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敬之畏之
这一年的端午家宴，难得长房二房团聚在一起，表面上一副和乐的景象，实则各怀心思，食不知味。
云氏首先放下筷子的，是琼枝不知匆匆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脸色微凝，不过须臾之后，便对虞文巽道：“侯爷，妾身有些不舒服，先下去了。”
虞文巽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有些冷淡。
自从上次水榭中那件事之后，云氏和虞文巽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从不插手内宅的虞文巽将管家的权势分了一半给虞玦，算是对于虞玦的另一种弥补，同时因为此事，虞文巽对云氏再不如以前那般百依百顺。
以一半管家的权势换取诗薇前途，她不后悔！
毕竟豫王世子是京中除了太子祁王之外，世家子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位，日后袭承了爵位，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诗薇虽只是侧妃，但没关系。
只要诗薇能将燕秋词牢牢抓紧手中，在他娶正妃之前诞下长子，依照诗薇的出身和她的手段，扶为正妃只是时间的事。
想到虞诗薇那日回府所戴的七尾凤簪，云氏颇为欣慰，至少她的诗薇不负她所望，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爱之人，名正言顺……
这四个字，是她穷极一生而不可得的。
离席的时候，云氏看了坐在柳氏身边，模样依旧如年轻时那般清隽的那个人，眼中闪过了一抹暗沉之色……
云氏心事重重的回了玉琼阁，琼枝说的是豫王府那边传了消息，却没想到竟是虞诗薇亲自来了！看着神情焦急的虞诗薇，云氏疑惑道：“今日你怎么回来了？”
按照皇家习俗，端午这一日要去离山宗庙祈福的，都是提前一日过端午。按照规矩，虞诗薇是不该回侯府的。
此时虞诗薇哪里还讲究什么规矩啊，神情慌乱道：“母亲不好了，豫王妃，准备要给世支择正妃！”
云氏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道：“这赵氏欺人太甚，你是侯府贵女，却成为世子侧妃已经是够委屈了，如今你才嫁过去不过数月就要给燕秋词择侧妃，还有没有将我们侯府放在眼中！”
云氏压抑着怒火指责着豫王妃的苛待，俨然忘记了虞诗薇当初是如何成为这个侧妃的。
一通指责之后，云氏怒火方才熄了些下来，问道：“豫王妃看上的是哪家闺秀？”
看着虞诗薇难看的脸色，云氏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是……虞玦吧？”
燕秋词对虞玦依旧旧情未了，是可能会做出这种荒唐事的，只是豫王妃性子高傲，看不上虞诗薇，那更不可能看上虞玦啊。
“不是。”虞诗薇愤恨的绞着手中帕子，咬牙说出了一个比虞玦更为棘手的人物名字。
“是红萼郡主金绮华！”
“父王，儿臣不懂您为何要我娶金绮华。”豫王府的家宴也因豫王妃一席话不欢而散，虽然宴席上燕秋词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豫王妃，但是家宴一结束，燕秋词便直接来到了燕阙的书房，一改素日里的沉稳，几乎是在质问着燕阙。
“您以前不是一直反对我与恒安王府走的近，以免卷入后宫之争中去的吗！”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面对燕秋词的质问，燕阙神情平静的说道，“金博文回京之前，豫王府还可以保持中立。但如今他已回京，金、庞两家之争一触即发，我们豫王府，别无选择！”
外界所言，皆以为他与金博文乃是生死至交的同袍兄弟，殊不知昔年江南那一役之后，他此生最不愿看到、最不想打交道的人，便是金博文……
此时燕秋词并没有看出豫王眼底的复杂，而是道：“儿臣明白了，这定然是庞太师的主意！”
“如今东宫尚且未曾立妃，太后对太子妃的位置虎视眈眈，为了确保庞玉芝能够顺利的成为太子妃，只有让儿臣娶了金绮华。如此，庞家便可高枕无忧了！”燕秋词并非是愚钝之人，很快便就猜出了其中的关键，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豫王道：“纵使庞太师权倾朝野，可您为何要对他如此言听计从，您可是王爷啊！”
面对燕秋词的质问，豫王素来冷肃的神情，微微有些动容，叹息道：“秋词，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
第一次看到豫王如此深沉的神情，燕秋词竟微微愣了愣，片刻之后方才道：“明白……什么？”
“本王这个王位，本是圣上用以在京中制衡庞家。庞太师知道，本王也知道，但这些年我一直在圣上与庞太师之间左右逢源，保持着三方微妙的平衡，但是……”
乍然听到燕阙的话，燕秋词久久没回神，讶然道：“什么，圣上他竟然都知道？”
燕阙冷笑，道：“圣上看似庸碌无为，但是心中清楚着呢。当年长孙之乱，皇室被迫离开京都，这对于皇室而言是奇耻大辱。后长孙一族虽被灭族，但圣上一直对世家门阀存有恨意，借庞家的手除掉前朝世家，但同时又对庞太师存有戒心。所以朝中由我牵制庞太师，后又扶持祁王……”
日暮黄昏下，燕阙的神情也变得深沉了起来，“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若一直保持中庸，终究非长久之计，所以我选择了东宫，相等于……是选择了庞家！”
“但……既然圣上如此忌惮太子的母族，为何还要传位给太子，而不是他一直偏爱的祁王？”燕秋词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的疑惑。
燕阙眉心微微皱了皱，若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提及燕宸曦。
沉默了半响，燕阙方才道：“因为祁王的生母。”
“琉璃夫人……”燕秋词疑惑道，“可是昔年，琉璃夫人在宫中恩宠无双，更胜于如今的颖妃，圣上为何如此？”
“难道，仅仅是因为琉璃夫人是外族？”
“琉璃夫人，可并非是普通的外族……”燕阙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色泽，看着燕秋词道：“她可是羽族人。”
纵使是燕秋词也不由一惊，道：“守护着九龙图的羽族？”
“是啊……”燕阙的神情变得幽深起来，道：“自大燕开朝以来，历代帝王对对于九龙图有关的一切都忌讳莫测，更何况本就多疑的圣上呢。”
坐拥天下的天子，自认为掌控一切，可对于那样神秘的、超乎常理的力量，依旧不由敬之甚至是，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