咚往下咽。
  余大嫂一开始还能跟余简说话，看到这里，眼睛里又含了泪水。
  “不是我不想给她吃，实在是没得吃，她吃不了别的东西，我又没有奶水，以前只能吃点米汤，结果现在就连家里的米汤，也让妈拿去给三弟喝了，这些日子，我自己都只能吃点粗粮，可是那些东西，我就算可劲挑好的，也挑不出来多少，还有她姐姐……”
  余简叹气，低头看着余大嫂怀里的小孩。
  小孩喝了小半的水，肚子里终于有了饱腹感，终于不像之前那样饿得不成样子，两只小手却依然捧着杯子。
  这孩子才五个月大，看上去却像是只有三个月，余简望过去，小孩也瞪大了眼睛看过来，一双黑黝黝圆滚滚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余简，砸吧了两下嘴，冲着余简笑了笑，仿佛是在讨好，乖巧地令人心疼。
  余大嫂又一次无声落泪。
  余简把杯子从小孩手里拿出来，递给余大嫂：“你也喝点吧。”
  余大嫂正要推辞，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想着喝点水填填肚子也行，就接过了余简手里的杯子。
  只喝了一口，她就觉察出了这杯水的神奇之处。
  别的她说不出什么，只知道这是一碗甜甜的水，甚至比放了糖的水还要甜。
  “这个……”
  “喝吧，喝完了还得把杯子还给护士。”
  余大嫂低着头：“谢谢。”
  营养液本身在另一个位面是当做正餐食用的，具有极强的饱腹感，正适合母女俩人。
  余大嫂喝完了水，只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瞬间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饱腹感。
  她把杯子递回给余简：“小妹，谢谢你，今天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余简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彻底离开余家？”
  余大嫂瞪大了眼睛：“离开余家？这怎么可能？”
  余简摇头：“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汽车站找我，我这段时间都在汽车站。”
  说完，她没等余大嫂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洗了杯子还到护士站，然后去门诊区找余美和田佳佳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