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顾嗣元以及杨朴等顾家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便都知道林缚肚子货水有限,都心想他不去京师参加会试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唯有顾盈袖心里知道林缚在历劫生死之后比以往要好上万分,历劫生死回来的林续短短三天之内所表现来的果断、胆识、缜密以及谋略都是她所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也只是识尽尔虞我诈的顾盈袖才知道那些个只知道诗文经学的人不值得依赖。
周普本就不懂什么诗文经学,站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心里也十分同情林缚:怎么跟这酸儒讨论这些,他是打心眼里认定林缚有真才学、有本事、有真性情。
第二十三章 顾氏家人(二)
第二十三章
午时,石梁县知县梁左任骑快马赶来,县尉、刑房书办及忤作验看过村口/交战之地及流寇尸体,循例向林缚问询过细节。那些个持硬弓骑快马的外乡贩马客按说也是官府严厉打压的对象,只是地方强豪豢养私兵早已经是朝廷难以割除的毒瘤,既然没有当面遇上,梁左任及县尉自然都不会深究下去。
将那些人流寇尸体身上披甲、兵器及马匹上的特有标识都一一详加记录,作为追查行刺按察副使幕后真凶的重要线索,梁左任一面使书吏行文东阳府详禀此事,一面布置石梁县境内搜捕刺客同党之事。
至于顾盈袖手刃恶仆之事,梁左任当场就结了案,处以二十两罚银,三日之内上交县库。顾盈袖使三个健仆将死者尸体用马车回上林里去,她只将贴身丫鬟跟赵氏留下来,说是她婶娘挽留,要在湖堰住一夜明日再回去。
虽说县里已有结案,真实的情况也会很快就传回上林里去,顾盈袖还是让那几个仆人跟婆子们回去说死者是为救林缚给刺客同党所杀,要他们捎信给林庭训发放抚恤给死者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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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续宗在上林溪南岸的望乡楼园子里,才知道清晨撒出去的网给林缚借着外乡贩马客撕了个大窟窿。除了上林渡外,石梁河南头的枫林渡也是林缚最有可能逃出石梁县的地方,他昨天夜里就派人去那里守着。清晨时分,有四名外乡贩马客在上林渡滋事生非,打伤了他派去守在那边的六人。林续宗自然不屑去禀告官府,只将人手调往枫林渡去围追,却给对方仗着马好脚力足逃脱了。午前听说在一队人马在铁幕山北麓发现林缚的踪迹,除了回来一人报信,追出去的那队人马到午后还没有回音。
林续宗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时候老宅那边派人过来,告诉他老爷请他立即到北岸走一趟。
“发生什么事情?”林续宗问派过来报告的家人。
“七夫人回顾家时遇到刺客,听说那些个刺客是追杀林秀才去的,林忠救林秀才时给刺客杀死了,尸体停在宗祠内,老爷在宗祠等你马上过去?”给派过来报信的家仆回道。
“林秀才有没有死,七夫人有没有死?”林续宗只关心这个。
“好像没事,”报信的家仆也不清楚详情,“那些个丫鬟、婆子都好好的,还捎信说七夫人给顾家婶娘留在湖堰住一夜,要明天才会回来,想来没什么事情,倒是没有说林秀才如何……”
林续宗不知道林缚为何偏偏逃去湖堰顾家,心想那队追杀林缚的人马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只怕是凶多吉少,林缚勾结外乡人总是事实。林续宗不知道这伙潜到石梁县来的外乡贩马客到底有多少实力、有多少人,总之不会只有昨天出现在骡马市上的三个人,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忙让随从备轿去上林溪北岸找他父亲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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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在地面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还有些浮土。
顾盈袖捎回话说死者是为救林家子弟被杀,按旧例尸体在入葬前要停放在宗祠里,那些回来报信的随从、丫鬟、婆子回来后一律给林庭训关在一座小院子里,不使跟外人接触。
林续宗坐轿过来,在经过大家大宅前,就有一人小跑出来给他递话:“三叔刚刚派人从县里骑快马回来过又走了,可能县里是出了大事?”
林续宗不明白县里能有什么大事,让人抬他去宗祠。
宗祠外有人守着,让他自己去东配殿见老爷,随从都留在外面等候。
昨天给鞭得血肉淋漓的屁股还没有痂疤没有结实,林续宗走得慌急,在轿上也坐立不安,敷了药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下了轿屁股后面给血水渗透了一块,他一言不语的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院子朝东配殿走去。
林庭训拿着拐杖一脸铁青坐在棺木前,看着林续宗走进来,胸口气得急剧的喘息起来,训斥道:“你这个孽子,等我死都来不及,你究意想做什么?”
“那绝户子勾搭外乡人,根本不将自己当成林家的一员,我能想做什么?”林续宗见东配殿里只有乡营指挥林宗海跟家生子顾长顺陪在父亲身边,说话就没有顾忌,看着屋子中间停放的尸体,皱眉说道,“这恶仆竟然舍命去救那绝户子,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你派人去杀他,难道要他绑起双手来给你杀?”林庭训气得吐血,枯瘦的身子跟弹簧似的跳起来,拿起拐杖上前就去抽林续宗,“你到底有半点脑子没有?愤怨冲昏了你的理智,你给一个你平日看不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你有什么资格来继承林家家业?”
林续宗头一偏,肩膀上给他老子抽了一藤拐,他心里也发恨,一把抓住拐杖猛的要从他老子手里抢过来,恨道:“我怎么没资格……”他这一扯用力有些猛,林庭训没提防这小子敢还手,冷不丁的身子给带着出去,一头栽到在地,脑袋磕在青砖地上,咚的一声响,吓得在旁伺候的林宗海跟顾长顺忙去扶他。林续宗也吓了一跳,但是他不敢落了面子,寒着脸站起来那里。
林庭训给搀起来只觉额头火辣辣的痛,蹭破了皮,这跌摔得他眼冒金星,见林续宗袖手站在那里还不过来扶他,更是气得热血冲头、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指着林续宗大骂:“孽子,你快给跪下……”一句话说得气促喘息,眼前发黑。
林续宗情知刚才过于莽撞,双膝一屈,跪倒在一旁挨训。
林庭训让家生子顾长顺扶他坐下,喘了两口气,才恨其不争气的说道:“你只顾着你昨夜在骡马市落了颜面,可知昨日石梁县发生了一桩大事?”
林续宗抬头茫然看着他老子。
“你啊你,你既然不知此事,为什么昨天没有点耐心听我将说完?咳,咳……”林庭训喉咙里咽着浓痰咳嗽了半天,“昨天顾悟尘与梁左任在城里相聚时,遇刺客行刺,林缚其时也在场,恰是他与那个跟他回来的外乡人识破刺客救了顾悟尘……林缚上代人就对顾家有恩,昨日又是这般,你心里就是对他有千般的怨恨,也要忍一时!你却好,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去追杀,生怕别人不知道林家二公子的威风。人给诱杀在湖堰却也罢了,你知不知道,给诱杀的七人都给泼上‘刺客同党’的脏水,你要如何洗脱?”角桌上放在一封书信,林庭训拿起来扔到地上,“你拿起来看!”
“……”林续宗愣在那里,林家在东阳府作威作福惯了,但是他心里清楚行刺按察副使的罪名绝不是林家能够承担的,他从地上将信捡起来,粗看过一遍,脸色煞白,他平日素来得意的一支奇兵,却随时有可能成为使林家家破人亡的马蜂窝,关键这屎盆子扣头上,想辩解都无法辩解不了。
“你私下养的那些人,都给我远远的滚出东阳府,刺客案未结之前,一律不许回东阳,那些有标识的刀剑、甲具,都统统的丢到石梁河里去,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林庭训还算镇定,知道林缚有嫁祸的心思,但是毕竟东阳府跟石梁县还没有将目光移到林家头上,现在就将屁股擦干净还来得及。
林续宗一阵心痛,他花了那么大力气,才养了七八十号人,却要因为这件事都离开东阳府。他更担心这些人在外面时间长就不受他控制,这些年的大半心血就白费了。但是这些人不走不行,要是给官府追查到珠丝马迹将祸水引到林家头上来,想想顾家这些年的破落,就知道林家的未来下场会是什么?
“我一定要宰了那吃里扒外的绝户子!”林续宗万万没有想到林续用计会如此恶毒。
“你就咽下这口气,等我死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也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阻挡,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林庭训说一阵子话就急着气短接不上来,无力的摆了摆手,“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你现在都要跟宗海商议,林家现在交给你,我不放心……”站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抓住旁边家生子顾长顺的手,“长顺,你扶我回去。”
林续宗还想问为何林缚跟七姨娘都同时去了湖堰顾家,看见林宗海朝他挤眼暗示他不要再问这些敏感的问题刺激他老子。等林庭训离开,林续宗才从林宗海那里知道冷冰冰躺在宗祠配殿里的这个家仆是因为抗命不肯救林缚给七夫人拿刀当众杀了。
林续宗觉得心里寒意嗖嗖的同时,却不得不先镇定下来跟族兄林宗海移坐到上林溪南的望乡楼园子商议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林续宗决定让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赵能带伤跟着他手下六七十号寇兵一起离开东阳府,他现在对赵能是信任的,总要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同时去控制这六七十号人才能令他放心。
惊慌忙碌了一夜,林续宗当中只换敷了一回药,确定人都离开东阳府,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虽然对林缚的恨意难消,但是眼下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然而等他松一口气要回房休息时,林庭训身边的伺候人、家生子顾长顺惊惶失措的冲进园子来,寒冬天气,跑得大汗淋淳漓,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他说:“二公子,老爷他……”
“我爹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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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秀手杀人刀
昨夜又吹了一宿的冷风,水池时的浅水也结了薄冰。
天光清离,视野越过高高院墙只看见几缕青黑色的云横亘在天际,公鸡打着鸣,外厢房的丫鬟、婆子也纷纷起身来,听着里厢房没有动静,还以为老爷今天要多睡一会儿,蹑手蹑脚的洗漱,走到赐书园的月门外跟别院早起的丫鬟、婆子们小声议论起七夫人拿刀杀死林忠的事情。
“林忠要讨二公子的好,可惜没有眼色……”“林秀才的娘亲跟着七夫人爹娘死于流放途中,二公子要对付林秀才,七夫人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前些日子,都说林秀才死在外面,我就看见七夫人偷偷哭过几回?”“可是说杀就杀了,七夫人一个女人家的,倒是怎么能狠下这么心?”“就是的,要是谁以后得罪了她,可不得给她一刀杀了?”“杀了又能怎的,才处二十两罚银!”“那你仔细些不要得罪七夫人好了?在林家,林忠要是抗老爷命,还不是这个结果,抗二公子的命还不是这个结果,偏偏要将七夫人当成软柿子捏,不是自己找死?”“七夫人以前虽然厉害些,可不是这样子的人。”“七夫人的亲叔叔做了大官呢,背后有人撑腰,做事当然不一样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仔细看清楚眼色就对了……”
这边胡嚼着舌头,眼见天色亮堂起来,也不见里厢房老爷叫唤,谨细的婆子想着老爷每天都要早起去园子里转一转,今天怎么不见动静?将嚼舌头的丫鬟们赶散,让她们准备着伺候老爷起床,她拿只手炉走了进去轻轻推开里厢房的门,看着老爷睡得正香,轻唤了两声,没有见反应,走了进去,只见林庭训眼睛乜斜的睁开,口嘴歪斜的流了一枕头的口水,白绸衫领了都濡/湿了一片。
“哐!”婆子手里的铜手炉滑脱出手砸在磨石板地上,带着火星的炭火泼了一地,惊得外厢房准备的丫鬟们心猛跳了一下,都涌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庭训中风的消息瞬时传遍大宅,大夫人、二夫人早已经过世,如今二公子林续宗的生母三夫人是正室,四夫人、五夫人以及六夫人闻讯都从各自院中赶了过来,呼喊着倒热水给老爷擦洗,呼喊着备轿请郎中,呼喊着要请二公子、族中长辈过来,万一有什么不及,还能让老爷留下几句话来。
林庭训要真是倒下来的,对林家来说无疑于顶梁柱塌下来。
崇观8年冬天的清晨,林家大宅里的惊慌是可以想见的,林庭训的几个妻妾平时都深居简出,哪里能应付眼前的事情?没有能站出来主持局面,正室只觉得心里的天塌了,悲悲戚戚的痛哭却成为她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林庭训的随从顾长顺还躺在床上,他听到众夫人在内宅里哀嚎,只当老爷夜里就去了,毕竟已经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也许几位夫人都没有预防,他们这些下人倒是能看出来老爷这几年是一年不如一年,走是迟早的事情。顾长顺也没有到内宅打探清楚,连滚带爬的从马棚里牵了一匹到上林溪南岸给二公子林续宗报信,跑到望乡楼园子,几乎是冲进林续宗跟林宗海议事的房子,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老爷他死了!”
“……”林续宗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压在心头十多年的巨头陡然给搬掉了,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下意识的问顾长顺,“有没有人去湖堰给七姨娘送信?”
“还没有呢,我听着内宅里哀声一片,就先过来给二公子你报信……”
“你快回去,挡住人谁都不许去湖堰报信,实在不行派人将上林去湖堰的路给封了……”林续宗陡然有一种大局在握的兴奋,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瞒住七姨娘顾盈袖,等身后事成了定局,再通知她不迟。
“二公子,是不是先去大宅,老爷说不定留下什么话?”林宗海阴着脸提醒林续宗不应该如此的兴奋。
林宗海跟林缚、林景昌一样,都是旁支的林家子弟,考中武秀才之后就得到林庭训的重用,进了乡营一步一步的做了当前乡营指挥的位子,还娶了大夫人的亲侄女为妻,自然与大夫人所生的大公子林续文更亲近。
虽说大公子续文袭了门荫进国子监又在京师当官,并不意味着林庭训过世,林族就要完全落入二公子林续宗的手里。实际上,林续宗这几日来处置事务,完全够不上让林宗海死心追随的水淮,也让林宗海对林族的未来起了一些忧心。
林续宗这才省悟到自己有些太得意忘形,他演戏却快,忙换上悲戚的神情,说道:“宗海大哥说得对,我该快去北面,看我爹留下什么话来没有……”
他们赶前渡口坐船去北岸,赶着内宅派来报信的人慌手慌脚过来,林续宗才知道自己的父亲中了风,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林续宗站在船头愣怔片晌,抬手朝顾长顺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我爹待你如子侄,你清早却来触他的霉头诅他死!”
林宗海不去看他,站在船头看向上林溪北岸已渐热闹的渡口,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老爷得了瘫病,我看还是派人去湖堰通知七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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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派人从上林里快马跑到湖堰顾家报信,顾盈袖正陪着她婶娘顾氏以及堂妹顾君薰在内宅用早餐,忙放下碗筷,要赵氏备好马车就回上林里去。
顾家大宅虽说破落,但是占地也广,十二三进院子,也能看见世宦家族的气度;顾悟尘使人清了一间院子让林缚与周普主仆留宿下来。顾盈袖这边匆忙备好马车,林缚也听到林庭训夜里中风的消息赶来,看着顾盈袖要上马车,说道:“家主得了重病,我虽然得罪了二公子,也要回去探望的。”
周普已经牵了马跟在后面,顾盈袖微微一怔,转念说道:“不知道上林里乱成什么样子,坐车太慢,我还是骑马回去……”吩咐赵氏、贴身丫鬟还有报信的人,“你们坐马车跟过来……”
顾盈袖从报信人手里牵过马来,跨了上去,林缚与周普也分别跨上马,跟顾悟尘暂时告别一起出了村子。赵虎他娘赵氏这才省得七夫人也许有话私下里跟林秀才吩咐,她拖拖拉拉的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坐上马车跟七夫人的贴身丫鬟翠儿还有报信人返回上林里。
“慢些,慢些,马跑得太快,不敢分心说话……”林缚要顾盈袖慢一些,他的骑术实在够呛,僵硬的坐在奔驰的马背上,肌肉绷紧,就怕一不小心就给颠下马背。
之前的林缚性子胆怯,很少想要去深入的了解七夫人,也实在不明白昔日深藏在闺房里的娇娇女、跟此时顾悟尘的小女顾君薰几乎没什么两样的顾盈袖,如何坚强的在那噬血吃人的林家大宅里存活下来,还学习这一手好骑术?
“老爷这病是重是浅还不得而知,若是病重,你要是回去,指不定就给林续宗给扣下来……”顾盈袖放缓马速,与林缚并肩而行,周普远远的吊在后面,一脸轻松的欣赏铁幕山冬天的晨景。
“我知道,”林缚说道,“我想知道,若是家主病重,甚至今后再也不能起来,盈袖姐有什么打算?”
“……”顾盈袖一时无语,她以前考虑这个问题,但是眼前有很大不一样了,谁能知道林缚这趟回来会一改前貌?只低语道,“你本来可以留下来帮我的。”又觉得说这话有些暖昧不清,补说了一句,“你留下来娶妻生子,林家终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她心里当然清楚林缚是故意得罪二公子林续宗后要趁势逃去江宁,她仍然不清楚林缚为什么要去江宁,一直当他是为那个艳名满江宁的苏湄。
“我必须要去江宁的,现在不能告诉盈袖姐你,不是有什么苦衷,也不是什么远大的志气,是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林缚说道,见苏盈袖脸上有些不悦,又说了一句,“也不是为苏湄姑娘。”
听林缚没来由的补说了一句,顾盈袖粉脸飞红,骂道:“……你乱嚼什么舌头,我是你婶婶!言语轻薄,给别人听见要拖你去宗祠割了你的舌头。白沙县那些事,都是赵能回来胡说八道,你也无需解释了。”
林缚尴尬一笑,明明之前是顾盈袖纠结着说他去江宁是为了苏湄,他看着远处的山脊,说道:“昨日席间看到的几个顾家长辈似乎不足恃,盈袖姐,小辈里还有谁能成器重振顾家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助林家,只会成为林家的一枚棋子,我助顾家,总是要自由些……”林缚说道。
“看你怎么相助了。”顾盈袖将给风吹散的秀发撩到耳后,看了林缚一眼,觉得这趟回来的林缚身上充满了迷,周普的来历也是迷,那些外乡贩马客也是迷。
“也许该让赵虎留下来帮你,”林缚说道,“家主风烛残年,患了中风即使不死也只是残喘些日子,虽然顾大人替你撑腰,但是你要想还在林家出头做什么事情,你身边更需要能够使唤的人。”
“……”顾盈袖敛眉思索起来,久久不吭声;林缚招手让周普过来。
顾盈袖又猛的抬头问林缚:“我昨日杀人,你怎么看我?”
“我有这么不知好歹?”林缚笑着反问,见顾盈袖很认真的表情,便认真的跟她说,“我在白沙县也杀过人,杀过不只一个两个,不杀人就不能活,所以我这趟回来就变成这样子。周爷也杀人。”
“可我是女人。”顾盈袖说道,她虽然在顾家族人面前镇定自若,心里却一直在纠结此事。
“你这算什么杀人!这世间何止是杀人,简值就是吃人啊,不是你吃他,就是他吃你,谈什么残忍?真的人吃人我也见过。崇观五年,淮上大旱,到六月都滴雨未下,那一年春麦颗粒无收,人要命,就有人跟别人换婴儿煮了吃。四丫头遇到一个,也杀人,将婴儿抢回来,那婴儿饿得太久,也没有救活……”周普面目狰狞的探过头来,说起往事。
周普说的事情是顾盈袖还未经历过的苦难,她听了脸色发白。
“你若是同意,”林缚说道,“昨天在骡马市看到的那种好马——我留六十匹马给你,再留下七个人给你,这七个人虽说不一定都有以一抵十的武勇,但是杀两三人总是不怕的……我不是要助你,是要你帮我,我希望能帮我将他们的身份洗白,将马换成船,换成可以扬子江航行并驶入近海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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