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那可不成,丁怜真说,万一你跑出去叫人来怎么办?
我现在也能叫人来,尹秋很镇定,要么你把我放开好说好商量,要么你就在我叫人前赶紧走。
丁怜真兀自轻笑一声,行到尹秋跟前打量她几眼,似乎觉得尹秋的表现很是有趣,笑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变化不小。
一想到孟璟还在等自己,尹秋免不了有点心烦,说: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便见丁怜真揽住她的双肩,十分友善道:你放心,我来此没有恶意,只要你跟我去一趟后山,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始终不肯说出来意,尹秋快要没了耐心,说: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谁知道她又有什么坏心眼儿?说不定是趁着还未前往天池便想报复自己一顿,尹秋才没那么傻。
你果真不肯跟我走?丁怜真还是笑。
不走。尹秋态度坚决。
最后一次机会,丁怜真操着手,直视尹秋,走不走?
尹秋顿了顿,忽然间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唔!
丁怜真赶紧捂住尹秋的嘴,尔后又顺手点了她的哑穴,却是不怒反笑道:一段日子没见,你倒是越发胆子大了,说完这句,她又自顾自补了一句,虽然你也从来没真的怕过我。
她到底在说什么?尹秋疑惑又抗拒,一时间心急如焚。
好言好语请你不肯,非要活受罪才高兴。丁怜真叹一声,弯腰将尹秋扛在肩头,越过门缝朝外观察了一阵,见得院儿里的弟子们都回房休息,没什么人走动后,她才扛着尹秋大摇大摆地行了出去。
怎么办?
尹秋急得要命,却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何况她根本没想到丁怜真会如此胆大,竟会光天化日跑来弟子院掳劫她,还这般明目张胆地扛着她走,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由于弟子们平时的起居习惯都定点定线,是以到了午时多半弟子都有午睡的习惯,加上冬日天寒,也鲜少有弟子愿意吹着冷风在院中玩耍,所以这时候到处都没什么人影,丁怜真显然很熟悉弟子院的环境,一路上走得无比畅通,也知道何处会有可能遇上巡视弟子,分外谨慎小心,待离开弟子院,丁怜真便直接施展起了轻功,带着尹秋隐去林间,极速朝后山飞掠而去。
周身景物不断倒退,尹秋气得头昏脑涨,却也无可奈何,她被丁怜真带入林中高处,向下俯视时,瞧见孟璟正一个人蹲在后院的水池边探头张望着,显然是还在等她。
尹秋在心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见孟璟的身影逐渐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消失不见,尹秋愈发火大,被丁怜真颠得头晕眼花,胸口反胃。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怜真才终于停了下来,尹秋鼻息粗重,一张脸涨得通红,慌忙打量这里是何处。
然而目之所及皆是绵密山林,尹秋又不曾来过后山,自是不认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丁怜真便又翻了个身将她打横抱着,尹秋侧目一看,竟见身边乃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底下云深雾浓,不见鸟雀,只能听见骇人的风声,好似鬼怪哭嚎,听来格外使人心慌。
丁怜真疯了吗?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尹秋目露恐惧,下意识猛力挣扎起来。
偏生丁怜真这时还故意冲尹秋微微一笑,说:你猜我接下来会干什么?
尹秋紧闭着眼,不敢再往下看,一时心头悲愤交加,陷入绝望之中。
丁怜真垂眸看了她一眼,唇边笑意越发大了,她问完这句,便抱着尹秋朝那崖底纵身一跃,两人转瞬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破裂的风声顷刻间在耳边响起,尹秋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浑身上下如坠冰窟,血液凝固。
然而只是一刹那过去,尹秋便又感到身子蓦地一沉,紧紧提起的心咚一下归了位,像是在方才那短暂的时间里她们两人就稳稳落了地一般。
尹秋几乎要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她条件反射般睁开眼朝外看去,见身侧仍是被雾气半遮半掩的悬崖,并未到底,再匆忙移动视线往下一看,便见丁怜真正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尹秋脸色惨白,只觉自己方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丁怜真笑看她一眼,伸手将尹秋的裙角掀起来盖住了她的眼睛,似是不想让尹秋看见接下来的去路,尔后又施展轻功飞踏了起来。
就这么悬着心高低起伏了一阵,尹秋才终于又感到丁怜真顿住了身形,同时,她又听见几个声音粗狂的男人欣喜若狂地叫喊了起来。
哈哈!护法回来了!
不愧是护法,好俊的身手!
快快!护法快坐下来歇一歇!
第48章
裙角被掀开,视野重归清明,尹秋被丁怜真解了穴道,随手丢在地面,看见周围站着几个黑衣男子,盯着她笑不停。
忙活来忙活去,这孩子不还是落到我们手里了?
可不是,云华宫净养了帮饭袋草包!
咱们护法在云华宫来去自如,传出去那可是威震四方啊!
一阵响亮的笑声炸开,几个男子笑得前俯后仰,兴致颇为高涨。
只听他们称呼丁怜真为护法,尹秋便猛地睁大了眼,愣愣道:你、你是紫薇教的人?!
丁怜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正是。
原来宫里的奸细就是她!
尹秋心头震骇,好似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底。
没想到丁怜真竟会是紫薇教安插在宫里的卧底,这回落到她手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要抓我去紫薇教?尹秋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浑身发起抖来。
丁怜真眼神玩味,蹲下身靠近尹秋,指着自己的脸道:像么?
尹秋面无血色,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便见丁怜真抬手搭上下颌角,忽然从那地方撕扯下一张面具来,登时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她看着尹秋说:我问你像不像,言毕,她又晃了晃手里的面具,咧嘴一笑,她叫丁怜真是不是?
如同变戏法一般,眼前的人瞬间换了一张英气又明媚的脸,尹秋大惊失色,瞠目结舌道:你怎么会是你?
温朝雨随手丢了面具,说:怎么不能是我?
尹秋将她和那张面具来回看了好些遍,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她是易容成了丁怜真的模样混进宫里来的!
你看,这是什么?温朝雨抬起一只手,伸到尹秋眼前。
尹秋表情惊恐,又是戒备又是无助地看着她。
说话啊,温朝雨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我问你这是什么。
尹秋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怔愣道:手
温朝雨说:除了手呢,还能是什么?
尹秋发丝凌乱,模样狼狈,说:五
几个下属在后头捧腹大笑。
先前还夸你让我刮目相看,这会儿又笨起来了,温朝雨很有耐心,将那只手又往尹秋眼前凑了几分,再想想?
尹秋眼神发散,颤声道:我、我不知道
温朝雨便并拢五指比划了几下,说:这个叫手刀,记住了么?
尹秋一脸茫然,已经说不出话来。
温朝雨瞧了瞧她,见尹秋已被吓得呆滞无神,心中觉得好笑,便抡起手刀在尹秋脖间劈了一下,登时就将尹秋劈晕了过去。
云华宫教的什么玩意儿,连手刀都不知道,温朝雨转了身,冲下属们抬抬下巴,去,把她背起来,事不宜迟赶紧跑路!
一名下属立即将尹秋捞起来挂到背上,温朝雨瞧着他道:你跟我走,其余人分散而行。
几名下属对视一眼,纷纷抽身离去,各自行进了不同方向的山林。
薄光越过窗纸投在地面,描摹出一小片明亮的空间,那窗下置了张矮脚小几,上头摆着一方棋盘,黑白棋子交互落下,执棋的手却仅有一只。
满江雪屈身跪坐,闲来无事取了围棋与自己对弈,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午时已经残缺,未时快要到了,便起身净了手,打算去一趟弟子院将尹秋接过来。
昨日在亭内看书时,尹秋曾请求过满江雪,央她文试结束后再替尹秋指点指点剑术,好应对武试,满江雪欣然应允,这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要亲自走一遭。
殿门打开,满江雪缓步行出院外,前方迎面走来一名暗卫弟子,欠身道:师叔,弟子有事禀报。
满江雪步伐未停,边走边说:什么事?
那弟子回道:方才弟子院的许师姐派人来传话,说小师妹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弟子院也不见人影。
满江雪身形一顿,侧目道:不见了?
那弟子点点头:据说是有巡视弟子在后山见到了天音峰的丁师姐,发觉她掩人耳目要往弟子院去,那巡视弟子担心丁师姐是偷跑出来要找小师妹等人的麻烦,便暗中向许师姐报了信,可许师姐带着人赶去时,却不见丁师姐身影,傅师妹与孟师弟都在房里好好儿待着,也都声称并未见过丁师姐,只有小师妹不在房里,也不知去了何处。
满江雪眉头微蹙,思忖道:丁怜真该在天音峰禁足悔过才是,没有掌门师姐的命令,她不得私自擅离,怎么会瞒过守卫偷跑出来?
那弟子说:这就不知了,且许师姐已去天音峰找丁师姐问过话,但她说自己从未离开过房里,守门的弟子也能作证,可巡视弟子们都说亲眼见到她出现在后山,双方各执一词,又都不像是在说谎,许师姐拿不定主意,又找不见小师妹人,只能叫弟子来跟您知会一声。
满江雪说:宫里别的地方可有找过?
那弟子说:正在找。
满江雪眸光微闪,思索片刻道:先去弟子院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惊月峰,轻车熟路朝新弟子院赶去,远远的,就见不少弟子们正在四处搜查,高声呼喊着尹秋的名字。
师叔!傅湘也在找人的队伍中,见了满江雪便赶紧迎上来,眉头紧锁道,小秋不见了!
原本听闻消息时满江雪还未当回事,来路上也只是猜测尹秋兴许是跑去哪里玩了,恰巧遇到巡视弟子瞧见丁怜真出现在后山,所以免不了为人猜忌她是被丁怜真带走了,然而此刻见得弟子们这般阵仗,满江雪不由也乱了几分心绪,问傅湘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湘说:我也不大清楚,文试结束后我和小秋一起吃了饭,之后便各自回了房休息,睡到一半就见许师姐领着人来找我,问我见没见过丁师姐,再之后我们就一起去了小秋的房里,她人不在,门也是开着的,起初我们还以为她是去了别处,可这都未时了她还没回来,平时小秋从不会乱跑,许师姐觉得不对劲,便叫我们一起出来找她。
满江雪说:你的意思是,吃过午饭后你便没见过她,直到这时她也没回过弟子院?
傅湘嗯了一声,有些担忧: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大事,可听说丁师姐来过弟子院就有些担心了,师叔,小秋该不会是被丁师姐藏起来了罢?
丁怜真如今自身都难保,她冒着风险出来找尹秋做什么?
满江雪对傅湘这话未置可否,几人便一同前往尹秋的弟子房看看情况。
孟璟闻讯后也在帮着四处找人,这厢见了满江雪和傅湘,便也立马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长长走廊下,间间弟子房都门窗紧闭,唯有尹秋的房间大开着门,满江雪入了屋内四下扫视一遍,见得里头并无什么异样,只是榻上的床褥有些褶皱的痕迹,像是被人睡过,桌上还摆着一些书册和笔具,看起来倒是与平时相差无几。
目光落在那小小的木桌上,满江雪忽而皱了起眉。
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傅湘轻声问道:师叔是看出什么问题了么?
满江雪指了指桌子,说:书册和笔具都搁在桌边,散乱无章,以我对尹秋的了解,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赶紧离开,她通常都会将东西收纳得很好,不会这样随手乱扔。
傅湘来过好些次都没发觉她说的这一点,不免诧异道:那就说明她走得很匆忙,甚至来不及好好儿收拾东西。
满江雪嗯了一声,回过头看着傅湘,问:你和她在一起时,她可有提过要去找什么人?
听见这话,立在门边的孟璟掀了掀眼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傅湘想了想,摇头道:没提,不过师叔这么一说,她今天好像是有些心绪不宁的,我们在饭堂吃饭时她也总东张西望,回弟子院的路上也走得很快,但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乏了,想快些回房休息,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有事瞒着我,说到此处,傅湘又猜测道,难道是丁师姐一早就找上了她?
满江雪没有回话。
这话不应该,按巡视弟子的禀报来看,丁怜真出现在后山时正是晌午,彼时尹秋应该还未回到房中,从时间上来看,就算她们要碰面也该是在尹秋回房之后,何况丁怜真若真是要偷闯弟子院,还特地绕道从后山走,就绝没有提前联络尹秋的说法,没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再者丁怜真是否真的来了弟子院也还未知,目前只有人见过她出现在后山,却并无人亲眼瞧见她在弟子院现身,且天音峰的守卫弟子也为丁怜真做了证,说她没有出过房门半步,那么巡视弟子看见的那个丁怜真是谁?
再说尹秋,她应当不会未卜先知到丁怜真会来,她之所以匆匆忙忙离开,应该是要去找别的人才对。
她想去见谁呢?又是见了谁直到现在也还不回来?
何况眼下这么多弟子都在各处找她,就算是去了再僻静的地方,也该听到动静赶回来了,为什么尹秋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种种猜想在心头浮现,满江雪越想越不对,正要亲自出去寻一寻尹秋,却见许连枝一个飞身跃墙而来,手里举着一封信笺道:师叔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