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哭得隐忍悲戚,火候掌握在人见人怜的标准上,桃花眼尾白中透粉,再一吸鼻子,抬眸仰望天际,完美演绎断肠人在天涯。
  最佳男配曲金遥开始抢戏,哽咽道:娘啊,儿子没用,护不住妹妹!
  兄妹一唱一和,令曲傲羞愧难当,指着曲婉婉的鼻子质问:你真在外头造谣你姐姐?
  曲婉婉把头摇成拨浪鼓,双膝扑通砸在地砖上,揪住他的衣袖:爹,我没有,是大哥胡说的,他们总爱欺负我。
  在她眼中,曲今影最爱装清高,不愿在人前服软,上一次哭还是生母去世,跪在灵堂哭了一天一宿。
  她还记得那哭声,压抑却又凄怆欲绝。
  今日的曲今影怕是吃错药了吧,不过是被辱没的闺名就哭得比死了老娘还惨。
  真乃不哭则已,一哭惊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曲傲慌了神,迟迟拿不定主意。
  爹爹,想来妹妹在诗会上只是无心之失。曲今影改变策略,以退为进。
  爹爹,别听姐姐瞎说,我根本就没有说过。
  曲今影用手帕抹泪:既然妹妹说没说,那就是没说吧,还请爹爹不要为难。
  你!曲婉婉梗起脖子,你休要污蔑我!
  住口!曲傲斥责曲婉婉,女儿家如此聒噪,成何体统?学学你姐姐的宽宏大度。
  侯爷,柳二娘不依了,婉婉平白无故被冤枉,一时心急失了礼数也情有可原呀。
  谁冤枉她了?谁冤枉她了?!曲金遥跳脚,诗会上全是雁京贵女,难不成全都耳朵生疮听岔了,要不要把她们请来对峙啊。
  对峙就对峙!曲婉婉道。
  贱人,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曲今影抽泣一声,语调哀婉的央求:哥,别说了,家丑不可外扬。
  曲婉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今夜是大房鲁莽,惊扰了妹妹,还望见谅。曲今影颔首行了一礼,当做赔罪。
  曲婉婉服了,哪有大房向二房赔罪的?哪有嫡女向庶女行礼的?
  这事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戳她们二房的脊梁骨?
  内心慌的一匹:爹爹,她惺惺作态!假模假样!
  曲傲抓回藤条,反手抽她一鞭,抽得她一声尖叫。
  吓得柳二娘冲上去老母鸡护崽:侯爷!
  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在外头口无遮拦,在家里不知长幼尊卑,哪像个大家闺秀。
  曲婉婉面目扭曲:爹爹,难道你就听大房一面之词吗?
  真要为父请人过府与你对峙吗!
  曲金遥求之不得:我这就去写请帖。
  却被温三娘一把拉住,眼含深意地告诉他不可。
  曲今影随即道:家丑不可外扬,请爹爹作罢吧。
  曲金遥: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但见他的好妹妹悄悄飞来个眼色,兄妹心意相通,立马明白了。
  他昂头挺胸做出壮士断腕的悲壮:儿子知错了,甘愿受罚。
  懂事的兄妹,与刁钻的曲婉婉形成鲜明对比。
  曲傲大喘几口气平复情绪,遂就坡下驴,罚大房月钱一月,曲金遥按家法处置鞭二十。
  至于二房,罚月钱半年,曲婉婉儿禁足三月,在息安园内面壁思过。
  接着,他像个老渣男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任凭二房苦苦哀求也不曾心软。
  你们兄妹二人!柳二娘咬牙切齿,恨不能咬掉曲今影一块肉,狼狈为奸,唱了一出好戏!
  曲婉婉:你和你娘一样,表面高贵,实则比谁都龌龊,比谁都会恶心人!
  曲今影不以为意,像一只羽翼丰满的白天鹅,柔弱无助荡然无存,优雅的转身,行至门边时突然停下,拿出后宅之主的威严道:二房不知悔改,掌嘴二十。
  曲今影你敢!别以为爹爹宠你,你就在家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了!曲婉婉道。
  小杨柳一巴掌甩她脸上。
  狗奴,敢打我!曲婉婉从震惊中回神,刚要还手,就遭大房的几位妈妈死死摁住。
  反了反了!柳二娘立刻指示二房的女使反抗,司徒妈妈首当其冲,凭借身材优势撞倒了小杨柳。
  场面乱成一团,炸开锅了一般。
  谁要敢拦,统统家法伺候。曲今影不怒自威,怒斥大家住了手。
  小杨柳一脸扬眉吐气,自地上爬起来,扯住曲婉婉的头发:二小姐,您忍一忍,还有十九个巴掌。
  她和几位妈妈配合着,将人带去祠堂,摁倒在曲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卷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二小姐得罪了。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问候曲婉婉的俏脸,肿出老大一块。
  狗奴,等我禀明爹爹有你好受的!
  啪,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接着是第三巴掌,第四巴掌,每一掌都响亮清脆。
  曲婉婉的嘴角渗出血。
  别打了,别打了。柳二娘哭喊着闯进来抱住曲婉婉,要打就打我吧!
  奴婢哪敢打您啊?小杨柳冷笑。
  柳二娘只好跪行到曲今影脚边,一改之前的嚣张,软言细语的求饶。
  可怜天下父母心,县主你可怜可怜我这当娘的,放过你妹妹吧!
  曲金遥高抬下巴,像只斗赢的公鸡:柳二娘哪里的话?她挨二十巴掌我挨二十鞭子,怎么我能挨她就不能挨?
  他往蒲团上一跪,招呼家丁用鞭子狠狠抽他,配合着叫了几声,不忘嬉皮笑脸的回头冲柳二娘挤眉弄眼,一副挑衅。
  柳二娘气的面部肌肉抽搐,强忍屈辱低下头颅:影儿,你一直宽宏大度
  那也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之。曲今影讽刺着。
  是是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保证回去就撕烂这死丫头的嘴,叫她再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
  二娘,曲今影居高临下的觑她,我今日责打婉儿不是为了泄愤,只因她以下犯上。于私,我是她长姐,嫡庶有别,于公,我是太上皇亲封的县主,我是主她是奴。
  记住了,记住了,她知错了,求你饶了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是说饶就能饶的。
  曲今影你别欺人太甚!柳二娘终究没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11章
  小杨柳又甩出一巴掌打,音色比之前的都要脆,直将曲婉婉打趴了下去。
  温三娘就站在曲今影身侧,拍拍她的肩头:县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好?
  要是换了别人来劝,曲今影绝对不会领情,如果放过二房,日后如何管教内宅的奴仆们。
  可温三娘助她逃过一劫,是救命恩人,她需得知恩图报才是。
  浓云密布的眉宇间有了松动:小杨柳,打了多少掌了?
  回县主,十二。
  行吧,婉儿也累了,回息安园思过吧,剩下的八个巴掌等禁足结束再来领吧!
  此时的曲婉婉瘫倒在蒲团上,头发半散开,像一只快要断气的落水狗,仿佛经历了漫长的酷刑。
  却是不肯服输的眼露凶光,狠狠盯着小杨柳。
  一边的曲金遥也领完了罚,翻身一躺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饱睡了一顿似的,抻抻懒腰:真舒服。
  接着捧住肚子嘲笑曲婉婉的脸肿得像一颗巨型石榴。
  曲婉婉由柳二娘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路过曲今影时,放下狠话:咱们走着瞧。
  .
  日子又重新归于平静,转眼来到了八月。
  曲今影后颈的伤已经痊愈,那处皮肤细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她每日晨起梳妆,会下意识的摸一摸,暗骂几遍昏君无耻。
  采选秀女也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个繁琐而漫长的过程,由内务府全权操办。
  先在全国官家贵女中挑选未出阁的少女五千名,经过初选、复选两轮裁汰。
  某稍长、某稍短、某稍肥、某稍瘠,皆扶出之。
  耳、目、口、鼻、发、肤,腰、肢、肩、背有一不合法相者去之。
  更有宫娥之老者引之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扣其肌理。
  仅留下五十人,进入最后的殿选。
  各房正吃着午饭,听闻这一噩耗相继赶到前院接旨。
  圣旨内容冗长,大意是勇毅侯三代忠良,赐予特殊优待,两位女儿跳过海选,直接进入决赛圈。
  曲傲怀揣踩到屎一般的心情接下圣旨,照规矩打赏传旨的内官。
  内官哪里敢接未来国舅爷的钱,连连摆手: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日后千万别忘了奴才。
  曲傲咬紧后槽牙,你他娘的的确很难忘。
  等到人离开,柳二娘喜极而泣道:想不到我的婉婉也能进宫,真给娘长脸。影儿啊,你是姐姐,日后在宫里头要多多照拂你妹妹。
  是可忍孰不可忍,曲金遥破口大骂:呸,你才进宫,你全家都进宫。
  曲婉婉立马蹲福:多谢哥哥的祝福。
  曲金遥有被气到:老子总有一天要朝这朵白莲花泼粪。
  影儿,你莫急,为父这就去向太后娘娘说情,凭她与你的母亲交情曲傲双手背后,来来回回的疾走几步。
  曲今影仰望碧蓝的天空,怅然道:只怕要我入宫本就是太后的意思。
  闻言,曲傲刹住脚。
  他曲家本是腐书网,当年他和父亲都曾任白鹿洞祭酒,门生数以千计,能入朝为官者,皆自奉为白鹿党。
  之后他弃文从武,娶了曲今影的母亲,和坐拥十万镇北军的花家结亲。
  如果两个女儿入宫,曲家算是投入昏君麾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为她的皇儿真是操碎了心。
  曲今影喃喃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又说想在西城门外布施,救助逃到雁京的豫州灾民。
  内务府最近很忙,他们在赶制一份特殊的礼物,类似黑火.药,却没有杀伤力。
  皇帝为其取名为烟花。
  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啊,他们不敢辜负皇帝的浪漫,废寝忘食,忙得跟陀螺似的。
  暑气熏人,燠热难当。
  易东坡去冰窖取冰块,打算放到养心殿帮卫燕思去去热,路过造办处时,顺带看了一眼,探究烟花到底是何方神物?
  当其绽放在天空中的那一刹,他直呼妙哉。
  回到养心殿,就对刚刚午睡完毕的卫燕思一通拍龙屁。
  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人间哪得几回瞧?万岁,您真乃神人也。
  卫燕思很受用,内心升起了理科生的自豪,放下朱笔说:晚上看起来更美。
  易东坡猥琐的笑:是给清慧郡主准备的吧?
  当然。
  卫燕思把春来唤进来,催他赶快去一趟勇毅侯府,请清慧县主出府一叙。怕影响人家的闺名,还特意嘱咐春来记得乔装改扮,别让人认出来是养心殿的太监,免得再惹出流言蜚语。
  春来即刻去办,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愁眉苦脸道:回万岁,勇毅侯府的人说清慧县主出远门了。
  这种借口一听就在糊弄人。
  卫燕思问:有说去哪了吗?
  他们不愿意告诉奴才,好在奴才运气不错,门口等了一等,见到清慧县主的贴身丫鬟小杨柳偷偷跟着她到了西城门,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清慧县主?
  正是,勇毅侯府在那处搭了一个粥棚救济灾民,清慧县主负责主持呢。
  易东坡喟叹:清慧县主人美心善呀。
  人的确是美,日后弑君起来就不见得善了。
  卫燕思当机立断:走,出宫。
  易东坡捂住受惊的小心脏:万岁,奴才的屁股刚刚痊愈,再也经不住折腾了,您答应过太后要在宫里好好呆着,君无戏言呐,太后怪罪下来,奴才怕是老命不保了。
  卫燕思微露讥嘲:你要再多嘴,朕现在就让你老命不保。
  易东坡学着乌龟缩了一下头。
  和上回一样,她还带上了风禾这位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
  不想引人注意,他们各换了身朴素的衣裳,又弄了一辆朴素的马车,颠颠簸簸的抵达西城门。
  在首辅卢池净的主持下,这处已经建立了收容灾民的福坊和医坊。户部拨调了银钱、粮食和药材。吏部拨调了人手。太医院的御医和医丁也来了一大半。
  只是灾民来的太汹涌,救护队伍组建的太匆忙,没有规整的纪律,仍有大量的灾民无处可归。他们破衣烂衫瘦骨嶙峋,歪歪扭扭的倒在城墙根儿下。
  卫燕思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叫了停车,不顾易东坡的阻拦跳了下去。
  立马有一面黄肌瘦的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来向她乞食求。
  公子,您行行好吧。
  易东坡和风禾连忙护她在中间。
  她看着这个女人一会儿:朝廷不是派下粮食了吗,听说勇毅侯府也搭了粥棚。
  女人虚弱道:灾民太多了,不够分。
  不可能。卫燕思笃定道,你再去前头瞧瞧,朝廷下发了一百担粮食,够雁京灾民吃上一个月的。
  女人似是没有力气再开口,勉强大喘了几口,脏兮兮的脸庞上眼睛黑白分明,闪烁着满是希冀的光:您有吃的吗,给一点吧,我只在昨天从粥棚讨到一碗粥,孩子要挨不住了。
  卫燕思于心不忍,摘下腰间的钱袋,将银子放进她粗糙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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