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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看着天色向晚,林缚又去顾府。
  午前在按察使司就撤狱岛建牢城之事初拟了个章程,但是牢城建在崇州何处,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按肖玄畴奏表以及京中批复的意见,在崇州江口选择一处沙岛即可。
  西沙岛已经有三万四千余丁口,可开垦为良田的土地也不过十五六万亩,没有太多富裕的荒地。最主要的,林缚就开垦西沙岛已经有了较为完整的规划,除了物资之外,也没有必要继续增加人手上的投入。
  除了西沙岛外,崇州江口附近的大小沙洲数以十计,但是林缚看中的对象是崇州县以东的鹤城草场,为维扬盐铁司所属的鹤城草场。
  当世制盐以淋卤煮盐为主,又称煎海煮盐。
  煎海煮盐需要大量的燃料,沿海地区大片的滩涂地天然生长的芦草,为煎海煮盐提供大量的草料。为保障草料的获得,盐场周围的大片新淤滩地,都划为盐铁司所属的草场用地,只允许草场户种植荒草,严禁乡民及流民开垦耕种。
  崇州以东的鹤城草场,即使不把滩涂地算上,面积要比崇州县还要大一些。比起崇州县一县之地养三十多万丁口,鹤城草场除鹤城司附近有少量农户外,才有三万余丁口的草场户,土地极大的荒废了。
  实际上,除了要消耗大量草料的煎海煮盐法外,围田晒盐并非什么绝密的高深技术。
  早年在山东无棣县就出现过围田晒盐的记载,也许是因循守旧的陋习,也许是小范围的围田晒盐,产量受风雨季的影响很大,无棣县的围田晒盐历史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二三十年时间,就给取缔不用了。
  长芦、淮南盐场也陆续有过围田晒盐的记载,都未能推广开来。
  林缚知道围田晒盐是制盐业的大趋势,这个他暂且管不着,他看中的是鹤城草场所辖的大片土地。
  要是去年初春,将数十万流民引导到鹤城草场去开垦荒地,洪泽浦之乱根本就闹不成今天这个场面。
  崇州县的地力有限,绝大多数的土地皆有主,皆有佃农耕种,林缚在崇州县主要是清查隐匿之田地、佃户,提高崇州县的赋税,但是容纳不下太多的流民,但是鹤城草场却大有可有。
  当然了,鹤城草场每年给维扬盐铁司提供六七百万围草料、维扬盐铁司每年为中枢提供两百万两银子的盐税,鹤城草场的主意不是那么好打的,林缚也只能走徐徐图之的迂回策略。
  第一步就是从靠着扬子江北岸的鹤城草场置换了一千田地出来建牢城,其他心思暂时藏着不提。
  林缚还没想资格直接跟维扬盐铁司打交道,他希望顾悟尘能以按察使司的名义出面,至于背地里要花多少银子,他让林梦得亲自去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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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夜里在顾府用过餐才出城来,回到河口,才知道苏湄让四娘子到草堂来过,要他回来后到小柏园走一趟。
  赶到小柏园,林缚发现苏湄身边多了三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子,不用苏湄说,林缚也能猜到这三个女孩子都是因苏护谋逆案给判入教坊司的苏家女童,想必是藩鼎让人送来的。
  “黄昏时,藩鼎让人送来的,”苏湄将人遣开,坐在灯下,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流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我也没有其他什么未了的心愿了……”
  林缚走过去,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抹掉,苏湄反手抱住他的腰,伏在他怀里嘤嘤的哭着一气。林缚让她哭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这是一桩好事,你偏要将我这件新袍子哭脏了……”
  “你……”苏湄不好意思的松开手,拿绣帕将脸颊上的泪痕擦掉。林缚揽过她的肩头,她温顺的依在他的怀里。
  林缚站着嫌累,脸皮厚的跟苏湄挤在一张椅子上坐,将今天到永昌侯府赴宴之事,说给苏湄听,说道:“元归政自以为将我拖到当年的谋逆案中来了,扣不扣留人,已经没有多大意思了,还不如故作大方,将人送了过来示之以好。你以后出入江宁,藩家也不是特别约束什么,我给你准备一艘船……”
  “你那里急缺船,我无事霸着一艘船做什么?”苏湄摇头拒绝林缚专门给她准备一艘船,“集云社的商船队来往崇州频繁,我要去崇州看你跟小蛮,便坐集云社的商船队就可以了……”
  林缚捧着苏湄丰腴圆润的下颔,看着她灯下迷人明亮的眸子,想要让她坐自己大腿上来,又怕唐突了她,只说道:“也行,这次你先跟我去一趟崇州,苏家人也应该要正式相认一回——这些事,也总归要你亲口告诉小蛮才成……”
  “好的。”苏湄给林缚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挣扎着低下头来,拿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有力的跳动,倒想着这样坐一辈子。灯烛燃尽时,想到林缚在江宁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便站起来推着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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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八日,林续文的回信从津海传回江宁来,他也赞同其父林庭训的尸体立即迁往崇州下葬,他在津海同时上奏请辞回崇州守孝。
  江宁这边请了和尚做法事前后也做了十一天,其他事情也多准备妥当,定了七月初二那一日正式移棺前往崇州下葬。
  林缚则与苏湄赶在六月二十九日先行,除了靖海水营第二营外,还有就是狱岛监囚、吏卒一千七百余人。
  除了靖海水营的船队外,集云社这边还额外组织了六十多艘乌蓬船运送监囚。
  七月江水正盛,顺水而下,行如奔马,夜间虽然月色,星辰却是明亮,利于夜航。六月二十九日清晨起航,三十日午间就抵达西沙岛观音滩。
  狱岛长期以来都是作为按察使司城外大狱使用,关押的都是被判一到三年有期徒刑的轻罪坐监囚犯。这些囚犯的危害性不大,甚至多一半人都是交不起租税给告官交押的佃户。
  在狱岛时,虽然衣食算不上好,但是有饱饭吃,有衣服穿,生病了也有免费的汤药,甚至每日还有少量的工钱领,做工都相当的勤勉、守序;是他们将狱岛十几座工场撑了起来。
  林缚到崇州后,在西沙岛也分门别类的办了一些工场。
  这些工场前期主要用来解决江东左军内部的军械、战船、战具、兵甲、鞋帽、被服等物资所需以及西沙岛生产建设以及岛民生存及生活所需。
  这些工场才刚刚兴办没有两个月,缺的就是熟练工匠。安置到西沙岛的流民绝大多数是农户,会手艺活的人极少。西沙岛这边雇佣了一批工匠,不过数量也十分的有限,毕竟这个年代只要在家能吃到碗热汤饭的人大多数都不愿意背井离乡。
  西河会众及家属近八千人迁到崇州,解决了一些难题,但是西河会所属的工匠,主要还是集中在修造内河船舶领域。组建修造船场,将西河会的工匠抽走了一大半,但是烧砖建屋、制焦煤炼铁、打造甲片、刀具及制造各种铜铁铸件及工具的工匠还是极为稀缺。
  狱岛那边经营了有一年半时间,近一千五百名囚犯里,熟练工匠就有三百多人,其他人也多多少少会些手艺活,能直接安排进工场里做工,算是较为彻底的解决了西沙岛当前最头疼的一个难题。
  出任正九品牢城副监的长孙庚这次也是举家迁往崇州,他也艰难的迈过从吏到官的这一道门槛。午后他踏上西沙岛的土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很难相信一年之前,这里还是一座荒岛,曾因为台风与海潮回灌淹死了两万多人。
  林缚到崇州后,船直接停靠紫琅山南崖码头,让胡致庸在观音滩小蛮河东岸的围楼里给长孙庚一家安排一栋小院子,青砖覆瓦,堂屋、厢房以及耳房加起来有六间,足够供长孙庚夫妇俩带老母及独子及一老家人居住。
  西沙岛这边一切都由有人接应,只要将一千多监囚带到崇州,这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到西沙岛后,林缚也是要长孙庚先休息两天,把家人安排好再把工作做起来,要胡致庸给长孙庚把西沙岛的情况介绍清楚。
  “岛上道路也就观音滩这边较为整齐些,长孙大人要出去走动,跟我言语一声,或者直接到马营那边借匹马就是……”胡致庸说道。
  “以后在岛上诸事都要麻烦里正了。”长孙庚说道。
  胡致庸明面是西沙岛里正,长孙庚自然也是以里正相称,不过他心里倒是清楚除了两营驻军外,胡致庸与孙敬轩都是林缚在西沙岛的心腹。
  相处这么久来,长孙庚对林缚为人处事也是相当的心悦诚服,跟着到崇州来,倒不是贪图一个正九品的官衔,也是希望跟着林缚能有更大的作为,诸多事自然也想与胡致庸配合好。
  “长孙大人客气了,”胡致庸笑道,“要不我现在领你到安置监囚的围拢屋看一看去,大人吩咐,不要额外砌围墙与观音滩隔开来;不过又吩咐岛上监囚事以长孙大人为主,长孙大人看过后,有什么吩咐的尽请说来……”
  “先去围拢屋看一看……”长孙庚也是坐不住的性子。
  观音滩这边专门空出三栋围拢屋,都集中在观音滩东侧的滩头上,再往东是一座桃林,滩头淤沙地打了一道石砖坝子,临岸种植三四排杂树,都长了有七八尺高,树冠倒也长得颇有模样。
  围拢屋甚大,一座围拢屋占地差不多有十五六亩之多,呈品字形排布,中间是共用的夯土晒场,有五六亩地大,三座围拢屋的开门都对着晒场。按照林缚的吩咐,三座围拢屋外没有额外建围墙,整体看上去,跟观音滩除围楼、军塞之外的其他建筑没有多大区别。
  西沙岛这边安排了不少接待人手,赵虎也率领狱卒在旁边监管,一千四百余监囚正有序的拿着被席盆罐等物听候安排的进入围拢屋。长孙庚与胡致庸过来,差不多已经安排完毕,围拢屋里传来肉香,胡致庸笑道:“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第一顿饭有酒有肉,酒不求喝醉,但肉管饱……听大人说长孙大人也不介意与监囚共餐同饮,不如我们也在这里用晚餐如何?”
  “甚好,”长孙庚笑道,“有酒有肉,还能要求更多?”
  过了片刻,孙敬轩也赶过来跟长孙庚见面,跟长孙庚商议监囚进工场做工的事情。
  除了长孙庚及赵虎所率领的狱岛武卒外,普通的狱吏及衙差都没有跟过来,不过狱岛监囚已经形成囚犯自治的体系,还有一批人手是在监刑期满之后自愿留下来做工的,也从他们中选择一些人担任狱吏,比之前的狱吏、衙差更为尽力尽职。
  这也是一千四百余囚犯撤出狱岛迁到西沙岛丝毫不乱的根本。
  这一千多监囚就算是在西沙岛安顿下来了,夜里集中到围拢屋里休息,清晨组织操训,用过餐后,由狱吏、牢头率领着分配到各工场做工,午时在工场用餐,黄昏下工后再回围拢屋集体用晚餐。
  对于大多数是因为交不起租税而给告官的轻罪囚犯来说,有工做、有饱饭吃、还有少量工钱可以积攒下来补贴家用,做工半个月,甚至还给休息一天,休息这一天,工钱与伙食照给,生活甚至比入狱之前还要安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最大的担心也许是刑期满了之后不知道何去何从吧?
  狱岛一年多时间的运营,也证实这一整套的方法很管用。
  真正令人头疼的是接下来就会源源不断送到崇州的流刑犯。流刑犯绝大多数为重罪囚犯,其中不乏杀人不眨眼的流寇盗匪,而且地域分布十分复杂,江东、两浙、江西、山东、中州、荆湖、荆楚六郡的罪犯都有。
  长孙庚不知道林缚会如何处置那些流刑犯,看林缚的布置,大概不会将流刑犯安置在西沙岛上。
  第63章 子嗣
  山顶上古木葱茏,虽是伏夏天气,但是江风拂来,人住在给树荫笼罩的禅院里,仿佛身处凉秋季节里。
  小蛮顾不得什么仪态,扑跌在苏湄的怀里,鹅黄色的衣衫给泪水濡/湿了一大团,断断噎噎的泣不成声,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秦承祖、傅青河、曹子昂、周普、吴齐、四娘子冯佩佩、周瞎子等靖北侯旧部,看着眼前此景,想到这些年来屈死的诸多袍泽、亲人,一个个都忍不住老泪横流。
  柳月儿心地柔软,真见不得人间凄惨事,眼泪抹了一茬又一茬,眼皮子都揉得红通通的,扯着林缚的衣襟,细声问道:“山北有一栋别苑,幽静雅致得很,我看就整理出来给苏姑娘住,算是在崇州安个家……”
  “就在崇州住两天,我还要回江宁去,不要那么麻烦了。”苏湄说道。
  “还回江宁做什么?”柳月儿疑惑不解的问,“这些年吃这么多苦不容易,藩家都同意你来崇州,难道还会揪住你的人不放?藩家那边提什么条件,让林缚都答应他们便是。梦得叔每个月拨十万钱给内宅用,宅子里用不了这么多,少说能攒下六七万钱来,积少成多,给你赎身总是够的。”
  “这些年我就念挂着小蛮跟苏家女童能有个好归宿,把她们都留在崇州,我也就没有别的什么担心的了,”苏湄拿绣帕将眼角的泪痕擦掉,跟柳月儿说道,“我要是留在崇州,林缚跟江东左军就要拖进秋野监谋逆案里无法脱身;一旦我的身份给揭开,朝廷多半不会容忍江东左军的存在。现在谁也摸不清元归政在打什么主意,不能冒这个险,另外我留在江宁还有些用处……”
  苏湄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林缚也不打算劝她什么,他握住柳月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事情还是较为棘手,秋野监谋逆案幕后的真相涉及到晋王一系继承帝位的正统,牵涉到秋野监谋逆案,就意味着残酷及腥风血雨的帝权斗争,江东左军的确还不适宜直接牵涉到帝权斗争中去,说道:“苏湄与小蛮姐妹相认,是件大喜事,今天就不要多想别的事情了……”
  “我舍不得姐姐再离开啊,”小蛮嘤嘤的哭道,“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
  “藩家也不限我离开江宁,从江宁到崇州也方便,”苏湄将小蛮搂在怀里,安慰她道,“我日后常来崇州看你就是……”又在她耳畔轻语,“你什么时候出阁,我来崇州多住一段时间便是。”
  小蛮不好意思的抹去眼角的泪痕,抬头看着姐姐,想问她为何不借这个机会一起嫁给林缚这个混蛋算了,只是诸人都在房里,没好意思问出口来。
  秦承祖、曹子昂、周普等人唏嘘不已,拍了拍傅青河左臂空悬的肩膀,叹息道:“今些年倒让你白受了这么多人的怨恨——洞蛮子、陈力他们几个临死时也在骂你,今日要烧一叠黄纸好叫他们在九泉之下都知道你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
  傅青河倒是豁达,说道:“什么苦不苦的,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秋野监谋逆案眼下看来还没有翻案的机会,不过世事难料得很,也许在我们闭目入土之前,能看到真相大白于世的机会……也许到时候,真相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秦承祖点点头,正值多事离乱之秋,元氏王朝也岌岌可危,虽然诸多事都以民生为念,但是他们不会为这个腐朽王朝殉葬。元氏王朝崩溃毁灭,什么秋野监谋逆案自然就不再是晦莫如深的忌讳。
  林缚与秦承祖、傅青河、曹子昂他们先退了出来,让苏湄与小蛮多聚一聚,要是苏湄与老国公曾铭新不说,谁也想不到小蛮竟然也是靖北侯苏护之后。
  走到古木葱茏的庭院里,傅青河让其他人先下山去,让秦承祖、曹子昂留下来陪林缚说话,他一本正经的跟林缚说道:“小蛮是苏门之后,我也是给小姐瞒到今日才知。我们都是苏家旧部,也没有其他奢求,只希望大人日后能过继一子给苏家传后……”
  在这个世道上,不管林缚对月儿、小蛮如何的一视同仁,但涉及到宗族传续,妻与妾,妻生子及妾生子的地位从来都是天壤地别的。过了九月,顾君薰就要正式嫁到崇州来,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妻。这世道不限男人娶妾,暖床的通房丫头也可以有一大帮,但是妻室却只能有一个。
  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不看重香火传续之事,傅青河、秦承祖、曹子昂等人都是苏家旧部,自然要想办法能让苏家香火传续下去。要么给苏湄或小蛮找个入赘的女婿传宗接代,要么将苏湄或小蛮所生子嗣挑选一人过继给苏家。
  傅青河郑重其事的提起这事,林缚也能理解。他不会假惺惺的说帮小蛮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入赘过来给苏家传续香火,他舍不得将古怪精灵的小蛮离开自己;苏湄要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都要独立,即使有情意,她仍然坚决要回江宁去,也不清楚她将来会做怎样的决定。
  想来傅青河他们也认准苏湄、小蛮姐妹都是给林缚当妾的命,所以才提到过继传宗这桩事。
  不过这时候就提这事,未免太早了一些,林缚还想跟傅青河他们商议三个苏家女童由曹子昂等有家室的人家收养,有个好出身,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没想到傅青河突然提这桩子事,疑惑的问道:“傅叔、秦先生及子昂替苏家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现在就提这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早啊,”傅青河诧异的问道,“难道月儿姑娘还没来得及将事情告诉你听?”
  “月儿要告诉我什么事情?”林缚更是疑惑不解,他们从江宁回来也才半天时间,光顾着看苏湄与小蛮及苏家旧部相认,也没有问月儿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我就不方便先说了,”傅青河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武先生放出来的风声准不准。”
  “武先生那里能放出什么风声啊?”林缚挠着额头。
  傅青河、秦承祖等人都不肯多言,只笑着先告退下山去了。
  给傅青河半截子话搞得摸不着头脑,林缚将傅青河他们送下去,他走回院子,四娘子冯佩佩也跟孙文婉到别院休息去了,小蛮重新梳洗过,与苏湄、柳月儿坐在那里说话,林缚问柳月儿:“我回来有大半天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搞得别人都知道了,偏偏我给蒙在鼓里?”
  “啊,”柳月儿听林缚问起这事,突然就羞红了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去江宁后两三天,我就觉得浑身乏力,也吃不进饭,心想许是天热中了暑,请武先生过来诊治,武先生说是有了滑脉,我自己也不大确信……你才回来半天,哪有机会跟你说这事啊?”
  滑脉即喜脉,难怪傅青河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不肯透露一点风声就先下山去,这当真是一桩大喜事;也难怪傅青河他们这时候就忍不住提过继之事。
  “当真!”林缚也喜不自禁,他忍不住伸手抓住柳月儿的腕脉诊听滑脉,只是以他三爪猫的切诊工夫,哪里能分辨出滑脉来?只问柳月儿,“你上一次月事断后到今日有多少天了?”
  “你男儿家的问这事做什么?”柳月儿羞涩起来,不肯当着苏湄与小蛮的面问答林缚如此私密的问题。
  “武先生诊脉没有把握,怎么会先将风声先放出去?这真是一桩大喜事啊,”苏湄听到柳月儿有了身孕,也替林缚高兴,将手腕上一只银镯子摘下来,递给柳月儿,“苏湄在这里先给姐姐贺喜了,这只银镯子从我给判充教坊司之前就陪伴着我,算给未出世的小公子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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