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无价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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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茜的问候之下，漆黑的死气世界里，突然迎来一阵压抑的沉寂。
王妃便沉默了下来，直到许久以后，方才淡淡的出声。
“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吗？”
闻言，洛茜没有做出回应，反而眼眸一阵波动，泛过一丝苦涩。
没办法。
“您果然就是莱尼大人呢。”
洛茜终于确认了这件事。
在此之前，虽然洛茜以及希恩都已经初步猜测到了王妃的身份，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而已。
直到这一刻，随着王妃的应下，猜测才变成了现实。
洛茜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先祖，那位勇者密特拉的妻子，密特拉王国的初代王妃，竟是不仅存活了千年，还成为了所谓的【死亡大灵体】的拥有者，通过算计帝国，算计人族，乃至是算计世界，最终不可思议的成为了超脱级存在的事实。
这位先祖，如今就变成了王国的敌人，乃至是三大种族的敌人，在魔人达纳斯的身边助纣为虐不说，更是亵渎了两名勇者，将他们化作死灵，随意操纵。
勇者之妻，竟是成为了操纵禁忌魔法的邪恶之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对此，洛茜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咬住了嘴唇。
“为什么？”洛茜便沉声质问道：“为什么像您这样的人，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呢？”
这句话，从洛茜的口中响起之时，换来的不是别的，正是王妃的嗤笑。
那是讽刺他人，讽刺自己，讽刺自己，亦讽刺眼前的后裔的笑声。
“像我这样的人？”王妃就讥讽似的道：“那我问你，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洛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见状，王妃显得更加讽刺了。
“你了解过我吗？知道过我的想法和心情吗？”王妃冷冷的道：“既然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呢？”
洛茜陷入了沉默。
王妃却反而打开了话匣子，对着洛茜发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是勇者密特拉的妻子，王国的初代王妃，不应该与王国为敌，也不应该与世界为敌。”
“那是不被允许去做的事，更是王国的耻辱，根本无法原谅。”
“这不怪你，毕竟以前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妃面露怀念之色，眼神却越来越阴冷。
“以前的我，一直都觉得，我是被那个人选中的伴侣，是他的爱人，作为勇者之妻，应该以身作则，向他人展示正义、善良、优秀、贤淑的一面。”
“这样才能不给他丢脸，也不给别人看笑话，认为我只是一个走了运才被勇者看上的女人。”
“我甚至为此奋斗了近乎一生，在战争结束，婚礼也结束，成为了密特拉王国的王妃以后，立马以身作则，竭力的帮助他建立国家，建立新的秩序。”
“只可惜，我做的这一切，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王妃的语气里已经是出现了憎恨的情感。
“我换来的只是那个人虚伪的称赞，虚伪的满意，乃至是虚伪的爱情。”
“不管我做的有多好，他都只会露出极为勉强的笑容。”
“不管我有多努力，他看向我的眼神都只有愧疚。”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的面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王妃一字一句的吐露心声。
“那个人，那个勇者，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
“哪怕我为他竭尽全力。”
“哪怕我为他付出一切。”
这些话语，令得洛茜更加的沉默了下来。
若是换做以前，洛茜大概很难理解王妃此时此刻的心情。
可现在的洛茜，却能够理解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王妃的爱，却是显得那么沉重，那么令人觉得同情。
毕竟，勇者密特拉当初真正爱的人，不是这位莱尼公主，而是现任的精灵女王。
他痴迷于精灵女王的美，曾一度向其求爱，却遭到了拒绝。
拜此所赐，勇者密特拉求爱不成，心灰意冷之下，方才娶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女仆。
那个女仆，就是埃雷依的莱尼公主，因密特拉而毁灭的埃雷依的遗族，被那位勇者带在身边，最后成为了勇者的妻子，王国的初代王妃。
也就是说，勇者密特拉对这位妻子抱有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如同王妃所说那般的愧疚。
因为逼不得已而摧毁了人家的国家，那位勇者不得不愧疚。
因为人家明明协助了自己，自己却反而害得对方无家可归，那位勇者不得不愧疚。
结果，那位勇者大概是为了补偿对方，弥补对方，方才让对方以女仆的身份待在身边，却又因为求爱不成的关系，心灰意冷之下，方才娶了对方，导致又一层的愧疚。
可以说，勇者密特拉对这位莱尼公主抱有的情感，便只有浓郁到了极致的愧疚，而没有半分的爱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莱尼王妃越是对他无私奉献，越是不顾一切的帮助他，为他出谋划策，竭尽心力，那那位勇者就越是愧疚。
偏偏，莱尼王妃又是真心爱着那位勇者，乃至是从小便憧憬着那位勇者。
为了他，莱尼王妃不顾祖国的安危，帮他完成了任务。
为了他，即使祖国被灭，莱尼王妃依旧无怨无悔，不惜成为一介女仆，都要跟随在其身旁。
为了他，成为王妃以后，她又竭尽心力，努力帮助他建设王国。
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让那位勇者愧疚，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让他能够真正的爱上自己而已。
但她越是这么做，那位勇者便越是只会愧疚。
死循环，就在这里成形了。
“我不需要他的愧疚。”
“我更不需要他的弥补。”
“我只想他把我当做一个女人来爱，这样的要求很高吗？”
王妃已经是有些失态了。
“即便他爱的是精灵女王又如何？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又没有要求他对我一心一意！只求他能施舍我一点爱而已！”
“可他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有愧疚，开口闭口都是对不起，天天都说要弥补我，补偿我，哪怕恨他也没关系！”
“但我根本不需要这些！”
说着，整个死气的世界都变得暴乱了起来。
被王妃所掌控着的这个世界，就因为其掌控者的心态失控，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王妃浑然未觉，只是一味的呐喊着。
“四十年！”
“整整四十年！”
“为了让他能够不再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我就努力了四十年！”
“可到最后，即使是因为无法痊愈的重伤变得奄奄一息，他想的还是补偿我，弥补我，觉得对不起我！”
“等到他临终时，他想的也是将自身当做祭品，献祭给圣剑，为王国留下传承及足以镇国的宝物，而不是陪着我！”
“哪怕我声嘶力竭的哭喊，跪下来哀求他，让他别死，而是跟我回埃雷依的遗址，让我照顾他直到最后一秒，陪伴他直到死亡，乃至是与他一同逝去，他看着我的眼神也只是越来越愧疚！”
王妃猛的挥了一下手，让整个死气的世界都颤抖了起来。
“为了阻止他献祭，我还已经豁出去了，不惜将他打伤，结果呢？”
“他就那么当着我的面，把我推开，然后义无反顾的跳进了仪式的魔法阵中，成为了祭品！”
“那一刻，我的心死了，却也如他所愿，对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憎恨！”
付出了一切，豁出了一切，连尊严都不要了，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那会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洛茜才明白，这位先祖大人，为什么会抱着那么大的痛苦，那么大的绝望，饱含负面情绪的临终，导致其成为了【死亡大灵体】这种存在。
就是因为求而不得的爱，已经被拒绝的痛罢了。
“这一千年里，我一直在想，既然我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发生。”
“祖国间接的因我而毁，我也间接的因他而毁，一切就都是在埃雷依灭亡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的。”
“你问我为什么要加入新生【原初恶魔】之中，与王国和世界为敌？”
“那当然是因为我曾经为了王国和世界付出一切，却什么回报都没有啊！”
王妃饱含憎恶的出声。
“既然这个世界无法给予我任何爱，那我就憎恨这个世界的一切好了！”
“我曾经付出了一切所建设的国家及秩序，既然无法帮助我得到那个人的爱，那便毁掉好了！”
“我让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什么都不存在！”
“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再对我抱有愧疚了吧？”
王妃指着洛茜。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说是指着洛茜手中的圣剑才对。
那把圣剑，王妃可谓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所以，王妃对着它，这般宣言了。
“现在你看到了吧？密特拉！”
“我不会再为他人付出了！”
“你恨我吗？”
“恨我吧！”
“因为，我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