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欧邵峰的全城搜索很快,但他再快都赶不上秦白桃转移的速度快。
当秦白桃看到出租屋外出现大量莫名的车辆时,出于某种职业知觉。她立即就能断定这是那个男人来救秦雪椰的先头部队。
短短两个小时,这个男人的手脚还真快!要不是时机不对,秦白桃都想给他起立鼓掌了!
雪椰被秦白桃再次塞入了车后箱,这次她不止是手被铐住,脚也被铐在了车里的椅子上。其实铐不铐也没什么意义了——秦雪椰被秦白桃打断了两根肋骨,就连左脚踝都活生生折断了。别说是逃,她现在连挪步都很困难。
秦白桃的车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次路障,不用提都知道是谁联合警察设的卡。
雪椰双眸微闭,她不动声色的养精蓄锐。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逃,她打的主意一直都是纠缠住秦白桃。只要杀了秦白桃,欧邵峰的生命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了。
她曾立过重誓,永不再杀人。但为了欧邵峰,她愿意破下任何誓言。
奥拓的右窗玻璃没有关闭,迎面而来的风刮在雪椰的脸和胸口上。
秦白桃弃了省道,转而走起土路。开了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山道,蜿蜒起伏地向层峦叠嶂的山边盘旋。一道道尘土在奥拓车后扬起,车速被秦白桃踩到了160迈极限。完全不要命的开法。
颠簸的山道让雪椰一会往前甩一会往后仰,要不是被手脚铐固定住,早就被晃出去了。
雪椰默默的计算着。自己视力大不如前,几乎不能用步枪。她所学的东西秦白桃也都会,并且比自己要更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示弱不断降低秦白桃的戒心。
然后一击必中!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外面天色也早就黑沉了,满面尘土的雪椰被秦白桃解了铐拖下来。
这个时间已经接近了午夜,雪椰尝试睁开眼看四周,却虚弱的连眼都抬不起。只感觉自己被拉到了某座很大的屋子,又或者说是别墅?
秦白桃却很兴奋,她到处打量着。
她兴奋什么呢?雪椰昏昏沉沉的想着,借着月色,眼角余光却似瞥到了什么。好像是油画?屋子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彩漩涡挂画,有红蓝的,也有黄紫的,色泽瑰丽而诡异。
雪椰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秦白桃带自己到了哪里。
秦白桃拖着雪椰到处打量,她饶有兴趣的每个房间都进去看了一眼。
最后,雪椰被秦白桃带到了某间屋子的地板前。秦白桃猛一使力,那里的盖子被掀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地下室。
因为太久没有打开,死寂的空气连打火机都点不着。木梯已经腐朽,无路可下。
过了会空气流通后,雪椰被秦白桃推搡了下去,秦白桃也跟着一跃而下。
她点开了打火机照明,镜子,到处都是镜子。
一字排开的木人桩——小时候她和秦雪椰同在上面练过格斗擒拿术。
破败染血的手术台——小时候她和秦雪椰一起在那里学过解刨术,人体的经脉走向,骨骼位置她们如数家珍。
还有会晃的移动靶子——在同一批的孩子中,秦雪椰是唯一一个在半年内就不再打靶的人,在大家还在摸索怎么可以枪枪十环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学习射击活物。
还有各种针剂和医药——小时候她们必须牢记这些药剂份量怎么可以最快致死。
其实还有很多杀人的手法已经被时代淘汰,大浪淘沙不断出陈推新。冷兵器这种格斗术虽然大家都学过很久,但现在大部分人都是直接用枪了。
或者,是用辐射枪。一种更高级先进的武器——一旦被辐射到立即引起全身癌细胞病变,总有一种癌症会要了小命。但秦白桃却有自己的傲骨,那种辐射武器连个三岁小孩都能操控,如果这样就可以杀人,那她训练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
秦雪椰喘着仿佛破风箱一样的气,面朝下倒卧在地板上。她是被秦白桃直接推搡掉下来的,两米落差而已,却让现在的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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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距离秦雪椰失踪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欧邵峰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周边城市。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h市的确举重若轻,但也不是全国所有的城市都会买他账。时间过去的越久,雪椰找到的机会就越渺茫。
想到雪椰身体还没好,现在又无故失踪,欧邵峰眼底猩红若血。
此时,一直在欧邵峰手中的雪椰手机突然闪过一条讯息。
欧邵峰立即打开一看,要密码?他没有一丝停顿的输入了自己生日,屏幕一亮,开了。
界面很简洁,还是原始的样子。手机里通讯录干干净净,除了自己的号码没有任何一个人。
欧邵峰心里一酸,手下却没停的打开了讯息——那是条邮箱信息。上一条是雪椰发出的【买东西,价钱你提。】下一条是【已准备好,老地方自取。】对方的地址被藏匿了,双方回复时间间隔是半个月,这打谜底的信息被欧邵峰暂且略过。
下一条未读的邮箱信息是【秦白桃!!!】
三个感叹号让人心惊胆战,欧邵峰蹙蹙眉,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雪椰提起过。以前他读书的时候曾经调差过雪椰,知道她父亲是s城一个画家,家里有点小钱。雪椰疑似有兄弟姐妹,但他从来没有见过。
秦白桃这个名字和雪椰差不多,是她的兄弟姐妹吗?说到这里,她父亲去世,她怎么从来没提过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而且也从来不联系,她确实有那些兄弟姐妹吗?
欧邵峰手指微动,突然回了条信息过去【秦白桃是谁?】
哪知道那条信息刚发过去短短几秒,手机就突兀的响了起来。那是串未知号码,没有归属地的匿名电话。
欧邵峰转瞬接起,那痞子一样的男人声音悠悠传来。“你是谁?电话怎么在你手里?”
“你是谁?”欧邵峰剑眉凝起,寒声问道。“秦白桃是什么意思?”
“噢!原来是你!”电话那头的男人打哑谜一般的回答。“秦雪椰的电话在你手里啊,那没事了,我还以为她有啥事呢!”说着男人就要挂断电话。
“是你!”欧邵峰的心房颤了一颤,这个声音他再熟不过。因为午夜梦回时,他曾数次做梦梦见雪椰和这个人的对话,一次比一次清晰,仿佛刻在了心房上。
“厚厚?你也听出我的声音了?”那男人笑了。听声音就能感觉出他现在是个极邪气的神态,好整以暇的随便窝在哪儿打电话。
“你们还一直有联系!?”欧邵峰一直凝望着玻璃窗外,似乎在默默想些什么。从玻璃反射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俊秀的侧脸,仿佛沉寂宁海下泛起的隐秘怒波。
“哈哈哈!难道今时今日秦雪椰还是没有把那些事告诉你吗?”那男人大喇喇的回答。
“我可以相信你吗。”欧邵峰平复了一下,现在不是计较这些陈年老醋的问题。而是雪椰到底去了哪儿,是否安全!?这个人会知道端倪吗?会从他身上找出蛛丝马迹吗?
“你想说什么?……等等!秦雪椰是不是出了事!”那男人的声音在后半句突然认真了起来。“该死的,我叫她走她偏不走!”
“你什么意思!”欧邵峰追问,那男人却已经咔嚓一声挂掉了电话。
欧邵峰神色阴鸷无比,他把手机扔给了小姚,要求立即查出两条邮箱的地址和归属地。很快消息就传来了,这两条邮箱的地址都多重加密过,恐怕没那么容易破解,少说得要三天。
三天?三天时间地球都够绕上一圈了!欧邵峰哪里等的了那么久?
**
雪椰被秦白桃提了起来,又被扔回了地面一楼。
秦白桃撑着手跳出,双手还拍了拍。“真是太久没回家了,还挺怀念!呵呵!”秦白桃再次四处环顾了一下。到处都暗幽幽的,连路灯都没有,只有月光斜斜的映了进来,一地银霜。
因为六年前秦父惨死别墅内,事情影响太坏,该别墅周边的人家差不多都搬走了。秦宅人走茶凉,连秦父都不在了。更别说是交物业管理费,整座别墅早就停水停电了。
雪椰这时稍微缓和一些才有余力去打量周遭,别墅因为六年没人居住,到处都落满了尘埃。当年的血迹曾被清洗过,但没洗干净,已经嵌入了地板变成酱油沁色。
墙上的漩涡像是一个个大嘴巴,每一个都咧着嘴在嘲笑什么。嘲笑秦雪椰的不自量力,嘲笑秦雪椰的痴心妄想。
雪椰微微闭目,不想再想那些不堪的往事。
秦白桃一直在偷偷关注着雪椰,见她神色变得悲哀起来,不由怒由心生。“又是这幅悲天悯人的表情!”秦白桃抓着秦雪椰的衣襟,丝毫不费力的将她提站了起来和自己平齐。“你他妈的想杀人就杀,不想杀人了就拍拍屁股走了。根本就不顾我……爸爸对你的照顾,现在又一脸悲伤的样子!你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个杀人机械,装的跟圣母玛利亚一样有意思吗?还把杀人的报酬存起来做信托助养孩子!是赎罪吗?还是怕他们步你我后尘?可惜你的手沾满血腥,就算你想补救也没有用!”
雪椰本来就不如秦白桃高,这别扭的站姿让她更难受。她徒劳的喘息着,单手捂住腹部。她不清楚肺脏是不是第三次裂开了,断掉的肋骨和脚踝也在拼命叫嚣着疼痛。
“回来吧,我们一起不好吗?”秦白桃有一瞬间的脆弱,但转瞬眼底就露出神经质一般的表情。“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杀了你心爱的男人!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还怎么回来?我现在这样?”秦雪椰轻声一笑,仿佛凋谢后静静枯萎的花瓣。
秦白桃猛地一窒,她才意料到了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请求?
“……白桃,我不做了不是很好吗?再也没有人和你抢鹰眼的称号,也不会挡你的路。你就让我……做个普通人吧。”秦雪椰安静的笑着,嘴角那抹弧度苦涩而讽刺。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杀了他!”秦白桃阴恻恻的凝视着她,双手抓紧使力,骨骼渐白。
雪椰闭了闭眼睛,徒劳地摇着头,喘气和风箱没什么区别。“行吧,如果你一定要杀死他。那我就和他一起死,反正我也活的很够本了。”
“你他妈的秦雪椰!”秦白桃一锤打了过去,雪椰的胸口正中那一拳,瞬间就有一络血水沿着嘴角挂了下来。
“谁他妈的准你走了,谁他妈的准你离开我们了!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放弃我们!明明是一起挣扎在泥沼的人,凭什么你秦雪椰就该能脱身!你凭什么!”秦白桃一拳接着一拳,打的雪椰倒退连连,笔直撞到了墙上的挂画,身子软软的滑坐了下来。
雪椰胸口到腹腔一片火灼,眼冒金星的厉害。她的眸子半开半阖,没一会儿才咳了一声,从第一声开始,她越咳越厉害,到最后整个身子都咳的躬了起来。
“喂!你别装死!”秦白桃一开始还是镇定的,但随着秦雪椰越咳越猛烈,她终于还是下决定不能放任她下去。
想到这里,秦白桃立即转身。
秦白桃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秦白桃在秦爸爸收养她的第一堂课时就曾经说过,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你的敌人。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秦雪椰揉身而上,左手朝前,右手朝后。典型的格斗术擒拿手——她欺身而上,左手成爪直接捏上了秦白桃的第二节脊柱。
这里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一旦捏断必死。所有人都知道雪椰的视力超群,是秦父手下最得意的鹰眼狙击手。却忘了雪椰的人体近身术也学的非常好,她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个位置在哪儿,她需要的只是秦白桃的一个松懈。
秦白桃这个人疑心病极重,又自傲无比。自己身体差,身手也弱了很多,连普通人都不如。捏断脊椎需要力,但她根本做不到,只能试试借力了。
秦白桃感觉到身后而来的破风,她瞬间回头。但已经晚了——雪椰已经极精准的捏住了她穿着纯黑休闲服的第二节脊椎,只闻‘咔嚓’一声,雪椰面露狠辣的凭巧劲卸了秦白桃的椎骨。
秦白桃喉咙发出‘嚯嚯’两声,身子晃了晃。趁着秦白桃恍神的瞬间,雪椰将秦白桃腰间的那把二十厘米长,从不离身的军刀抽了出来。
这把军刀不是普通的军刀,刀刃占了刀身三分之二,刀身也极厚,最厚的地方甚至有五毫米。刀头的弧度极弯,这是因为在急速格斗时,只有这样才能贴合手臂将击杀范围扩到最大。
刀柄是小牛皮所缠绕,上面已经被握的起了层油浸。刀鞘还在秦白桃的腰间,刀身已经握在了雪椰的手中。
雪椰没有半丝停顿的挥出了最后一刀,眉宇间一派安然。她就连杀人时都是极度沉默的——秦父制造出来最得意的一件杀人机械。
秦父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也是死在这个沉寂的杀人工具手里。但转念一想,也算是求仁得仁。如果一个曾经的特工,现在的杀手之父,不是死在杀手手中而是老死。那也是另外一种耻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