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5章 错综复杂的诡异

  扬州城北，徐园。
  此时这里早已经被清军控制，根本无险可守，但让人奇怪的是，不论是吴三桂、白广恩，还是孔有德、尚可喜、马光远等众人，都是严防死守，不敢放任何人进入这个幽深的园林。
  哪怕徐园中的仆从都已经撤退到了扬州城里，此时里面只有几个看门的老仆。
  里面原因自是有很多。
  却是绝不会有人轻易说出来。
  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徐园门外的河对岸的空地处，反而是成为了一个极好的聚集地。
  吴三桂，白广恩，孔有德……基本上有名有姓的大汉军旗奴才，都在这边有个小营地。
  此时，扬州城方向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这片空地的营地内却是颇为的安静，很是悠闲。
  扬州作为神州的洞天福地之一，不论是气候还是地利，俨然都是极为得天独厚的。
  虽只是早春，但四周的绿意已经颇为盎然，生机旺盛，旁边小河流水哗哗，时而有着不知名的小鸟在清脆的鸣叫。
  若是抛却扬州城方向的噪杂，很容易就会让人心旷神怡。
  小河边。
  吴三桂并没有披甲，更没有去指挥作战，而是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戴着个破旧的斗笠，一副扑街渔夫的打扮，正优哉游哉的看着水中的鱼竿。
  旁边的祖大乐却没有吴三桂的好心情，忧心忡忡的道：“长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这等形势，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稍有不慎，咱们这些年的基业可就全毁了哇。你，你怎么还这般悠闲……”
  自从当年松锦之后，祖家投降，整个祖家便开始走入了下行。
  饶是他们依然是有着许多安排，旧部和子弟都有不少人才，却究竟与当年的鼎盛时无法相比。
  特别是祖大乐，没有了大哥祖大寿的支撑，别看他现在挂着个副总兵的头衔，但实权还没有当年的十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
  甚至，这几年，祖大乐一直在通州附近祖家的庄子里种地打发时间。
  不过此次风云突变，天下大势陡然风起云涌，祖大乐拒绝了大哥祖大寿的意见，没有在京里安稳度日，而是果决的选择了带兵南下。
  这一路下来，有吴三桂这个亲外甥的扶持，行程还算颇为的顺利，这些时日，他已经汇总了上万人的兵马，勉强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此时，形势又是飞速变化，徐长青已经出兵，多尔衮、多铎他们也在赶来的路上，祖大乐坐不住了，便急急过来找吴三桂。
  吴三桂却不理会祖大乐，只是优哉游哉的钓着他的鱼。
  这不由让祖大乐更急，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了：“长伯，你，你跟我说句实话中不中？那帮人，摆明着就是让咱们跟徐长青拼命，两败俱伤哇。你若不早些筹谋，到时候，一旦乱起来，咱们可如何是好？总不成，真去跟徐长青拼命吧？咱们可是一家人，那不成了纯乌龙了？”
  吴三桂被祖大乐叨叨的烦了，忍不住看向他道：“舅父，若是不与徐长青拼命，你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吗？你难道想跟大清国再撕破脸？”
  “额……”
  祖大乐登时无言，说不出半句话来。
  对啊。
  事已至此，就算他不想跟徐长青动手，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若他敢不动手，怕是大清国第一时间就要把他灭掉……
  吴三桂看着已经一大把年纪，却是依然没有半点长进的祖大乐，心底里也是深深叹息一声。
  这么搞下去，祖大乐早晚要出事，恐怕，还要把整个祖家都拉入深渊。
  想着，他提点道：“舅父，你不要想的太多。想太多是没用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时咱们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咱们就得做咱们该做的事情。今天打扬州，你这边没出兵吧？”
  “好，好像是……”
  祖大乐下意识点头。
  吴三桂叹息一声：“舅父，不行你就亲自带人去攻一波吧。别太当真，也别不出力。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咱们呢。”
  说着，他犹豫一下，又道：“舅父，你跟长青没怎么正式接触过吧？”
  祖大乐忙又是下意识点头。
  吴三桂忽然一笑：“舅父，你这么想吧。长青从卑微走到此时，若是按照咱们当年在辽地在那一套，你觉得，得用多少年？”
  “……”
  吴三桂这话虽还是颇为的隐晦，但祖大乐终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张大了嘴巴：“长伯，你，你是说……”
  吴三桂郑重道：“舅父，你得明白，长青此时，早已远超你我。他的心胸，更非是你我可及。咱们有着这层关系，实际上，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你得真做点事才行。”
  ……
  送走了有点呆懵的祖大乐，吴三桂不由也长叹息一声，没了钓鱼的心情，闷闷的点了一袋烟。
  说实话，到此时他虽是有点看不起祖大乐的轻佻，某种程度上，却又很羡慕祖大乐能把这话说出来……
  而他。
  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还能怎么说呢？
  还能说些什么呢？
  事实已经证明，这些年，无论他怎么努力，与徐长青相比，他都是落入到了下乘。
  乃至他已经是以身事奴……
  不过，思虑了好一会儿，吴三桂止不住又来了精神，嘴角边甚至挂起了一丝笑意，喃喃的道：“长青啊长青，此时此局，我自认能看透五分，你又能看出多少呢？呵呵，我可还没认输！”
  ……
  “砰砰砰砰砰……”
  “轰，轰隆……”
  扬州城的大战足足持续了一天，打的颇为的激烈，几乎各人各部都是有着损伤。
  到了天色黑下来，城外的诸多营地里，到处都是伤兵们哀呼惨嚎的声音，远远看过去，简直恍如人间地狱一般。
  可此时，城里的史可法、周昌众人却都是有些懵逼。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今天还怎么发力呢，仅仅只是远程火力的压制，便是取得了如此恢弘的战果？
  今天他们虽是没法出城，但根据目测推算，他们今天至少击伤击毙了两三千号的汉军旗奴才。
  这绝对是近年来，他们江南兵最为恢弘的胜利了。
  可，明显是哪里有着不对劲……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们一时间又捕捉不到。
  次日。
  各部汉军旗攻势又汹汹来袭。
  今天人少了些，但看得出来，出动的各部都应该是精锐，都极为严整，非常的震撼。
  因为有着昨天的‘大胜’，城头上各部各军的士气都还不错。
  史可法带兵也是小有心得的，当即便是一通鸡血，招呼各部各人严防死守，又联络城内豪绅大户众筹，加大对守城有功士兵的奖励力度。
  可今天这些汉军旗精锐们的表现比之昨天还要更不堪，并没有怎么正经的攻城，仿似被他们的火力压制的都抬不起头来。
  又到了晚上，史可法终于是想明白了一些。
  把他最信任的史德威和周昌叫到身边，有些压抑不住的惊悚道：“我扬州，难道，难道只是他们的诱饵？他们要用我扬州，把海城侯爷的主力吸引过来……”
  周昌和史德威闻言面色也是大变。
  周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阁部，这，这他娘的恐怕八九不离十啊。鞑子这，简直其心可诛啊……”
  史德威道：“阁部，那，咱们该怎么办？必须得提前通知海城侯爷一声啊。否则，若海城侯爷一时看不破，真的进入到了这个圈套里，咱们又当如何？恐怕南京那帮杂碎，是绝不会出兵来救咱们的哇……”
  三人商议一通，决定即刻派人前往长江口方向，一定要把事情提前告知徐长青。
  他们也不傻。
  只要徐长青的主力不过来，很大程度上，扬州城就是安全的。
  ……
  就在扬州这边的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
  多尔衮、多铎众人却并没有着急，还在滁州优哉游哉的以每日十几二十里的速度往扬州这边赶。
  然而，他们人虽是不在扬州，但扬州这边的战报，几如是半个时辰便是一封，尽数被他们掌控。
  夜晚，他们又在大江边扎下营来。
  遥遥的可以看到，江对岸星火点点，那里，正是南京京营的一部防御营地。
  他们此时已经在南京的对面。
  甚至，江对面的明军，还特意送来几十个渔夫和十几条小船，帮他们一众满蒙王族打点江鲜尝鲜。
  晚上，又是有一锅鲜美的鱼汤，其中还有不少‘三月鲤’，满腹鱼籽，极为的鲜美。
  多尔衮其实并不是很想吃这种带鱼籽的鱼，毕竟，‘劝君莫食三月鲤，万千鱼籽在腹中。’
  在这种状态，多尔衮对‘杀生’多少有点忌惮。
  多铎却很好这一口，多尔衮便也不值当为这点小事跟多铎起冲突。
  不多时，多铎便风风火火的来到大帐内，兴奋道：“阿哥，北面传来消息，王朴、王廷臣、刘肇基他们的主力，已经快要到曲阜了。想来，徐长青走海路应该比他们更快！咱们，要不要先把这几个杂碎灭了？他们几部加起来，差不多有万骑！只要咱们把他们灭了，徐长青的骑兵就不成气候了。”
  多尔衮本来想跟多铎聊聊扬州那边的战事，特别是诸多汉军旗大奴才的表现，到底是为了演而演，还是真演！
  他对这事是极为警惕的，毕竟，稍有不慎，后果就大了。
  但此时，被多铎也兴奋的模样一冲，他脑子里忽然恍如划过了一道闪电，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忙道：“十五，王朴他们，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