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容离更是不解,为何要收回,莫非是因它要走?
华夙坐着不动,也许是法力不支,也许当真走了。
容离神色恍惚,如此想来,我娘果真不是洞衡君,洞衡君更像是跟在她身侧那东西,可她若不是洞衡君,又能是谁,他们间又有何干系?
她本还以为丹璇的身世就算再离奇,也终归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凡人,现下在心里一捋,她娘亲怎可能是什么平平常常的凡人
我也想知道。华夙拿着那银镯,抬高了手细细看着,只是这躲躲藏藏的,着实不像洞衡君,反跟什么怕光的小鬼一样。
她轻声一嗤,若真成鬼,那他害我至此,自个也未好到哪去。
容离回过头,只见华夙还在看着手里的银镯,明明神色很是不屑,却偏偏看了好一会也未见收敛目光。她道:也许在单府寻不到你想要的解释了。
华夙淡声:未必。她往银镯上吹了一下,原本有些泛浊的镯子登时变得又白又亮,好似刚打出来的。
容离看直了眼,轻声道:你这是要戴上么。
华夙眼一睨,把镯子往黑袍下一揣,不戴,但既然你执意要送我,那我只能好好待它。
容离觉得有些好笑,这鬼明明都收了,还装得好似十分不情愿,当即道:你若不想要,那便还我,这本就是一对镯子,拆开还显得孤零零的了。
华夙已把那镯子揣好了,冷冷斜她一眼,送了我还要收回去?
容离哪里敢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祖宗是不高兴了。
华夙将黑袍抚平,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斟酌起方才那嬷嬷说的话。
容离也还云里雾里的,迟疑着道:我娘割魂转世,莫非是先前的身份见不得人?她投生之处留下了洞衡君的冷木香,后来身侧还跟了一东西,若那东西是洞衡君,如此想来,洞衡君岂不也和她一起东躲西藏?
华夙嘲弄道:他助慎渡害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下和鬼一样东躲西藏,莫不是慎渡要杀/人/灭/口?
她轻蔑一嘁,他当不至于被慎渡吓成这模样,到底是个散仙。
容离讷讷道:那洞衡君,你虽未见过他,那可有听闻过他的事?
华夙鼻间轻哼了一声,眉目间倒未露出什么厌烦,神色冷淡漠然,洞衡君乃是散仙,虽说是散仙,但能耐不小,只是不愿归九天管束,轻易不会死,且有洞溟潭护身,哪是那么容易被害的。
洞溟潭还是什么防具不成?容离讶异。
华夙颔首,不能说是防具,但我偶有听闻,得了洞溟潭后,真身便与其相融。这洞衡君深居潭底,潭深三千丈,底下宛若冰窟,寒冷刺骨,寻常人进不得。见不得他,若想要他性命,便只能从洞溟潭下手,可洞溟潭坚不可摧,我还未见过谁有能耐将洞溟潭劈裂填实。
这么一听,那洞溟潭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
容离细眉一皱,想来洞溟潭出了什么事,否则他又怎会从里边出来,还躺进了一口棺材里,若是如此,那潭下得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令他在外逃匿。
我只想知,跟在丹璇身侧的是不是他,他如何落至这地步与我无关。华夙神色沉沉,当年若非是他,我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也算是
她话音一顿,似笑非笑:罪有应得。
容离微微张着唇,半晌没能说出话,这里头的恩恩怨怨她并不了解,她现下只想活命。
她垂着眉眼思索,眼帘陡然一掀,虽说已过去这么多年,可既然那东西在丹璇身侧跟过多时,想来是有留下什么痕迹的吧?
她说得犹犹豫豫的,过了这么久,当真还有痕迹么?
华夙摇头,这单府干净,现下看来是没有鬼怪妖邪踯躅在此间的。
容离眸色一黯,那岂不是再没有别的法子追查此事了?
华夙淡声道:现下没有,但日后未必还是没有。
容离只好颔首,往华夙那黑袍一瞅,小声道:不如再把那只鱼捉出来问问?
那青皮鱼妖被裹在帕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裹臭了。
容离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华夙那倾靠了点儿。
华夙睨她,闻什么呢。
容离被当场识破,索性道:闻你身上有没有鱼腥味。
华夙登时变了面色,那你再细细闻闻。
容离看她肃然危坐,不像是会忽然动手的样子,于是还真又靠近了些许,鼻翼微微翕动着。她向来喜净,受不得这些古怪的气味,身边若是有什么怪气味,一下就能闻出来了。
她俯着身,知晓那青皮鱼妖被华夙揣在了袖袋里,故而低着身去嗅。
华夙冷不丁抬手,往她背上按了一下,这正俯着身的丫头一个不经意,差点挨上了她的侧腰。
容离浑身僵着,好似拉满弓的弦,手匆匆伸了出去,扶上了华夙的膝。她仰起头,发丝散落在脸侧,显得那下颌更为尖俏,一张唇倔强地抿起,好似在埋怨。
华夙撩开了裹身的黑袍,从袖袋里把那包着青皮鱼妖的帕子拿了出来,拎至容离脸前,怎么样,嗅到了么,我是腌入味了么。
好一个腌入味,容离忙不迭直起腰避开,斜斜看向那裹成一团的帕子,心想若是华夙把这帕子还给她,那她定是不要了。
华夙将帕子抛到了桌上,身上是一点儿腥味也没沾上,甚至周身还冒着馥郁幽香,很淡,淡得很是清冷,像极兰花。
容离坐直了身,没腌入味。
华夙一个挥手,帕子便自行展开了,里边的鱼躺着一动不动,眼也不带转,就跟死了一样。
这鱼只是被帕子裹了起来,帕子上未施什么术,故而它是能听到旁边人说话的,现下分明是在装死,装得分外熟练,摆明已不是头一回了。
华夙定定看它,冷冷一哂,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青皮鱼妖依旧动也不动,在桌上躺尸。
华夙气定神闲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既已在犬儿山上守了那么久,想来也该知道丹璇和洞衡君是什么关系。
她一顿,又说:你守了那么多年未守出个结果,也不知从别处下手,这么守下去,怕是守到你寿命到头,才未必见得到洞衡君。
青皮鱼妖闷声不响。
华夙轻嗤,罢了,留你何用。
说完,她掌心一翻,一簇幽蓝的火焰骤然燃起。这火焰蓝若汪洋,看着是冷的,叫人一时猜不出,这火若是落在人身上,是会烫得皮肉俱焚,还是会被冻成一堆冷骨。
青皮鱼妖瞪直的眼这才转动了一下,尾巴蓦地一甩。
华夙掌心火焰静静燃着,不见摇曳。
青皮鱼妖一个甩尾,陡然从桌上扑通落地,转瞬间化作男子模样,哑声道:冷木香千年不散,洞衡君又向来谨慎,若是有意隐身匿迹,定不会让那香气留在犬儿山上,想来是特意如此,便是想令旁人知晓,他还会回去。
华夙鼻间轻哼,你想与洞衡君心有灵犀,我看洞衡君可未必会依。
青皮鱼妖颓唐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洞衡君还是未现身。
容离细细打量着这鱼妖的神色,话本里的妖可会骗人,不知这妖是不是也在扯谎。
青皮鱼妖又道:半句不敢欺瞒大人,现下洞溟潭已快要枯竭,洞衡君再不回,潭中鱼妖怕是都会为之殉葬。
华夙眉一扬,洞衡君为何要出洞溟潭?
青皮鱼妖垂着眼,肩颈紧紧缩着,怕虽怕,却未颤抖,小的不知,小的独自离了洞溟潭,只想寻回洞衡君。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洞衡君回去,洞衡君若真想要你们那破潭子,想来早该回去了。华夙意味深长道:洞衡君当年帮了慎渡,慎渡应当给了不少好处,现下不投奔苍冥城,反倒在凡间东躲西藏,总该不是在怕我报复。
容离垂着眼,捏着自己的指尖。
青皮鱼妖没吭声,头发乱腾腾的,此时若在跟前放一个碗,当是能上街乞讨了。
华夙揶道:洞衡君倒也不必躲我,我若是要追究起当年之事,他还得往后挪挪,待将慎渡了结了,我再去向他讨个说法。
青皮鱼妖听得毛骨悚然,我当真不知君上为何要离开洞溟潭,亦不知他去了何处,若是知晓,我也不该在犬儿山上守那么多年。
华夙嫌厌地睨过去一眼,还以为捕到一条有用的鱼,不想只能给垂珠加餐了。
青皮鱼妖本还不知垂珠是个什么,在听见角落里传出一声细细弱弱的猫叫时,浑身寒毛直竖,大人,使不得。
华夙笑了,憨东西,守了那么久未守到洞衡君,也不知回去问问潭下老鱼,你不知道的事,那群老鱼未必不知。
这青皮鱼妖一听,竟是左右为难,我走前问过,他们死活不说。
华夙看这鱼妖脸上泛绿,一片片鳞又浮上侧颊,不情不愿地屈起食指,弹去了一滴水。
水滴跟银珠一般,在青皮鱼妖脸上炸开花。
鱼妖得了这带了灵力的水,侧颊鳞片隐了下去,面色也跟着恢复正常。他忙不迭拱手,多谢大人。
华夙淡声道:先前他们不说也就罢了,现下洞溟潭干涸在即,他们也该急了,你再回去问,他们未必还会瞒,许是他们已知晓洞衡君所在了,你在凡间逗留多年,白忙活一场。
鱼妖豁然开朗,也不知是不是鱼的脑仁小,这妖也不怎么聪明,若非有旁人指点,许是过了千年还在犬儿山上守着。
大人所言极是,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华夙嘲弄道:先前还冲我摆脸色,现下还奉承起来了。
鱼妖闷声不言。
容离想了想,觉得这妖之所以这么傻,定是因为真身的脑仁太小了。
华夙忽地抬手,从发辫上扯下了一只不足尾指大的银铃,铃里没有铛簧,故而不会响。
她平静道:你走吧,回洞溟潭去。
鱼妖讶异:那我当真走了?
速走。华夙面无表情。
鱼妖转身时,她将银铃掷了出去,轻飘飘的,还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那银铃挂在鱼妖乱腾腾的发上,不知怎的,竟挂得牢牢的,怎么也没有落下来。
容离看着那鱼妖化作一缕绿风从窗缝钻了出来,这才敛了目光,斟酌着道:你是不是想借他来打探消息。
不然我为何放他走。华夙冷哼。
可丹璇容离皱起细眉。
华夙拨了一下松散的发辫,手一拂,发饰上蓦地又长回了一只银铃。
丹璇与洞衡君关系紧密,非同寻常,只是没想到,你竟能与那洞衡君也扯上干系。
容离气息骤滞,心高高悬着,小声道:可这并非我能选的。
华夙轻哂,我又不会将仇怨报复到你头上,急什么。
容离捏着自己的手指,那你万不能说话不算话。
华夙见她垂头沉默,眼睫可怜兮兮地颤着,这就怕了?
容离抬起眼,眼睫颤巍巍的,我怕你要我母债女偿,仔细想想,我好似没有什么是能赔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3=
这几天有点事,所以会更得少一点,么么啾呀
第75章
翌日无事,容离在院子里坐了大半日,到傍晚时,那单家大姑娘不知去了哪儿,竟未上桌吃饭。
单栋皱眉问:挽矜向来懂事,今儿是跑哪去了?
单金珩望向单筠:她可有说过去哪?
姐姐说是出门办些事,吃饭不必等她,她在外边吃了再回来。单筠低着头,目光闪躲。他本就一副流里流气的打扮,这一闪躲起目光,怪有些贼眉鼠眼的。
单金珩冷起声:胡闹,一个姑娘家,出府这么久不见回来,也不差人回来说一声。
单筠抬起眼,目光摇摆着,姐姐定会早些回来的,爹便莫要担忧了,她总归不会在外边太久,许是遇上什么相熟的人,便多说了几句。
闻言,单金珩神色不悦地点了一下头。
容离早知那单府的大姑娘不大待见她,又思及先前从三个丫头那听到的只言片语,想来这单挽矜是去找道士来做法了,还东遮西掩的,好似做法这等事见不得人。
以往在祁安时,容家说请大师便请大师,从未对外掩瞒,报酬给多给少罢了。
容离执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嚼着菜,一声也不吭。
华夙在她身侧站着,淡声道:单家那丫头怕是打了什么主意,她不同府上的人说,也不知是在顾虑什么,总不该是怕单金珩说她尽琢磨些歪门邪道。
容离不解,若猜准了会被责怪一番,为何还要瞎折腾。
待这饭吃完,单挽矜仍是没回来,单金珩面色越来越沉,挽矜同谁一起去的,这天都要黑了,还未归府,府上就没一人知道她去了哪?
单筠低眉敛目,畏畏缩缩的,平白添了几分鄙俗,不知,她未同我细说,想来也该回来了。
自家的孩子,单金珩又哪会看不出他在遮掩,当即道:你们姐弟二人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单筠忙不迭开口:不曾瞒过爹娘,况且有何好瞒的,总归不会是在外做坏事。
单金珩厉声道:一个姑娘家还能做什么坏事。他越想神色越沉,脸黑得厉害。
华夙在边上轻嗤,作恶还分是男是女?
容离执筷的手一顿。
好了。单栋皱着眉头,又不是头一回到皇城,还能走丢不成。
单金珩摇头,近段时日边隅不大安稳,似乎有敷余的人混了进来,我哪是怕她走丢,是怕她被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