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啊安然愣了半晌,转而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当什么事儿呢!
在安然还是安然的时候,每年的今天都是被忽略过去的。他吃过安楠十岁的生日蛋糕,因为安楠也不是每年都过。普通工薪阶层家的小男孩,能每年过上一次生日的真不多。
但随着安然的长大和离家,好似得亏了远香近臭这个词,他妈总会在生日当天给他打个电话。
也不为什么,就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会说,可如今......
不过,原主的生日竟然和他是同一天,那可真是巧了。
安然不怎么温柔地呼噜了一把席朝雾的脑门,笑着说道:得嘞,生日当天发工资,已经是个好祝贺了。走吧,小柿子起驾,睡觉去?
我也有礼物......席朝雾顺从地贡献自己的脑门,哪怕他的头已经被揉成钢丝球。
安然被席朝雾牵着手拉进卧室时才发现,不止席朝雾没睡,就连占床就着的小六安,此刻也还是醒着。
小丫头看见两人进来,一边继续打完个完整的哈欠,一边哀怨地瞅了他们一眼:怎么这么久呀!大哥、蜗牛!
席六安从来没叫过安然大哥。
安然曾以为要这小丫头叫自己大哥,可怕得等他上完刀山、下完火海以后,哪知就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夜晚。
对,这原本就是个普通的称呼。
可安然的心却因此,放得十分柔软起来:对不起,是大哥不好,大哥是蜗牛。小安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大哥么?
对呀!席六安扭着脑袋看他,要送小安最喜欢的!
此时去而复返的席朝雾,正捧着之前打翻的纸盒进来。小孩脸颊红红的,也不看人兀自将纸盒塞进安然怀里:送你是小安的。
一盒糖果、弹珠,的确配得上席六安女士的珍藏。
对啊,席六安巴望着盒子里的东西,吞了吞口水,说道,小安不舍得的、都给你。
说完,她望了眼亲哥,讨好地朝着安然假笑:哥哥说,要送给大哥小安最喜欢的...可是小安不想送哥哥呢!巴斯光年也是哥哥哦......
席六安眨巴着双眼注视着安然,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眸,像是盛放着昆仑颠的池水,清澈见底地将爱意袒露。
我很喜欢,喜欢弹珠,更喜欢巴斯光年的哥哥!安然握紧手里的巴斯光年,笑着哄道,但是棒棒糖,我要送给小安,因为要回礼呀!
这几根棒棒糖还是上次的主任给的,席朝雾全给了六安,六安几天吃完一个,如今还剩下三根。
而且回礼必须要很快吃完,明天小安就可以上午一根、下午一根,再送给哥哥一根!怎么样?
对于这话,席六安表现地既纠结又开心,磨磨蹭蹭半天才重重点头:行吧!都吃完呢~
对比席六安的不怎么走心,席朝雾则是走心不走形。小孩憋着害羞的劲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个粉红色的小猪储蓄罐,看也不看地一股脑塞过去。
......以后,以后你不用偷偷早起扛箱子了!我可以做很多事,我......
半夜,安然悄无声息地睁开眼,他先是瞥了眼两小孩,然后回过头盯着床头柜上的粉色小猪。
小猪挤着胖乎乎的脸颊在笑,安然也在微笑。
他的心口像是被这个浅粉色感染,变得鲜红而滚烫。于是,他宛如个安耐不住骚动的少年,轻轻地抱着储蓄罐偷渡出门。
小猪储蓄罐很轻,金额应该不算多,听着声音就知道里面鲜少有纸币。
这或许是小孩之前乞讨偷留下来的,或许还有点这几个月的工资。
一共一百三十二块一毛五分。
安然将硬币理成一垛一垛,工工整整放在桌子上,视线一遍一遍地从上面扫过。
席朝雾不会再带着六安跑路了,我不必担心小孩意外身亡,而连累我死了。
席六安也不会因为她哥的死亡,而毁灭式成长,我不会受牵连而死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啊......
安然兀自坐在客厅,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突然,他觉得十分羞愧。
他羞愧承认从未真正将小崽子们,当成活生生的人;羞愧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却万事偷懒依仗席朝雾这个小孩;更羞愧自己仅仅因为一点工资,而自诩是养活了孩子们的真人......
他以为,任何书里的人物都是没有灵魂,只是刻在纸上的文字。他们被读者注意到,然后根据每一个读者的性格,变成能被想象和支配的工具。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也许这句话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是了,安然已经死了,死在一场洪灾中。他的父母会像老王爷那样骄傲,因为自己救下了一个孩子。
前世的安然也是个英雄。
现在他是要作为肖安然而活,努力活在这边的世界里。
李峰昨晚一夜未眠,因为他愁!
打群架这种江湖大事,属于听起来挺酷的,但真正约起来的战队是少之又少。
一因为劳民、二因为伤财。
他这几天陆陆续续找了不少兄弟加入,但大多以家里不让、我不方便为由,把他拒绝得干脆。
9vs9
我特么上来去找这么多干仗人才!
李峰忧愁地翻身,将床铺压得咯吱咯吱响。
叮,短信来啦
第13章
13、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安然才一身的臭汗地回到家。他今天回来比以往要晚很多,因为要等一盒六寸的小蛋糕。
他将东西放在饭桌上,赤着脚在卧室门口望了一眼:席朝雾还没下班,六安这个小丫头还在睡觉。
啧~感情前几天鬼鬼祟祟,可不就是为了我生日!嘿嘿
安然哼着歌洗完澡时,席六安已经垂眼朦胧地坐在床边了:大哥,抱抱~
席六安八岁,却只有普通小女孩五六岁那么高。因为长久的拘禁式生活,小丫头片子的智商也不如平常八、九岁的小孩。此刻她正闭着双眼,全然依赖地趴在安然怀里,颤颤的睫毛似乎是还在同睡魔做斗争。
小安?你要不要看一下桌上是什么?安然一边抖醒小丫头,一边往客厅方向走。
席六安女士费力地将双眼起开一条缝,就倏地清醒过来。因为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和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白熊,狭路相逢:蛋糕!啊啊啊啊、是蛋糕,是小红房子里的那种、嗯、就是带白白奶油的么?
对对,但你别扭,成么?安然承受着小孩的翻滚式地袭击,疼得吱哇乱叫,好了、好了,你先去刷牙洗脸,然后我们去接哥哥,和哥哥一起打开它。好么?
好啊、好啊,接哥哥、我们快点去接哥哥!席六安一扭脸,从安然怀里蹦跶下来,化为风一样的女子。
安然带着六安到早餐店时,店里客人已经不多了。三三两两的大爷大妈都是自备餐具打包带走,席朝雾在帮忙装袋,老王爷在后灶烧火。
王爷爷,忙呢?安然接过席朝雾手里的袋子,我来,你去拿碗带妹妹吃早饭。
王昌来当然没有异议,他早说过不让小孩站在油锅边上:来,爷爷给小安炸小米饺,让哥哥给小安打胡辣汤喝!
席六安是个十足的吃货,一听这话立马缩在比她还高的大桌子后面,一直巴望着直到米饺到手。
王爷爷,热吧?安然望着席六安奔向她哥,扭脸对着老王爷,笑得鸡贼又讨好,要不我帮您添柴火?
哼,臭小子。王昌来是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智慧尊者,冷脸瞥着安然,心里认定这小子准没好事。
嘿嘿,爷爷。安然随口找了个说词,今天我家席朝雾,没闯祸吧?
席朝雾和闯祸,是天生不在一条线上的。
更何况小孩视工作如命!别看小屁孩小,但人家对待工作,那是牟足了十二万分的精力。
安然正洋洋自得呢,便听老王爷悠悠的声音响起。
唔?今天是发生了点事儿。王老板斜眼睨着安然,你来之前老李头才带着他家孙子走,那小孩哭得一脸鼻涕泡。
.......我家孩子可真从没和人闹过别扭。安然望了望坐在远处的小孩,笑容有些发僵。
不是小孩子打架,王昌来一摆手,打断了安然的话,是老李头臭屁,非要让孙子在老子面前背什么古文。那孩子背得磕磕巴巴,烦死老子了,我就没忍住骂了老李头一通。
......那、小孩是该哭,您一凶我都得吓哭喽!安然说着,私心寻思着:这和他家小孩又有什么关系。
还等想明白,老王爷已经站起身,朝着两兄妹方向招招手:小雾,过来。
王昌来:你把今早大胖背的,再说一遍给爷爷听听。
席朝雾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弋了一圈,才低下头慢吞吞张口:将进酒、君不见、唐、李白......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铿锵有力的背诵结束,嘈乱的闹市口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大哥,小孩子特有的软甜声音让安然回过神来,爷爷,我背完了。
那成,爷爷带你去看电视。
安然站在原地发怔,毫无自觉地将挂钩上的纯白塑料袋祸害了个遍。
老王爷是在告诉他:席朝雾很聪明,自己别瞎耽误人家。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但被人明晃晃指出来,还是让他的心里瞬间天翻地覆。
臭小子,你是真把店铺当自家的了!去而复返的老王爷,一把救下塑料袋,看也不看的丢在桌上,兀自点了根烟,说道,我看小雾这兔崽子以后啊,能光宗耀祖。反正你也是个孤儿,要不然你把两孩子给我养吧!
老王爷并没有逼着安然马上回复,他甚至拎出一大袋子零食,说是补送的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不怎么走心,或许也可以说是,比较走席六安女士的心。
回家的路上,席六安明显比之前兴奋,时不时转悠到安然拎着的袋子边,对着大红的塑料袋投以痴迷的目光。
席六安女士,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安然颇为头疼地拽住小丫头的手,马路上都是车,给我好好走路。
好的嘛,我就是看看呀!席六安现在和安然的手可亲了,拿着小脸贴在他手背上,余光正好投在另一只手的袋子上,大哥,你说里面都有什么呀?有、有棒棒糖么?冰冰棒呢?
席六安知道的零食不多,却反反复复念了一路的棒棒糖,吵得安然都快变成一根快要融化的棒棒糖了。
相反的席朝雾就要安静不少,早餐店的献技之后,他就宛如霜打的茄子,有点蔫了吧唧。
成了吧,先进屋。安然打开房门,将袋子交给六安,自己靠在门边换鞋,你也进去,看着她点儿。馋鬼,就跟我亏待了她似的。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安然没注意到小孩的脸色倏地煞白,然后像是幽魂般飘了进去。
屋内席六安坐在地上,直接将零食袋倒了个底朝天。五颜六色的漂亮包装瞬间像小山一样,堆得满地都是。
有些席六安见过,有些没有,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确都没有吃过。
哥哥,这个、这个红色的、小安喜欢的呢!席六安拿起一包薯片,摇得咔咔香。她也跟着咯咯笑,最后躺倒在零食山上。
她一个人笑了好久,最后才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和她一起笑。
哥哥?席六安四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幼小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看不懂的哥哥:哥哥,吃?
哥哥不吃,席朝雾蹲下,身,小安也不吃好么?小安不是说,大哥给我们买了蛋糕,有很多奶油的大蛋糕!小安不是喜欢吃蛋糕的么?
席六安这才想起,那个她一见钟情的小熊盒子,立刻撇着头望向餐桌:对啊,小安也喜欢蛋糕的呢!
可是,小安吃了这些,就不能再吃蛋糕了。小安想吃哪个呢?
其实,席朝雾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是莫名的感觉让他清晰地明白,他们或许需要从这两样食物中选择出未来的路。
别玩了,搞得一屋子都是!安然站在屋子中央,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又仰着下巴对准桌上的蛋糕,先吃哪个啊?只能吃一样啊,一会儿还要吃饭。
蛋糕。席朝雾率先回答。
那成,我先给你分掉。饭给你们热在锅里,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别乱跑啊!
席朝雾这时才注意到,大哥的衣服已经换成,平时只有上早班时穿的黑色短袖:大哥,你要出去上班么?
安然愣了一下,点头道:对,我出去交账本。
安然之前也是,每隔几天出门交账本,可席朝雾却从未看见他为此换身旧衣服。
你不和我们吃蛋糕么?饭也不吃了?
安然瞪了眼小孩,似乎是很嫌弃对方管家婆式问话,他私心想着:把这个小崽子丢给老王爷吧,太tm烦人了。
可他说的话却很是安分:对,我和疯子,就是那天来我们家的花臂叔叔,我们约好在单位吃饭谈工作。
席朝雾瞪着大眼睛,似有似乎地点点下巴:哦。那蛋糕留着等大哥回家一起吃吧!零食我们也不吃,都等大哥一起吃。
......安然波澜的心脏,被这番马屁熨烫得十分舒坦,对着小孩的脑袋就是一顿蹂.躏,嘴这么甜啊,你就是小黏人精!成吧,我走了!
安然那天帮李峰写应战书的时候,就知道:约一场帮派群架,是有赌注的。
他那时觉得拿命去挣钱,真没这个必要。可是小孩要上学,上学需要户口,黑户登记需要一笔不小的钱。
而他现在十分缺这笔钱。
安然到的时候,李峰他们已经在老城区的废旧厂房外了。
哎吆我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