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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实践

  毕业聚会闹成这样,人尽皆知。楼坤顶着一脸伤,陈子家也是鼻青脸肿,刘明宇一直陪着齐佳。
  金羽却一个人孤零零,从繁华闹区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黄婷薇也找了她一天,望着她失魂落魄回来,与往日都不同,浑身散发着一股悲伤,只望一眼,眼睛也红了。
  “小羽毛……”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裤子怎么破了?”她望去,膝盖那的布料擦破了,里头蹭破了皮。
  “不小心摔的。”
  这得多不小心才能摔成这样?
  过来陪她坐着,抱抱她:“你到底怎么了?”
  她还望着桌上的那个相框,如果可以定格时间,她希望那一刻可以永恒。
  可惜没有如果,希望也让人失望。
  “我跟他分手了。”
  黄婷薇落泪了,她们都知道,她和楼坤是从高中谈到今天,是走过了很多年的情侣。既有争吵,也有许许多多甜蜜的回忆,是不会轻易说分手的。
  可这次,她没有看到金羽在开玩笑。
  陈子家被打成这样,还记得晚上回到家给金羽发了一条微信。
  她挨个报平安,给林乐,给楼琛,给罗军,再谢谢陈子家。
  她发誓,再也不会做让人担心受怕的人。
  毕业了,没理由再待在华大,刘明宇早住回了家。楼坤也没回高冉那,金羽消失街头那刻,他才后知后觉她脸色苍白的缘故,追着跟上她,默默走在身后,却连一个可以再上前抱抱她的理由都没有。
  他住在金羽学校附近的宾馆,坐在床上,满身满心都是晚上的那出闹剧。
  他和金羽分手的事,身边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插手。
  陈子家顶着伤回来拍毕业照,吓到一帮人。那天,金羽站在身着毕业服的陈子家身旁,手里拎了一个袋子,里头是药膏。
  “这什么?”他皱皱眉抛帽子,眼周还是青的,几道血痂爬在脸侧,触目惊心。
  她开始后悔那晚的冲动。
  “对不起,这是擦伤药膏,还有化瘀药膏。”翻着袋子给他拿药膏,一手一支告诉他。
  “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金羽抬头看去,不算丑,就是有点渗人,让她过意不去。
  “挺酷的。”她安慰。
  两人相视而笑,陈子家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拎在手上。稍偏头,望见左方不远处站着的一位高大男人,伤势跟他差不多的惨。
  “吃个饭吧,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陈子家盯着她笑,拎拎她肩侧的头发玩着,被她拽走,一来一回,颇有打情骂俏之意。
  “暑期培训班。”
  两人一左一右走着,有说有笑,谈着计划暑期培训班的事。
  楼坤挣扎几天过来,再次来到这,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局面。那个口口声声告诉他,她和陈子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女孩,此时正站在他身侧,言行举止里,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疏离,也看不出,她有任何悲伤难过的情绪。
  但最后,金羽没有答应陈子家。
  “为什么不来?我都安排好员工宿舍了。”
  “我报了暑期实践活动。”
  前几天就报了大学生暑期实践活动,对不上时间,中途再接手暑期班,乱了进度也不好。
  他一愣:“什么时候走?”
  “七月份就走,去一个月。”
  “去干嘛?”
  “去贵州的山区小学实践。”
  “我看你就是闲得慌,那跟荒山野岭似的!”陈子家饭都不吃了,看着对面吃的可乐的金羽。
  班上报这个的人很少,大多数去了较为轻松的实践活动,黄婷薇劝她,她也不听。她只想离龙城和运城远点,去贵州待一个月,也没什么不好。
  六月中下旬,大学生放假,金羽出校门遇到了高冉。
  不如说,她可能是在等金羽。
  这一次,她没有上高冉的车。
  站在烈阳下,她还是像以往那样喊她一声:“高阿姨。”
  “能聊聊吗?”
  “不了,我得赶高铁回家。”
  高冉微微叹气,放松不了的面部绷着,朝她点头。
  “金羽。”
  高冉喊住她:“阿姨觉得你和楼坤分开很可惜,他是个有目标的人,头脑一根筋,这么多年了,你和我应该都明白。我知道你担心在意的事,你完全可以选择支持他。他去美国两年,你放心,只要你想见他,阿姨会帮你解决签证的事,订来回的机票,你一年后毕业想留在那陪他,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金羽手里抓着拉杆箱,听着高冉诉说的这些,头一回发觉自己在人前的卑微。她不需要去追赶她追不上的脚步,也更不需要委身自己去接受这份自以为是的好意。
  “高阿姨,我跟他分了。”
  就说了这句,扭头便往地铁站的方向去,孤独敖勇的背影,看不出一丁点留念与不舍。
  女人狠起心来都是一瞬间的,这事,高冉也深有体会。
  自金岁山做主骗金羽见刘爱云那次,金羽就很少拨电话回家了。
  她这次回来是一个人,没联系林乐和楼琛。
  到家,给金纶翻了一袋子吃的。
  四个月没见金纶,也不见得长个子,不禁叹气,怎么连个头都要输人呢?
  宋美好出门买菜,家里只有金岁山,金纶在屋里看动画片。
  两父女搁在客厅,金岁山望着她,她收拾东西出来,和往常无异。
  “还在怪爸呢?”
  他左手边柱了根拐杖,金羽顺势望上去,展露笑容:“怪你做什么?”
  又低头顺东西了。
  金岁山叹了老长一口气:“应该问问你意见的,是爸不对。”
  金羽把衣服搁在一旁的凳子上放着,望着行李箱里的一袋子化妆品,拎出来搁地上了。
  拉拉链,一边告诉他:“爸,我早跟你说过了,我这辈子都没妈,我是你和宋阿姨从小拉扯大的,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金岁山过来抱抱她,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脑袋,感慨:“以后不提了,咱一家人好好过。”
  晚饭的空档,金羽将去贵州贫困山区小学暑期实践的事,告诉了他们。
  宋美好和金岁山皆是担心:“那地远,你一个女孩过去不安全。”
  金羽回宋美好:“学校组织的,很多人去。”
  金岁山:“怎么不提前商量下?”
  她不吃了,喝了最后一口汤:“我这么大了,可以做主。”
  便也没人反对了。
  第二天待在家里,没出一趟门。
  第三天也是,从早睡到晚。
  第四天,金岁山忍不住了。
  敲敲房门进来,人在玩游戏,头发凌乱。
  “回来这几天,怎么不找楼坤去?”
  她敲着键盘,回话也是干脆利落:“咱俩分手了,以后别提他了。”
  “啊?”
  这之后,金岁山不放心,去了楼家一趟。楼坤人没回来,还待在运城。楼杨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不金岁山找他才知道了,回头就往楼坤那拨电话。
  暑期时间,他也没回家,和刘明宇去了基地中心给齐时平当助手。
  人是在这,心却不在,时常走神。
  “下个月去美国,你们两那头的房子都联系好了?”
  “嗯,前段时间办好了。”
  齐时平也不算了,放下手中的笔,去拿茶杯,楼坤直接递给了他。
  “佳佳跟你们一块去,我也放心,你们带我多照顾照顾她。”
  楼坤不吭声,倒是刘明宇一个劲叫好。
  “教授,那你就放心了,齐佳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那一直都包在我身上!”
  齐时平看在眼里,也是心知肚明。
  “这孩子从小她妈妈就宠,惯养长大,读研的的事,她妈妈不肯的。她就跟普通女孩不一样,喜欢挑战自己,多出去学学也好,国外的经验总要比国内丰富。”
  齐时平是齐佳的舅舅,齐佳小时候出生,便被母亲疼爱,随了母姓,姓齐。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希望孩子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到底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齐佳到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敲门进来。
  “齐教授,您又说我什么呢?”穿着一套真丝裙,垂坠柔顺,中间是一条紧腰的细丝带。
  “我让他们去那,多照顾照顾你。”
  齐佳便笑,忍不住的那种,似乎很期待赴美的日子。
  这时,楼坤手机响了。
  出门接通,便是一顿询问和责骂。
  挂了电话后,他望着窗外绿油油的梧桐叶发呆,喉中苦涩。
  刘明宇见他发愣,出来叫他。他几秒后回神,进去继续忙。
  他始终没心思,敲几下键盘便停顿几秒,犹豫迟疑,什么专注都没了。
  几天后,金羽打包好带去贵州的衣物放在一旁,瞥见角落的化妆品,十分碍眼。
  拎袋子出门了,扔在楼家大门口,楼琛刚好出门,就是一黑色纸袋,和金羽霸气的回身。
  “你扔垃圾扔我家门口,这报复心咋这么重?”低头去看,是一袋化妆品,想了会,心知肚明了。
  拍张照,给楼坤发去。
  「您的礼物已退还,请选择处理方式。一:垃圾桶。二:送我。」
  没回他,他便拎回家,扔楼坤房里了。
  出发前一天,金羽跟林乐出来见了面,两人吃膨膨冰,吃一半楼琛和罗军来了。
  罗军彻底变黑了,身子骨硬朗结实,反射楼琛,就跟一弱鸡似的。
  “你要去贵州山区?”
  罗军看着金羽,她一如既往的莹白脸孔,如今多了很多淡定。
  “你们一个个这么诧异干嘛?”
  楼琛拿林乐的勺子吃冰:“你这躲我哥,也用不着去吃苦吧?”
  金羽不看他,看着林乐。林乐早低头了,红着脸不说话。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你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罗军替他俩说:“过年后一个月好上的。”
  “问你了吗?”一肚子火。
  林乐拉金羽:“你跳舞忙,我想说的时候,你心情不太好,总觉得说的时机不对就有点……”
  楼琛挠挠脑袋:“就有点显摆了。”
  但也没人笑,金羽挖了一大口冰吃着,回先前的话:“谁说我在躲他?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谁不知道小羽毛贪吃懒惰,去一贫困山区,不知道得下了多大决心,吃了多少错药,才想出要去那疗情伤。
  七月炎暑,金羽踏上前往贵州遵义的火车。
  西下坐火车十五个小时,到了遵义,腰酸背痛。当地接志愿者的大巴车只有一辆,里头的空调坏了一排,她最后几个上的车,坐在车末排,热了一身汗。
  到达贫困山区村,已是傍晚,简单的流程安排,金羽跟同班一个女同学去了志愿者宿舍。
  这里每年都有大学生前来暑期实践,条件不会太好,就两张木板床,一个风扇,一张旧桌子和满是灰尘的灯泡。
  坐在这里,渐渐怀疑人生,扭了把自己,不怀疑了。
  出门吃大锅饭,捧一碗不干不稀的米饭,吃青菜和香菇,瘦肉里夹着肥肉,豆芽水煮,硬着头皮吃得饱饱。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女同学早累睡着了,只有她举着手机给她那帮朋友一一汇报消息。
  她待在舞蹈社三年,出来兼职舞蹈老师近八个月,被安排教小学生跳舞,等大伙离开这里时汇报表演。
  这相对较其他志愿者教书和辅导作业来说,简直堪比登天。
  这帮小孩没接触过舞蹈,你说要是爬树,跳坡,翻跟头他们行,跟在后头学舞蹈,可就头疼了。
  逢体育课便是舞蹈课,时间不够用就抽自己的时间带他们练,待雏形终于出来,她欣慰的发了一条朋友圈。
  视频里的小孩们,肤色有些深,动作不太跟得上,却整整齐齐,睁大眼睛,咧着嘴角,望前方的镜头生硬起舞。
  陈子家问她这得教了多久,她这才想起,到贵州都半个月了。
  人说进度不行,她也就不回了。
  默默看着一个早已冷却的对话框,许久后,给拉黑了。
  陈子家暑期去了重庆一趟找朋友,回来前,搁在人多口杂之地,听见一背包客问黑车,去贵州遵义几个钱。
  他便鬼使神差搭了那辆黑车,颠了几百公里到了遵义。
  金羽接到电话,来村口接陈子家,刚好吃过饭,跑过来又流了一身汗。
  喘着气,看他一身奇装怪服,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你过来干嘛?”
  “隔壁旅游,顺道过来看看。”
  大夏夜,两人搁村头喂蚊子。
  “你脑子不好吧?”瞪他眼无语,回身往宿舍走。
  后头人跟上,捂着肚子:“还有饭吗?我饿了。”
  “阿黄那有。”
  “阿黄谁啊?”
  “吃剩菜剩饭的狗。”
  陈子家停脚,盯着那小身板欲做什么动作。
  便又听到她说:“有的。”
  吃饱喝足,给他带一男同学屋里睡觉。
  嫌这嫌那,被金羽嘲讽:“也没人让你来,你要受不住连夜走呗。”
  他指指金羽:“你良心让阿黄吃了。”
  外头的阿黄今夜少吃了一碗饭菜,正盯着这处歪头歪脑。
  隔天一早,金羽干完活便去班级找那帮孩子,拉他们出来跳舞,在挡板下遮阳,依然满身大汗。
  日上三竿,陈子家起床,在外头转悠,见一帮妖魔鬼怪打拳体操似的,笑清醒了。
  金羽坐小椅子上边休息边着急,眼看只剩不到一星期时间,这帮孩子还是没多大进步,头开始疼起来。
  陈子家可是专业的,再没天赋的小孩,也会做广播体操。
  金羽搁一旁啃玉米,看陈子家教那群小家伙,那群小家伙见他五花八门的,有点吸引力,一个个学的不亦乐乎。
  她渐渐有些放松,这一放松便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陈子家坐她身边也啃着玉米,像是饿急了。
  “你什么时候走?”
  “我来不好?”他啃玉米,掉一地的,阿黄便来舔。
  金羽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好端端跑这来,不禁让她想起楼坤的心思,总觉得这样不好,也害怕陈子家真有这种心思。
  “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就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实践,帮小孩子。”
  “那我来帮你。”剩下的不吃了,丢给阿黄,甩一边。
  金羽赶紧把椅子往旁边撤,跟他保持距离:“你帮了我一上午,行了。”
  陈子家鬼使神差来了,就不会轻易走的,看她一眼,往学校去了。
  回来时身边跟了位老师,点头哈腰似的伺候他。
  “你干嘛了?”
  “捐款。”他甩甩新染色的头发,杀马特黄,特自豪似的。
  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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