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路修远没想到他能回答,愣了一下,接着他唇角微扯,朝着楚净川看的方向看去。
那铜炉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水气腾腾远景中,雪山有些模糊不清了。
树下的人却变得格外清晰。
路修远看了半晌,忽然道,那个人,他眯了眯眼说,我好像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路哥,小心师兄吃醋!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
楚净川皱眉,见过?
路修远目光还盯着白袍男人,情绪有点不对劲。
鹤莲君,楚净川抿了抿唇,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能看到紧绷的脸颊线,半晌,他嘲讽道,你梦里见得?
鹤莲君已经作古数千万年,在说什么鬼话?
路修远迈脚,他脸上收了笑,带了少见的严肃:他是鹤莲君?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离的再近些,把人看清楚。鹤莲君卧在榻上,同旁边的小童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处格外和谐。
他不知不觉的立在卧榻旁,瞳孔幽深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愣了半晌,他倏然伸出手,那动作似乎想要轻碰榻上男人的脸。
楚净川看着一幕觉得有些刺眼。
他捏着剑的手指捏紧,骨节因为力道微微泛白,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然而,当路修远的手碰到鹤莲君的那一瞬,整个雪山剧烈摇晃。
榻上的男人和小童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变为虚影。
只听咔嚓一声,幻境普通铜镜一般,应声而碎。
路修远的手还悬空在半空中,做了个想要抚摸的姿势,他低垂的目光中很是茫然,看起来有点难过。
只听他小声道:怎么碎了?
楚净川冷着脸说了句,走,幻境要榻了。
也不等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路修远好大一会儿才跟上来,他眉眼带笑,看神色又恢复了之前,只是偶尔目光扫过的时候,又能让人看到他的失落。
师兄,他看着前方的雪地,目光暗淡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你等等我。
楚净川越走越快,没有一点儿要等他的意思。
四周又变成了巷子口的长道,路修远扶住他的肩,迫使他停了下来。
楚净川抬眸看向他,发现这人的本来摸身高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于是更不爽了。
他冷笑了一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师兄,路修远垂眸看着他,他拉长调子,你这模样,很容易让我误解的。
误解什么?楚净川冷冷的看着他。
路修远笑着说:误解你这是在吃醋。
楚净川用一副你在讲什么鬼话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路修远觉得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就哄不回来了。
他表情变的正经了一些,转移话题问道:师兄,咱们这是出了幻境了?
楚净川本不想搭理他,转身离开的,奈何肩膀被那只手臂环住,根本动不了。
他垂着眼皮,只能道:没有,还在幻境内。
路修远低头思索半晌,又道:师兄如何知道?
这巷子两道的人家,楚净川瞥了眼两侧,你没发现他们的门,都是反的吗?而且门框上如此干净,连个门神对联都没有贴,绝对不是现世。
路修远心思都在楚净川身上,哪里关注这么多,如今他侧眸一看一看,果然如此。
师兄好厉害。他毫不犹豫的夸赞。
闻言,楚净川眼角抽了一下,他抬首将那人的胳膊挪开,别用这张脸这么对我说话。
路修远看着他又泛红的耳尖,嘴角一扯,为什么?师兄刚才不是还夸我好看。
楚净川:闭嘴。
路修远挑眉,闭了嘴。
两人在周围又转了一圈,直到最后绕到巷子的最末端。
那里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围墙下长了几棵竹子,四周种了着花草,草丛中卧着一只大白猫。
若不是院子里窗户下站着的那只恶灵,楚净川一定会认为这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他们两人缓步走了过去,原本以为会像在之前的雪山一样,无论是鹤莲还是小童都看不见他们。
结果,两人刚进去院子里,那只恶灵就倏然抬起了头。
这只恶灵同之前的那一群不同,他的模样秀气,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有脖子里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
然而,就是这般温和的士兵,在见到两人踏进院子的那一瞬,倏然变了副样子。
黑色煞气从他嘴中眸中散发出来,他面目倏然狰狞,朝着两人奔了过来。
楚净川下意识的挡在路修远前面,他的剑拔开的那一瞬,才想起来身后的这个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动作一僵,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楚净川微侧首,板着脸问他。
没什么,路修远说,觉得师兄他似乎在想形容词,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特别可爱。
可爱你妈。
楚净川忍住了爆出口的冲动,觉得自从路修远上山之后,他的脾气就暴躁了不少。
他目光移开,不再打理他。
那只恶灵动作很快,眨眼间就窜了过来,楚净川皱眉。
毕竟一般的法术在幻境里对恶灵无效,而且他能感觉的到,这只恶灵比之前遇到的那一群,都要难缠的多。
恶灵的手像一只枯鹰的爪子一样像二人袭来,路修远像是在打量他,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楚净川皱眉,伸手一把将人拉开,恶灵的爪子险险的从路修远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细丝血痕。
路修远手指在脸上捻了一下,轻啧了一声。
楚净川看着他的动作冷笑嘲讽道:见过鹤莲君之后,魂丢了不成,躲都不会躲了。
路修远闻言,倏然抬头,看向楚净川,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欣赏了一会楚净川的神情,刚想张嘴说些什么,那只恶灵又吼叫了一声,朝着两人再度扑了过来。
楚净川目光一凌,倏然,一道清丽的女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只听她哑着声音道:缚郎,住手。
恶灵的动作僵住,脖子僵硬的回头。
接着,门帘被纤细苍白的手挑开一半,楚净川侧眸,见一位穿着杏色长衫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缚郎,姑娘手拿丝帕,掩嘴咳嗽了几声,莫吓着客人。
她看见外人毫不意外,像是早已料到,又像是稀疏平常。
只见对着楚净川和路修远两人微微一颔首。淡声道,二位进房间来吧。
楚净川同路修远对视一眼,跟着姑娘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很是简洁,两人在木桌前落座,看着恶灵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站在门口。
那姑娘似乎身子骨不大好,很是虚弱,她又闷声咳嗽了几声,对着恶灵道:缚郎,你也进来吧。
恶灵不动,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站着。
二位见笑了。
楚净川并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爱好,摇了摇头,开门见山道:你就是李姑娘吧。
李静姝对于两人知道自己的名讳并不惊讶,她走在桌子旁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茶是用竹叶泡的,楚净川看着青绿的竹叶尖在水中舒展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自幼生活在青峰山上,唯一接触过的女孩子还是路漫漫,却是个冒牌的。
李静姝坐下,似乎看出楚净川不善言谈,她在对面落坐,善解人意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可。
路修远手中拿起茶杯,抿了一下,看向门口的恶灵道:这位
李静姝也转头看向门口,黑眸带着笑意,原本病态的脸都被这一笑冲淡不少:这是我未婚夫,缚清。
李姑娘,楚净川皱眉,这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心人家未婚妻的面喊人家恶灵,似乎有些不礼貌。他含糊了一句,换了一种说辞:他们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世间阴阳中和,因为怨气太深,或者执念太深,出现一两只恶灵很正常。
只是,很少有一次性出现这么大批的情况。
房间寂静,李静姝笑容暗淡了一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中的水气升腾,映照的她眸眼氤氲。
半晌,她才道:他们都不是恶人,他们只是离不开这里。
路修远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她们的手有些抖,他们曾经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
楚净川了然,毕竟那群人身上穿着战服,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死去的?
但是,若是在战场死去,绝不会出现如此大的怨念。
呵,李静姝冷笑一声,又闷咳起来,对啊,他们是在战场上去死的。她手紧握着茶杯,但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战场上,死在了自己的守卫的国土上,死在了自己的亲人面前,死在了自己效忠的君主手里。
她目光中掩着仇恨,牙齿紧咬在一起,她道:他们从死人坑里爬出来,却没料到君主围杀,八千将士,死无全尸,一个也没有剩下。
楚净川皱眉,倏然脑中有什么清明起来,他们的将军是
李静姝看着缚清,一字一句道:沈奕白沈将军。
楚净川面上一沉,眼中晦暗。
沈将军心甘情愿的伏诛,就是因为亲人和手下的将士。
如今,高位上那人却能如此阴毒,转头就将八千将士杀得一个不剩。
路修远也收了笑意,目光凌厉,神色变得阴沉。
李静姝觉察到两人的情绪,你们认识沈将军?
沈将军生死不明,失踪了很久,她脸上倏然划过一点希翼,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缚郎他执念太重,她喃喃说,若是能再见沈将军一面,可能就能安心的走了。
沈将军当初受刑,只有宫中的人知道。
狗皇帝对百姓和将士封锁消息。
他现在楚净川看着李净姝的神色,抿了抿唇。
我们就是为了沈将军来了,路修远接着他的话道,那些将士都是你缝起来的?
李静姝点了点头,你们说是为了沈将军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将军他
路修远点了点头。
李静姝就懂了,她倏然就笑了,眼角笑出了眼泪。
她早该知道的,那皇帝又怎么会放过沈将军,是她太真。
她大笑几声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倏然,一丝血迹从唇角流了出来,殷红又刺眼。
楚净川:李姑娘?
带我去吧。李静姝说。
路修远看着她似乎马上就能倒下的身子骨,你的身子?还能支撑吗?
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普通的缝尸匠本没有什么忌讳的,可李静姝不同,她消耗的是自身的气数。
她想让那些将士们能安心的离开,就把他们斩断的残肢一点一点儿的缝合起来,连带着他们被斩断的灵魂。
然而,她为了那些兵士消耗体力太多,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楚净川心中倏然又一丝不忍,她为了别人做到如此地步,值得吗。
她的身体已经如此,看完沈将军之后,恐怕性命不保。
他站起身来,你
走吧,李静姝目光看向缚清,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楚净川闻言,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刺的他难受。
她转头看向缚清,声音温柔道:咱们一起去看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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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那一刻,路修远又恢复了女装的容貌,李静姝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沈奕白的帷帽已经被摘掉了。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原本在一旁吵闹的恶灵倏然消了声。
一直浑浑噩噩的缚清来到沈奕白,突然喃喃的张了口,呢喃不清的说了句:将军
恶灵们齐声哀嚎,哀鸣声似乎要把幻境震碎。
楚净川这次没说什么。
路修远同他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
牧芸瑾哭的稀里哗啦,同那群恶灵一起哭,嘴里一直嚷嚷着对不起,要是提前知道,绝对不会捉弄你们。
何苇航手握成拳,骨节泛白,他目光哀凄的看着沈奕白,他看着沈奕白眼角倏然流下一滴血泪。
那颗泪像一根针,扎在何苇航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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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姝起针的那一刻,一直紧闭双眼的沈奕白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