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2)
可这也只是尹秋她们单方面的设想罢了。
万一小七根本没信呢?
观星台已经夷为平地,这事几乎瞒无可瞒,给陆怀薇做实罪名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满江雪也只是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抱着有可能稳住小七的心态才提出了此计,但要是小七不为所动,早就识破了她们的用意,那么给陆怀薇定罪也好,把观星台的事推给南宫悯也罢,就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孟璟说的没错,小七畏罪潜逃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她会对尹秋下手。
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基本没人能救尹秋,敌在暗,她在明,尹秋不仅身中蛊毒,还伤势未愈,只要她落到小七手里,那这一场对弈,云华宫就彻底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境地。
短短的一瞬间,尹秋思索良多,越想越心惊。
如此看来,云华宫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了,只有待在满江雪身边,尹秋才有仅剩不多的安全可言,孟璟这话堪称一语惊醒梦中人,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提醒得太有必要了!
我这就回惊月峰去,尹秋搁下茶杯,霍然起身,你方才所言委实说到点子上了,也是这段日子事情太多,我竟疏忽了这个,如若小七真的在宫里对我下手,那师叔一定会受她胁迫,还反击不得,在小七暴露之前,我都要和师叔寸步不离才行。
孟璟立即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送一送你。
尹秋本想答应,但一想到陆怀薇无人看顾,便还是摆手道:不必了,你还是照看着陆师姐罢,往下我是不能再来探望她了,她若醒来,你千万要记得替我传达问候。
孟璟说:也好,我不会功夫保护不了你,那我请别的师兄师姐陪你走一程。
尹秋欣然应下,两人即刻动身推门而出,却是才入了廊子便见庭院里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们这处走来。
叶师姐?尹秋先是步伐一顿,随后赶紧上前迎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叶芝兰气息微促,握拳抵唇咳嗽了两声,说:是师父让我来的,她提着裙摆上了阶,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尹秋笑了笑,说:我刚探望完陆师姐,正打算回惊月峰呢。
师叔还在明光殿与师父谈话,叶芝兰说,不如你等一等,待我看过怀薇之后,你随我一同回去。
尹秋说:那师姐快请进,我等你就是了。
叶芝兰应了声好,便就兀自入了房中探望陆怀薇,孟璟瞧着她的背影,说道:如此正好,你就和叶师姐同行,也省得麻烦别人了。
叶师姐在刑堂待了一个月,消瘦得厉害,尹秋看向孟璟,要不你稍后替她诊诊脉?我听季师姐说,她出来这两日郁郁寡欢,话也说的少,别是在刑堂里头憋出病来了。
孟璟说:她脸色的确不太好听你的,我稍后给她看看便是。
陆怀薇昏迷不醒,其实也没什么可探望的,两人在廊子里没站多久,叶芝兰便又很快行了出来,孟璟也就顺势开口道:我见师姐脸上带着病气,应是身体不适,可要我给你把把脉?
叶芝兰唇无血色,瞧着精神不佳,颇为颓丧,她叹了口气,声线略有些嘶哑地说:无妨,昨日已叫别的医药弟子看过了,我没事,多谢师弟好意。
尹秋关怀道:那师姐快回明光殿休息罢,你才从刑堂出来没两日,其实不必这么忙着接手公务,先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首要,何况季师姐也已经出关了,有她在,师姐也不用担心掌门那边没人侍奉。
叶芝兰沉默少顷,疲惫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师妹关心,走罢。
尹秋见她神情疲倦,又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也体贴地搀扶住了叶芝兰,随她一同下了阶。孟璟立在廊下冲尹秋微微颔首,两人对视片刻,便就各自转了身,朝不同的方向行了去。
地面湿滑,不好下脚,叶芝兰又魂不守舍,忧心忡忡,尹秋只得一路都将她扶着,但也忍不住说道:师姐既然身体不适,又何必专程跑这一趟?要么不去明光殿了,我送师姐回房休息罢。
叶芝兰顿了顿,轻声道:不用了,我已经被师父厌倦,若是再不知上进,还懒散懈怠,师父一定会对我更加失望。
师姐快别这么说,尹秋柔声安慰,掌门怎会厌倦于你?师姐实在是多心了。
叶芝兰涩然一笑:师父虽发话将我从刑堂接了出来,但这两日,她几乎不拿正眼看我,只看得见晚疏一个,也鲜少主动与我说话,这若不是厌倦,又能是什么?
尹秋轻轻叹息,却也不好背后议论谢宜君,更不好当着叶芝兰的面说她身上仍有没洗清的嫌疑,好在叶芝兰倒也像是知道尹秋不方便回话,之后也就安静下来,未再多言。
两人离开医阁走了一阵,眼见明光殿就要到了,叶芝兰忽然身形一滞,扶着身侧的墙壁大口喘起气来。
尹秋一惊,急忙将她搀稳了,问道:师姐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叶芝兰一顿猛咳,匆忙拿出手帕捂着嘴,尹秋见那帕子上头竟然渗开了丝丝血迹,自是诧异道:怎么血都咳出来了?师姐等我一等,我这就去叫孟璟过来!
小秋叶芝兰急忙拉住尹秋,虚弱道,不必叫人,刑堂里头不见天日,又潮湿阴冷,我只是寒气入体,算不得什么大病。
尹秋说:都咳血了,这还不是大病?
叶芝兰平复着呼吸,极力站了起来,抬手搭住尹秋的肩头,说:放心,我没事,昨日已经在医阁开过药了,你先扶我回房休息罢,待会儿再替我跟师父说一声就是了。
尹秋答应下来,也不敢迟疑,立马架着叶芝兰绕过明光殿回了她的住所,两人一经入屋,叶芝兰便脚步酿跄地倒在了床榻之上,对尹秋说:外头的桌子上还有没喝完的药,劳烦你替我拿过来。
尹秋哦了一声,赶紧掀开珠帘跑出去,她将那药碗碰了碰,说:这药都凉了,我去给师姐热一热罢。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尹秋回过头去,见得叶芝兰撑着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尹秋,嘴唇翕动却没说得出话来。
师姐?尹秋目露探询。
叶芝兰倏然笑了一下,说:不必热了,拿过来罢。
尹秋看了她一眼,倒也端着药碗朝她走了过去,叶芝兰将剩下半碗药一饮而尽,又说:看见书案上的盒子了么?
盒子?尹秋转过身,果见窗下的书案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
那是我备给你的生辰礼。叶芝兰说。
闻言,尹秋略显惊喜道:师姐才从刑堂出来,居然还给我备了礼物?
叶芝兰瞧着她,轻声说:打开看看罢。
尹秋抿抿唇,应了声好,立即走到书案边,伸手将那木盒的盖子揭了起来。
只见里头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碧绿荷包,针脚细密,花色逼真,好看是好看,却是十分陈旧,少说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
这荷包尹秋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这不是傅湘离宫那年我绣给师姐的么?没想到师姐居然还留着。
叶芝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藏在衣袖下的手在缓缓移动,仿佛是在摸着什么东西,她平静道:东西在荷包里,你见了该是会喜欢的。
尹秋不免有点好奇,轻轻将荷包顶端的抽绳拉开,埋头朝里面看了过去。
一点细微的金光即刻在她眼里闪烁起来。
尹秋愣了一下,抬手捏住了那点金光,待拿出来一看,才发现那东西竟是一粒镌刻着花纹的小金珠。
确切的说,那是一条串着金珠的手链,珠子一侧还挂了片轻飘飘的蓝灰色鸟羽。
尹秋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猛然间怔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回了头,看见叶芝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上还握着一管竹笛。
你荷包与手链同时朝地面坠去,尹秋面露震惊,你是
叶芝兰无声一笑,抬手将竹笛送到了唇边。
尹秋脸色一白,当即拔腿就跑。
然而叶芝兰动作比她更快,尹秋动身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便轰然炸开了一道尖锐刺耳的笛声,比过往每一次都来得猛烈迅疾,势不可挡。
尹秋眼前一黑,浑身力气如同潮水一般顿时退得干干净净,她两腿一软,连呼救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下一刻,人就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转瞬便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耶嘿。
第160章
温朝雨搬了把藤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新来惊月峰的弟子们围在她身边,个个谈笑风生,兴致高涨,又是端茶又是按腿,把温朝雨伺候得十分周到。
温师叔的飞刀例无虚发,再耍两下给我们开开眼呀?
是啊,咱们宫里人人都使剑,可没人用刀呢,更别提是飞刀了!
那树上有个鸟窝,温师叔快把它打下来,说不定还有鸟蛋!
自从温朝雨昨日闲来无事露了两手,弟子们便一直缠着她,吵着嚷着要让她表演飞刀,温朝雨被他们闹得没办法,昨天夜里陪着一群小辈玩儿了一晚上,没想到弟子们竟对飞刀这般感兴趣,到了今天都还围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
温朝雨耳朵都快被吵出茧子了,正要寻个什么由头回房里避一避,起身时忽见满江雪自枫林中走了来,便一个飞身朝她掠去,问道:我快被那群小崽子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啊!
满江雪一来,弟子们立即作鸟兽散,跑得半个人影也不见,都规规矩矩地各归各位,不敢露头。满江雪拾阶而上,入了沉星殿,说:腿长在你身上,想走便走。
温朝雨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果真?
骗你做什么。满江雪掀了帘子,见寝殿里头无人,便又转了出去。
温朝雨跟在她身后,操着手道: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已经没你什么事了,去留随意。满江雪推开了尹秋的房门,朝内扫了一眼。
那你不早说!温朝雨没好气,我这就走!
瞧见那房里无人,满江雪皱了皱眉,回身问道:小秋呢?
没见她回来啊,温朝雨说,她不是去医阁看那陆怀薇了么?
满江雪看了眼天色,说:午时去的,这都快傍晚了,一直没回来?
你问我我问谁?温朝雨摊了摊手,你在明光殿跟宜君谈了那么久的话,她没去找你?
满江雪摇头,踱着步子复又回了沉星殿,温朝雨还是跟着她,想了想说:别是陆怀薇情况不好罢,要不去看看?
满江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中一瞬弥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正要回应温朝雨一声,忽见白灵步履匆忙地穿过庭院入了廊子,开口便问道:师叔,小秋回来了吗?
满江雪不由地心下一紧,反问道:她没在医阁?
白灵脸色微变,低声道:我方才从医阁过来,孟璟说她和叶师姐早就走了,叮嘱我来惊月峰看看小秋回来没有,这
早就走了?温朝雨很快觉察出不对,她们去了哪儿?
白灵愣愣地看着满江雪:不知道
温朝雨又问:那叶芝兰在没在明光殿?
白灵说:没有啊,我去医阁之前就在明光殿和季师姐汇报公务呢,没见着叶师姐。
糟了!温朝雨赶紧看向满江雪,失声道:叶芝兰该不会
她这话还未说完,满江雪已经抬腿下了阶,没走两步便直接动用轻功飞往了明光殿的方向,白灵与温朝雨对视一眼,也即刻追上满江雪的脚步,三人到了明光殿,里头只有谢宜君和季晚疏两个人,不见叶芝兰和尹秋的身影。
江雪?谢宜君见这三人神情凝重,又风风火火的,便问道,你们这是
白灵情急道:叶师姐和小秋呢?你们有没有见过她们?
谢宜君面露茫然,看了季晚疏一眼:她们俩不是都去了医阁探望怀薇么?
孟璟说小秋和叶师姐一起离开了,白灵说,惊月峰没有人,这里也没有,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掌门,这事不对劲!
谢宜君眸光一闪,还未来得及回话,满江雪又一声不吭地飞身而出,不知要往哪里去,众人都在这一刻提心吊胆起来,谢宜君神色几变,急忙道:马上传令下去,赶紧找找芝兰和尹秋在何处!
白灵领了命,立马吩咐弟子们即刻开始寻人,季晚疏眉头一皱,也紧跟着奔出殿去,温朝雨见状也立马朝她的身影追了过去,两人一路脚不沾地地来到了叶芝兰的住所,满江雪正好从屋内快步行出,手里还攥着一封书信。
师叔!季晚疏连忙问道,见着人了么?
满江雪眉目生寒,眸中噙着浓浓的杀意,她什么也没说,将那书信随手朝季晚疏怀里一塞,又兀自离开了此处。
季晚疏赶紧将那捏皱的书信舒展开来,只见上头写了几个大字明日午时,西凤山颠见。
尹秋醒来时,窗外夜色已浓浓。
许是连日放晴的缘故,今晚得了一轮明月,钩子似的挂在那疏朗的夜空,正巧被墙壁上的天窗框在了里头。
尹秋浑身酸疼,眼皮沉重,不太能睁得开眼,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月亮缓了会儿神,想起身坐起来时,发现双手双脚都绑了粗粝的麻绳,连脖子上也套了一圈,绳索另一端就拴在身侧的墙壁上,把她禁锢在了一个极其狭窄的范围之中。
这是哪儿?
尹秋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去墙面打量四周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