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7）死亡（下）
“这里不让进。”
警察看了一眼想要翻过去的千忆和万眭，很是不爽，以为又是要进去看热闹的人，立刻拦住了他们。
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爱看热闹管闲事的人，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又臭又难看，恶心死人了。
“我们是死者亲属！”万眭立刻亮明了身份。
“身份证明。”警察白了他们一眼，没有立刻相信他们。
“出来时候太匆忙了，没有带身份证。我们真的是死者的亲属，如假包换，能让我们先进去吗？”
万眭和千忆都摸了摸口袋，谁也没带身份证。
“没身份证明谁也别想浑水摸鱼混进去。”警察直接将他们彻底拦下来了，“刚刚那几个人也说自己是死者亲属，忽悠谁呢？现在的记者，为了拍到新闻照片，连脸都不要了，各个都是撒谎精。”
处理这类事件，警察的经验很丰富了。他压根不相信千忆和万眭的话。
“我们真是死者家属啊！”
任凭千忆和万眭怎么说，警察都咬死没身份证明不放人，没办法，万眭只能把千忆留在现场，自己开车回去取身份证。
等到万眭折腾了一趟来回，带来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证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千忆站在冷冷的街头，觉得这天说冷就冷，都快冷到心里去了。
警察见了身份证明，又跟总部核实了一下，才冲着千忆和万眭点点头，放他们进去了。
“不许拍照啊！”进去前，警察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
千忆从来没有见过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后是什么样子的，眼下可真有机会见到了。
当初那个气势汹汹的便宜妈，来找千忆麻烦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本事，耍赖泼皮的功夫比谁都要强，眼下却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瘫在地上，不得动弹。脑浆，血水混成了一团，在地面上四下蔓延开来，仿佛是打翻了红豆糊与豆脑，还散发出血水恶心的气味，让人远远闻着就想作呕。
尸体还没抬走，还在等法医做一些现场鉴定，才能鉴别失足坠落是自杀还是他杀。
千忆心中的难过劲儿又起来了，她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面上，冲着尸体的方向看着，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万眭好一阵子心疼。
他扶住千忆，伸出两只手臂来，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安慰她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呢。”
安慰是最好的良药，有了万眭的温暖，千忆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像是一块大冰块了，终于开始有了些回暖，心也似乎不那么疼了。
然而后知后觉的她，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所有的痛此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万眭拍着她的背，轻轻替她缓着气，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此时无声胜有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千忆才觉得好些，渐渐停止了哭泣，而万眭则恰到好处地给她递过来了纸巾擦擦眼泪。
“谢谢你。”千忆只觉得，此刻的情绪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如果那是身体里的另一个千忆在释放自己的本性，那就让她释放一会儿吧……
那个骨子里就顶顶善良的傻姑娘回来了。
带着她的懦弱和心痛，带着她对这个世间的太多牵挂，回来了。
千忆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向万眭靠近，拼命想要去感受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温度，那种情绪，是恋恋不舍，是满目都是爱恋。
许是傻姑娘千忆不舍得万眭吧……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儿。
抱吧，抱吧，你就放开了抱吧，千忆如是对着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说。
万眭只觉得今日的千忆很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能紧紧抱着千忆，轻轻替她拍着背，嘴上跟她说着：“不怕，不怕，我在呢。”
这一抱，千忆只觉得是永恒。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慢慢的，千忆才察觉到体内那个灵魂在渐渐消亡，带着她的不舍与爱恋，带着她的泪水，从身体里褪下了。
千忆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唤了一声“傻姑娘”，动了动几近麻木的胳膊，从万眭身上慢慢立了起来。
“怎么了？”万眭察觉到怀中人儿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千忆此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理智，淡定地指挥道：“这事理应先通知我爸一声吧？怎么说都是他的老婆。”
“嗯。”万眭点头，“岳父那边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应该也很快就会赶过来。”
“我妈没什么亲戚，也就我一个女儿，虽然我们关系恶劣，给她收拾一下，准备后事也是作为晚辈应该的本分。”千忆并不是真的想要尽这个“本分”，她只是替那个傻姑娘千忆尽一下本分罢了，终究是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
这就当是自己为她做的一件事吧，希望她能心安。
“嗯，都交给我来处理。”万眭也点头，“你不要操心，别难过坏了身子，我心疼。”
处理后事，万眭自诩比千忆有经验多了，当初他爸去世，一切都是他一手操办，又要忙于父亲的丧事，又要接手星光传媒，愣是把他活生生逼“老”了好几岁，瞬间也就成熟起来。
生活逼着人成熟。
千忆倒是对这些细节不太在意，在她心中，早就跟万眭是一家人了，万眭来操这个心，办这个事，她并不觉得亏欠——一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只是，她看了万眭一眼，觉得自己还是亏欠万眭了，自己从来没有跟万眭说过，自己真正的身世和来历，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坦然向万眭说明一切，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吧！
如果万眭可以接受她这奇葩的穿越史，她就真的嫁给他。
如果万眭不接受这种离奇的事情，那他们就顺其自然，反正也还没复婚，从此各自珍重，江湖不再见吧……
想着想着，千忆不自觉地吸了一下鼻子，竟然还有点伤感。
“怎么了？还想哭呢？”万眭察觉到千忆情绪上的不对劲，又将她搂回了怀里。
“没事，想起了一件事，觉得要找个时间跟你说一说。”千忆感慨万千，不知从何说起。
“不急，慢慢说，我们有一辈子可以说……”
耳边，是最温柔的腔调，温柔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