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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灭亡(2)

  天色渐明,第一抹朝霞从东方升起。
  此时的下邑,宛如修罗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体。
  隐隐绰绰之间,地面上,还有着些未曾烟气,还在挣扎着的伤兵在爬动。
  他们拼命的向前爬,手指深深的掐进地面的血泥里。
  “杀啊,杀啊,杀到长安去,人人都做开国候……”有人呢喃着,挣扎着,爬向前方的壕沟。
  但是,那壕沟实在是太深了!
  昨夜,不知多少手足同袍,奋勇向前,却多半载进了那些壕沟里,或是被一阵强劲的弩箭雨钉死在地面上,纵使侥幸爬过壕沟,躲过箭雨,攀爬至汉军的寨墙下,也会被一根根长戟砍断身子,掉落下去,摔成一段段的残肢。
  而更多的伤兵,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意志。
  空空如也的胃里,连一粒米也没有。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裳,渗进伤口里,却感觉不到疼。
  冬日的晨曦,落在身上,却让人更加的冷。
  “阿母……”有人伸出手,在空气里拼命的抓着,呢喃着,呼喊着。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恒霸躺在冰冷的血泥中,嘴里喃喃的念着。
  他身上的甲胄,被强劲的弩箭射穿,鲜血流满了身躯。
  恒霸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昨夜,他带着自己亲手训练的五百死士,混在冲锋的队伍里,拼命向前,希冀能打开一条生路,一条通往雒阳的道路。
  但是,五万人决死冲锋,却只能突破汉军的第一道防线,连一座营寨都未能拿下!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吴军太累了!也太饿了!太冷了!
  能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或许是他的解脱!
  “一切都结束了……”恒霸勉强爬起来,硬撑着,拔掉胸口的箭矢,拄着长剑,撑起身子,然后,他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缨盔。
  君子死而冠不免!
  无论如何,即使是死,恒霸也希望,自己能死的有尊严。
  这也是大部分贵族士大夫阶级的普遍心理和对死亡的预期。
  他拄着剑,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死尸和断肢所占领。
  只有远处如同刺猬一样的汉军营寨中,有着欢歌笑语传来,营寨的城楼上,汉家的黑龙旗,高高飘扬,北方呼啸着在山谷回荡,宛如挽歌一般。
  “恒将军!”几个同样重伤在地的伤兵,看到恒霸的身影,发出虚弱的呼喊。
  恒霸放眼望过去。
  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子弟兵啊!
  但,却被他亲手带进了这绝地,这死亡的陷阱之中。
  恒霸只感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深深的自责,鞭挞着他的心灵,让他万分难受。
  “倘若当初,大王听我之言,过城邑而不下,直趋雒阳,何至于有今日啊!”恒霸踉跄着向前走着,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又有何用?
  只是……
  他低头看着那些士卒,那些手足,那些同袍……
  都是大好的男儿,丈夫。
  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但此刻,却只有四五人还在苟延残喘,余者,都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这都是我的错……”恒霸轻轻的说道:“为人臣,不能劝谏君上!”他眼前浮现起刘濞的模样,想起了刘濞对他的提拔、爱护和信任。
  他吐口血,继续前行,继续说着:“为人子,不能尽孝膝前……”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母,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起来,让他更加愧疚……这一败,老母怕是也要受他牵连,无法安生的过完下半生了。
  可笑,他以前还曾想着,直取长安,为母亲大人赢取一个幸福的晚年。
  他叹了口气,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举起长剑,大声道:“为人夫,不能保护妻子,活着又有何益?”
  长剑从脖子上划过,血珠四溅。
  吴国最有前途的青壮将军,恒霸,死。
  …………………………
  恒霸的死,只是吴王刘濞的悲歌的一部分。
  在夜袭下邑失败后。
  整个吴楚联军,被绝望与失败的情绪所笼罩。
  尽管,吴楚联军还有二十余万。
  但是,却是人心涣散,士气跌落。
  最重要的是,断粮了!
  军中连一粒米都找不出来了!
  所有的积蓄和存粮,都被拿出来,当做昨夜敢死冲锋的决死之士的食量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濞,也是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了当初要直取长安,问罪刘启的心态。
  此刻,他惶惶不可终日。
  看着营中饥饿的士卒,和绝望的将校们。
  刘濞知道,大势已去!
  “寡人,决不能落在长安小儿的手中!”刘濞心里划过无数念头,最终,只有这一个坚定的存在了下来,成为了他生命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几百年以来,春秋战国的特殊环境,造就了此时特殊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士大夫和贵族们,可以失败,可以死亡。
  但绝不接受受辱,绝不接受屈辱的死亡!
  而项羽乌江自刎,更将这种风潮推至极致,发展到今天,这种观念甚至成为了制度,汉室就有着将相不辱的制度。
  刘濞心知,即使他被汉军俘获,长安的刘启,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干出将他明正典刑,腰斩弃市的事情来。
  最多,只会赐给他一杯毒酒。
  甚至,更可能还会假惺惺的赦免他的死罪……
  然而,那样活着,又有何益?
  “自裁吧……”刘濞颤动着拿出一小块金子。
  吞金自杀,是贵族们自杀的最高境界,因为,这样不会流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刘濞的旁边的小儿子刘子驹连忙一把抢过刘濞手里的金块,跪下来道:“父王,大事还有可为!我等即可带亲兵远遁三越蛮夷之地,值此大乱之时,汉军或未能知之,至越地,吾等还可东山再起!”
  刘子驹道:“三越之地,足可再点起十数万大军,还有,吴地百姓,皆心从父王,亦可再发十万,得此二三十万大军,以长江天险与汉相守,胜败还在未知之间,何况,赵王联络匈奴,或许此时,匈奴单于大兵已在长城脚下,若匈奴来攻,汉军必然会师去救长安,到时候,赵王、燕王并起山东,我等在吴楚相应,诸齐在齐鲁称雄,并分天下也未可知!”
  刘濞听完,回过头看着这个他过去并不怎么喜爱的幼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只要匈奴大兵扣关,刘启小儿,必然要会师。
  届时,他还有机会,他还没有输!
  怎可跟项羽一般,为了可笑的荣誉就这么自杀?
  于是,当天晚上,刘濞带着自己的亲信卫队以及部分贵族,悄悄的从军营的一角逃出去。
  刚刚出了军营不过半个时辰。
  刘濞就发现,原本扎营的营地里火光四起,数不清的人在互相厮杀和呐喊以及哭号。
  “营啸了……”刘濞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军营啸,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就意味着,整个军队的秩序都将崩溃,变成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氓团体。
  没有任何人能约束得了一支发生了营啸的军队!
  “快走,快走,趁着营啸的混乱,我们潜逃去东越,从东越返回广陵,大事,还有成功的希望!”
  …………………………………………
  然而,事实证明,已经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了。
  当下邑的吴楚二十多万人发生营啸后,吴楚主力立即烟消云散。
  尽管,下邑、昌邑的汉军和睢阳的梁军,为了抓捕和清剿离散的吴楚叛军,花了两天时间。
  这让刘濞等人顺利的跑到了东越人的地方。
  然而,当听说刘濞败亡的消息后,本来还有蛇鼠两端的诸侯们,立刻就大义凛然的派出了勤王大军,要讨伐叛逆。
  而原本保护刘濞侧翼的周丘,在听说了下邑战败后,立刻就心灰意冷,下令回师下邳。
  当周丘的大军行至半途,忽然,‘突发背疾’暴毙身亡。
  其首级被部下割下来,送到了驻扎在沛郡的汉军大营里。
  然后,下邳周氏的族人,也一个个的都被‘幡然醒悟’‘拨乱反正’的‘忠勇义民’们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在襁褓里的幼童,奴婢以及下人都没有放过,周家的所有产业和屋宅更是被烧成了白地。
  于是,所有跟随周丘谋反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被裹挟和胁迫的‘良民’。
  但,沛郡的汉军以及从荥阳、齐鲁等地蜂拥而来的‘勤王大军’,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些更不会注意这些。
  所有的人都垂涎三尺,眼巴巴的看着的向他们敞开了门户的吴楚两国。
  吴楚两国立国数十年,积攒的财富与人口,为天下诸侯之冠。
  特别是吴国,天下一半的铸钱和大半的食盐都被其垄断着。
  几十年下来,其府库的积蓄以及矿山中的金银珠宝该有多少?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望着地图。
  但是,没有太尉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私自进兵。
  吴楚数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了。
  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诸侯,再敢对长安天子有丝毫不敬。
  相反,齐鲁诸侯现在是恨不得跪舔长安。
  长安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许多人甚至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听刘濞的蛊惑,去跟长安掰腕子。
  不然,现在,就要‘死有余辜’了!
  ……………………………………
  随后数日,汉军势如破竹,尤其是前锋的俪寄与韩颓当的三千骑兵,现在,几乎能抵百万大军。
  自从得知了下邑胜利的消息后。
  俪寄与韩颓当,立即按照周亚夫的命令,继续南下,度过泗水,向彭城进军。
  所有沿途的楚国城市,全部闻风而降。
  守城官吏与武官,统统出城三十里,穿着汉朝衣冠,带着无数的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王师光复楚国。
  而所有留在楚国的吴国贵族和将领,自然的都被自杀了。
  人头被呈递在俪寄和韩颓当的面前。
  三日后,俪寄兵进彭城,宣示着全楚光复。
  又一日,韩颓当指挥三百名汉军,轻车驰入吴国境内。
  吴国的地主、士绅以及贵族阶级,纷纷‘幡然醒悟’,一个个跑到韩颓当的面前,哭着喊着:‘王师何来晚也……’‘我等受吴贼迫害久矣……’。
  论起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本事,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这些家伙!
  但韩颓当没有功夫与这些人扯淡。
  他急进吴地,自然有着他的目标。
  在他的身边,剧孟一直跟随在左右。
  “家上的命令是什么?”韩颓当一入会稽城,来不及休息,就问剧孟。
  对韩颓当来说,作为一个先祖曾经投降匈奴,自己又逃回汉地的将军,他很清楚,他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来自何处。
  没有皇家的信任和重视,他什么都不是!
  因此,死死抱住皇室的大腿,比什么都重要。
  是以,当他得知剧孟等人身负太子使命时,他立即就热情无比,决定全力配合。
  “家上有令,吴国的船厂、作坊、矿山以及工匠的居所,全部要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破坏!”剧孟答道:“这是死命令!”
  说着剧孟就拿出了太子交给他的印信以及手令。
  “诺!”韩颓当接过印信和手令,跪下来,道:“末将遵命!”
  然后,他就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立即告诉吴地的所有官吏,吴逆的作坊与船厂、矿山,不许任何人出入,等待本将去接受,违者,以从逆论处!”
  作为彻侯兼将军,同时还有着天子剑在身的韩颓当。
  他此时,就是吴国的太上皇!
  尽管他只有三百骑兵。
  但是,整个吴国的官僚系统和贵族系统,在此时,恨不得将他供起来膜拜,哪里还敢违逆他的意思。
  于是,吴国的官僚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起来。
  所有的船厂、作坊和矿山,全部被封存起来。
  所有的工匠都集中安置在一起居住。
  甚至,就连广陵和豫章,这两个韩颓当还没到的郡,也在听到风声后行动了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也还有几个作坊和一个船厂在韩颓当到的时候,已经被成了废墟。甚至,就连会稽的铜山,也差点被一群盗贼给劫掠了一番。
  这时的吴国全境,混乱无比,各种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抢劫、杀人,层出不穷。
  能保住大部分的作坊和船厂以及矿山,这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但韩颓当在听说居然还有作坊和船厂被毁的时候,怒发冲冠,直接下令,将负责保护和照顾那些作坊与船厂的官员下狱,更督促吴地的官员,追捕凶手。
  对于韩颓当的命令,吴地的官员,没有一个敢违抗的,都将之当成圣旨一般执行起来。
  很快,参与抢劫和劫掠作坊以及船厂的’凶手‘就被抓起来。
  韩颓当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替罪羔羊。
  但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因此,也就懒得去计较了。
  因为,汉军主力,即将全部进入吴楚境内了。
  他现在,只需要配合好剧孟保护好吴国的作坊、船厂以及矿山和工匠们,就是大功一件,肯定能给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更能赚一个天子的嘉奖。
  当然,他不去管别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会帮他办。
  为了身家性命,也为自己的家族。
  没等韩颓当下令,许多跟随刘濞一起起兵的贵族和将领的妻小就被抓起来,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甚至,还有好几个‘聪明人’,悄悄的将几个绝色的美人,送到了韩颓当的面前。
  但,韩颓当就因此发愁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喜欢美人。
  只是,他现在,看着他面前的这几个绝色的美人儿,却有些狐疑不定,实在不敢下手。
  谁叫他乃是匈奴降人出身。
  而这些美人儿,大部分都是罪臣和叛贼的妻子。
  他要是真的私自吃进嘴里,万一被人告发,那就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这些美人儿实在是太可口了。
  都送进嘴里了,不吃的话,那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怎么办呢?
  韩颓当坐在榻上,看着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心里头完全没有主意。
  “真美啊……”韩颓当的眼睛从这些妇人身上扫过。
  自古吴越美人就天下闻名,譬如西施就是吴越所出。
  而这些美人中,就有着在韩颓当看来,不下于西施的美人。
  尤其是其中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真是让他心痒难耐!
  据说,那两个美人儿,大的是吴逆将军恒霸的妻子,好像叫什么李氏,小的是恒霸的妹妹,换作恒柔。
  这一大一小,大的身姿丰腴,体态婀娜,即使一直在哭哭啼啼,但眉宇之间的神色与容颜,却令韩颓当这样遍览美人的彻侯,也难以把持。
  至于小的,虽然看上去身子娇小,年纪也不大,可能就十四五岁,然则皮肤嫩的能出水,那伤心欲绝的表情,更是勾人无比,让韩颓当恨不得搂进怀中,好好恩宠一番。
  其他女子,也都不差,只是不如这两女这样出色。
  忽然,韩颓当脑中灵光一闪,他一拍脑袋,道:“俺真是糊涂了!如此美人,自当献给家上,怎可私藏呢?”
  谁不知道,刘家的太子,天生就是极好美色的人?
  当年天子当储君时,如今的馆陶长公主就是靠着天天献给美人,才有如今的地位。
  坊间传闻,郎中令周仁,当年的主要任务也是给当今天子物色民间绝色进献,这才有今日的恩宠。
  “这些美人,我若享用了,当有大患,可若带回长安,置一宅邸,将养起来,再请太子过府享用……”韩颓当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对了!
  毕竟,现在他这么辛苦的帮太子办事,太子可能将来登基后就记得,哦,韩颓当啊,这个人不错,听话。
  甚至可能就记得,啊,弓高候,听说过好像是个不错的忠臣。
  但若是他现在帮着太子养美人,置私邸,那等太子登基后,那就……
  太子就不会再只有那么一点印象了,他韩颓当就可成为类似周仁一样的宠臣,近臣了!
  倘若这些进献的女子中,有那么一两个能侥幸得到太子的临幸和宠爱,甚至生下皇孙,那,他韩颓当就是给国家立功了,而且是大功!
  “恐怕连陛下都要嘉奖俺!”韩颓当美滋滋的想着,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办法真是不错!
  于是,他大手一挥,下令道:“来人啊,将这些夫人都好生的看管起来,再起请人来,照顾,伺候,不得懈怠,知道吗?”
  这些美人,现在在韩颓当眼中,不再是泄欲的工具,更非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罪妇了。
  她们,可都是要献给太子的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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